12、第十二章 哀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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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哀愁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江南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细雨蒙蒙，天气也总是昏昏暗暗的。
自从那天从骁骑营出来，周慈便带着天漫径自回了吴宫兰芷苑。毕竟，周慈一出生便被大乔抱进了吴宫照料，在吴宫中长大的；而周循则因为要年长周慈好几岁，当时小乔离开时，周循也已经懂事了，所以由周氏宗族照料，在周府中长大。
虽然周府也是周慈的家，但周慈很少住在周府。一则，周循喜静，周府偌大的府宅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和寥寥几个家丁婢女，而周循平日里又公务繁忙，没什么时间来陪伴妹妹；二则，每每看到书房中那些周瑜留下的字画，听着周循回忆小时候爹爹的慈爱和娘亲的温柔，周慈便会不禁暗自神伤，想象周循口中爹爹的形象和那个“温柔似水”的娘亲。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孙登的话和承诺惊吓到了，想要避开他，一个人静静想想，周慈也不会在周府过夜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知道了天敏和天心的自作主张，以及天心出事的事情。否则，以哥哥的个性，一定会瞒着她，自己暗中解决掉的，不会让她掺和，更不会让她涉险的。
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屋檐滑落而下，落入早已被雨水润泽的地面，溅起一滩水花。清风吹拂起细密的雨帘，柔柔拂过满院的清香雅兰，带起一阵淡淡的花香。
兰芷苑门前的廊檐下，不施粉黛的少女仅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襦裙，没有珠玉环佩的修饰，却反而体现出一种出尘的气质；就如那误入人间的仙子，隐隐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更有一丝淡淡的孤傲与疏离。
长方形的雕花案牍之上端放着一架古朴滞重，雕工精美的古琴，而桌案之前的少女正紧闭双眼，凝神的弹奏着面前的古琴。随着手指在琴面上灵活的拨弄与跳动，一曲带着暗暗哀愁的美妙乐曲从少女的手中倾泻而出，与这连绵细雨的天气情景交融。
天漫静静的站立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这个正专心弹奏的白衣少女——自家小姐，周慈。心中暗暗叹息，“这才是小姐的真性情吧！外人都道小姐刁蛮任性，天真烂漫，都以为小姐锦衣荣华，倍受宠爱，定然是无忧无虑的，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明白小姐的心呢？每次下雨天，小姐总是这样，静静的抚琴，淡淡的伤感着，宣泄着内心的情绪。”
琴音悠扬，夹杂着淡淡兰花香，清风慢抚，白色的纱质裙摆微微浮动，乌黑的秀发清扬而起，勾勒出一幅绝尘的图卷。
“咚”一阵刺耳的利音生生的打破了这宁静的美好画卷，正凝神闭眼弹奏的少女猛然睁开了双眼，低头紧紧盯着手中那根断裂的琴弦，低低自嘲道，“呵呵，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好个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此时，一阵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发出，“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成为小慈妹妹的知音呢？”
周慈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上正走来一个白衣飘飘的绝世佳公子。玉冠华服，手中一把白玉质地的骨扇，轻轻挥动，放浪形骸的风流不羁之态跃然纸上。
“表哥？”看清来人，周慈一扫刚才弹琴时的抑郁之态，立刻挂上一抹灿烂的笑意，站起身来，向那少年的方向走去，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来了啊？”没错，此人正是周慈的表哥孙绍。
“怎么，我来看妹妹，妹妹难道不欢迎我吗？”孙绍宠溺的揉了揉周慈的额头。
“哪有？表哥要来，我当然欢迎了啦！”周慈说着嘟起了小嘴，一脸抱怨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前几天是那个家伙答应了人家，说一定会来陪人家练剑的，结果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呵呵，是吗？”孙绍一脸尴尬的说道，“嗯！那个家伙还真是可恶啊，居然对小慈妹妹失约，我一定为小慈妹妹好好教训他一顿，给小慈妹妹解气，如何？”
“哎呀，表哥你真是……”一时语塞，周慈略微整理了一下语句，靠在孙绍耳边，小声说道，“真是好厚脸皮哦！人家说的明明就是你，你还能这么义正言辞的，功力不浅啊！老实说吧，已经骗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了？”
“嗯，不多不多，”孙绍痞痞一笑，“至少连自家表妹的心都还没骗到呢！”
“呵呵，表哥还是这么风流成性啊，这么爱拈花惹草，连自家表妹也要调戏啊！”说着，周慈迈步向屋中走去，对伫立一旁的天漫眨眨眼睛，说道，“上茶，老规矩。”
“是，小姐，”天漫会意的退了下去准备茶水，眼中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孙绍紧跟周慈也走进了屋中，挑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怎么，我好不容易从成堆的公务中抽出时间来看你。你倒好，刚才和阿漫那丫头眉来眼去的，又在想什么法子捉弄我了吧！”
“哪有啊？表哥你想多了。”周慈连忙有些做贼心虚的否认道。
“哦？是吗？”孙绍一脸别有意味的反问道。
不置可否，周慈聪明的选择换个话题，“对了，表哥说这几天公务缠身，而哥哥和太子哥哥他们也都好像很忙的样子，你们究竟在忙什么啊？”
“诶？循没有告诉你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孙绍一脸吃惊的说道。
“什么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就是那天晚上祖母设宴为蓉儿和循指婚的第二天，早朝之上，吴王下旨命诸葛瑾为元帅，命周循和诸葛恪为左右先锋官，矛头直指江夏。”孙绍疑惑的说道，“诶？真是奇怪了，这几天我们就在忙着粮饷和出征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啊？何况你前几天不是才和诸葛玲大闹了骁骑营吗？”
“是吗？”周慈听言，立刻会意，明白是哥哥故意瞒着自己的，不想让自己跟去。想到这些，周慈立刻反手一把拉住孙绍的胳膊，焦急的询问，“那表哥可知大军何时出发？”
看了一眼被周慈紧紧扯住的胳膊，孙绍轻轻的握住周慈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脸温润的说道，“别急别急，大军虽然明天就出发了，但是小慈不要担心，此次江夏之战只是一个序幕而已，只是对魏国的一个试探罢了，不会有事的。循瞒着你，可能也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周慈听了此话，不禁白了孙绍一眼，心中默念，“我当然知道这样区区一个小战役，哥哥当然不会有事了。只是，哥哥瞒着我，是怕我跟他一起去罢了。江夏位于三国交界之处，到了江夏，我就可以转道去蜀国了，哥哥是怕我有危险，才不告诉我的。”
“小姐，茶来了，”此时天漫正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将托盘左边的茶杯放在了周慈面前，右边的那杯茶放在了孙绍身旁的茶几上。
“表哥，喝茶吧，天漫泡茶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周慈说着拿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叹道，“嗯，真是好茶呢！”
孙绍听言随意的拿起身旁茶几上的茶杯，轻轻浅尝了一口，没有任何表情和言语。而周慈和天漫则面面相觑的看着他。
良久，孙绍放下手中的茶杯，“啪”一下，挥开随身的折扇，轻轻摇了起来，状似无意的说道，“茶确实是好茶呢！不过阿漫丫头的手艺退步了哦，这雨前龙井应该先用沸水冲开，再用加入温热的山泉水冲泡而成，怎么可以像这般一股脑的全用滚烫的沸水冲泡而成呢？这样茶香可是会散失的哦！”孙绍着重强调了“滚烫”二字。
“是，阿漫知道了，多谢表少爷指点，”天漫心虚的说道，随后一瞥眼，看到门外廊檐之下的那架古琴，对周慈说道，“对了，小姐，那琴……”
“琴弦已断，不弹也罢，改天你带着这琴去趟司乐蜀，让那里的乐师把琴弦都换了吧！”看着那根断掉的琴弦，一抹淡淡的哀愁再次袭上心头。
“此琴虽也算是琴中上品，但是与‘绿绮’相比，可就不值一提了。只不过是断了一根琴弦罢了，无妨无妨，乐师自会让它恢复如初的。”孙绍说着，取出腰间插着的一只雕工精美的翠玉笛，一脸无赖的说道，“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以翠玉笛邀小慈妹妹一曲‘绿绮’琴音呢？”
“表哥的笛子吹得可是极好的，何况又是笛中精品的翠玉笛，能与表哥合奏一曲，是妹妹的荣幸，”周慈可不推脱，转身对天漫吩咐道，“去把我的‘绿绮’拿来。”
不多时，天漫便已经将原来廊檐下的案牍之上的那把古琴撤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由上好的紫檀木原木通体雕刻而成，看上去历经沧桑而古朴不失的素雅七弦古琴。
“好一把‘绿绮’，果真是好琴啊！”看着天漫拿出的那把古琴，孙绍亦是精通音律的爱琴之人，不禁感慨，“想当年，司马相如凭此‘绿绮’古琴，以一曲名扬天下，深得汉武帝赏识。此‘绿绮’古琴与齐桓公的‘号钟’，楚庄公的‘绕梁’，蔡邑的‘焦尾’合称当世四大名琴，果真非同凡响啊！”
“是啊，娘亲与爹爹亦是爱琴惜琴之人呢！世人皆道，‘曲有误，周郎顾，’可见爹爹的琴艺是多么的高超啊！”周慈有些淡淡的失意，盯着‘绿绮’古琴缓缓说道，“当初爹爹与娘亲在外公家里，也是因为一曲琴音而相知相惜的。可以说，这把‘绿绮’是爹爹与娘亲爱情的见证。”
“小慈……”看着周慈每次弹琴都如此失落的样子，以及刚才对自己的强颜欢笑，孙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缓缓把手中翠玉笛放在唇下，手指就位，“我们开始吧！”
周慈听到这话，也不迟疑，立刻坐下，开始抚琴。
滴滴答答的雨声，夹杂着如泣如诉的古琴特有的委婉萧瑟之音，可又因为笛子特有的清脆悦耳之声，而使得原本夹杂着哀怨低迷之感的曲子顿时有了生机的盎然之态，还有那满院芬芳的柔雅花香，淡淡的，却沁人心脾。
白衣的少女凝神闭眼抚琴；白衣的少年倚着门框，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细心的吹着笛子；绿衣的少女静立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默念，“还是表少爷懂得小姐的心，小姐无论在人前笑的多灿烂，内心的深处却仍有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
兰芷苑中，琴音不断，笛声不停，细雨依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哀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