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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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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
“为什么会相信你的敌人?”千户问我。巧了,偏偏是他“护送”我。
“我怎么知道,或许我疯了。”我低头只顾走,丝毫不想搭理他。
“...你还是这么冷淡啊,怪不得白炎会让你一个人走回去,他是一心置你于死地哩。”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烦躁,自顾自地嘟囔着。
“白炎?”
“嗯?怎么?”
“他不是你们大将军?”
“谁说的?”千户轻佻地勾起我的下巴,真是恶心的男人。
“别碰我。”拍掉他的手,我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脸。
“为什么?”千户笑笑,“你,可是我的‘饵’啊。”
“饵?”我有预感,那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男人似乎比白炎还要危险。
“对呢,饵...你可是我的饵啊,是我钓白炎用的饵!”千户还是在笑,可那笑容让我...不寒而栗。我向后退了几步。千户紧紧逼近:“你退什么?我原本是想借你为饵刺杀白炎,可你打乱一切...你说,你该死么?”
怎么办?我看到了那把匕首在我眼前闪着寒光,而它的主人笑得风轻云淡:“你要怎么死呢?”
拾伍
“上啊!”挥舞着长刀,何副将已经气喘吁吁,冲锋的鼓声响起,他依旧亲身上阵。
谢婉站在将军府前,满眼血丝。
战斗已经进行两夜一天,战场从场外转移到城中,而现在,属于白炎的地域越来越多。
“杀,活捉守将谢婉者,重重有赏!”敌将的传令声越来越近了,重复多少遍的话现在就像在谢婉耳边。
“真要保不住了么...”谢婉淡淡道。
她握紧长枪,闭眼,睁开:“是时候了!”
急速冲向厮杀的人群,谢婉已经什么都不顾,她只知道,挡住她的人,都得死!
挥、挑、刺、旋,血色的花绽开在人的身体上,谢婉发髻散乱、身上带着血、双眼通红,是熬夜所致还是杀红了眼?谁知道。
敌将知道的是,当他们解决掉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副将后冲向前方,他们眼前是满地的死尸,天阑城守卫士兵的、己方的。鲜血在天阑城的青石板路上流淌,流过石板,深入泥土。民居上溅上暗红色的血,是谁的?那些鲜血属于谁?是谁的断臂在地上抽搐,手指轻轻弹动,很多人的肠子拖了出来,蜿蜒出微红的画面。民居在燃烧啊,本该温暖的橘色光焰吞噬了多少人的脸?
修罗般的女将站在他们面前,浑身浴血,发丝凌乱,她手中的银枪早已染成红色,枪尖上的血珠嘀嗒落下,打在石阶上,清脆无比。
什么声音比得过血滴落的声音?
“你...”他们畏惧了。
“我就是谢婉,你们不是要活捉我么。”谢婉微笑,笑得让人脊背发冷,话音刚落,她便移身到一个脸色发白的男人面前。“唔!”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咽喉,那里有一支枪尖深深刺入,血迫不及待地爬出,顺着枪杆蜿蜒而下,爬到谢婉手上。
“怎么不敢动了?”她还在笑,如同绝望的野兽。
“困兽之斗么?”不知何时白炎已经来到众人身后,他看着谢婉,眼里有赞赏,“你们不必害怕,她撑不了多久。”
“擒住她。”见手下定住心神,白炎手指谢婉下令。
廿六日,凶,异星入宫。
拾陆
匕首接近我的脖颈,我闭上眼睛。
“...你走罢。”
我睁开眼睛:“为什么?”已经感受到匕首的寒凉。
“不为什么,杀了你有什么用,白炎...我还是奈何不了他。”千户收起匕首大步向远方走去,“我不打算在他军中混下去了,你回去罢。”
我定神,转身离去。
“快走罢,回去得早了兴许还能见到你的心上人呢。”
我咬牙,向天阑城方向跑去。
拾柒
走了多久呢?五天?十天?不记得了。
我呆立在城前,眼前是火光冲天。
拾捌
“水...”谢婉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一碗水送到她面前,她警觉地抬起头。
陌生的脸。
“谢将军,你醒了。”
“败了...便不再是将。”谢婉疲惫地吐出几个字,眼中光芒黯淡。
“若我招你为将呢?”
“你是...白炎?”
“是。”白炎相信谢婉会识时务地受降,这样,他麾下便又多了一员猛将。
谢婉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
白炎眼中有惊异:“你若不降,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你以为,我会怕么?”谢婉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淡然。
“你!”白炎气恼无比,他想起另一个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那个文弱的男子。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现嗜血的光:“好!来人,把败将谢婉枭首示众!”
谢婉被带到刑场时,暮色将尽,有风吹动她的发丝。她想起一张脸,那么坚强的女子就簌簌地落了泪。她记起一段誓言,那样无畏的女子便突然无措地悲伤了。
“在死前想起你,又有什么用呢?”谢婉伸出手,像是要抓住转瞬即逝的风,“安林,我又食言了。”
“来吧。”她转身对刽子手笑,“怕什么呢。”
她弯下一直挺立的脊梁,等待鬼头刀的下落,眼里的讽刺谁也看不见。
天快要黑了,天阑城也到了末日了罢?
“行刑!”刀起,头颅落下。刽子手将谢婉的头颅高高地悬挂在城墙之上,然后他们看到了她未闭上的双眼,讽刺着他们呢。
斩断的青丝随风飞扬,谁的情也断送在三尺白刃上?
崇宁七年,七月廿六日大凶,异星入宫,天阑时将星陨落。
拾玖
这是...怎么了?
你为何被挂在城头?
好难过......
“婉儿?”
“婉儿...”
“婉儿!”
“婉儿——”
忍不住大哭起来,你不喜欢我这样,但我已经无法再忍受。呼唤啊,哭泣啊,直到流出血泪,直到声嘶力竭。
“婉...儿...”我穿过燃烧的房屋,踩着倾塌的门,从腐烂的尸体上走过。脚下的绵软我已经不想顾忌,腐臭漫延在青石长阶上,我面前是残破的将军府。你一身素白,被放在倒下的大门上。
贰拾
自那日埋葬了你,我的心也便空了。天阑城的大火又烧了五天才熄灭,如今我还是一人住在守城小屋,就像没有失去什么似的。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了,连城也成了空城。
八月十五的夜晚,我独自坐在血迹斑斑的城墙上喝酒,月色如水清冽,又冷冽。
“安林。”细微的呼唤,是谁?
我诧异地扭过头,竟看到你一身素白地站在城下。你向我伸手:“安林,你终于回来了。”
贰拾壹
“拉勾勾,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婉儿,安林答应你,一百年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