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吹箫人

6、陆

　　“啪——”莫离重重的将一子扣在棋盘正中，抬眼，却看那小姐吃吃一笑，抬起袖筒执起白子，从容落在黑子的旁边。

　　她秀眉一抬，带媚的大眼望向莫离，“有道是左金右银中草包，看来你却是不通棋理。罢了，你既从天上落下，那你便叫天赐。天赐，随我过来。”她拿起包裹，转身向山的另一边走去。

　　“去哪儿？”莫离有些跟不上她的节拍，问道。

　　她侧了侧身体，说道，“既然你的命都是我救得，你就是我的人。在我水自清手下做事，首先要学的，就是收住自己的好奇心。”

　　莫离头上爆了一个叉号，她深吸一口气，敛眉道，“是，天赐知道。”

　　水自清点点头，“不错，是个聪明人。喏……”她将一块黑布扔向莫离，“蒙上你的眼睛，本小姐特许，你拉着我的手。”

　　莫离蒙上黑布，摸索着握住水自清的手，只觉得手感冰凉，软若无骨，一股香气飘然在四周。若不理会她那臭脾气，倒真是个天仙般的人。

　　夕阳正好，一位身穿锦服的少年坐在窗边，窗口，正对着不远处的溪上石拱桥。他折扇轻摇，金绸扇面上的各色牡丹开的正艳。

　　“少爷……二小姐给了新来那人一个名字：天赐，又带着她向着玄名堂的方向去了。”一名蓝衣小厮走到那人身后，毕恭毕敬的说。

　　“天赐……呵呵，这名字倒是有趣。本公子倒是好奇，是怎样的人，居然以‘天’字赐名，”他“啪”的将折扇合住，“走，去玄名堂。”

　　莫离蒙着双眼，但凭感觉得知，她们一直向下走了很久，没有停顿。途中偶尔有石块搬动的声音。当四周渐渐变得阴冷时，她心中便有股不详的预感。

　　——大神，大神！

　　她在心中喊了两声，却始终没有回音。莫离忍不住在心中模拟着揍了他一顿。

　　“到了，扯下你的眼布来。”水自清抽出手，淡淡说道。莫离犹豫着向上推了推眼布，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她立刻扯下眼布，放在鼻端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槐花香味。莫离皱眉，“你在这上面下了药？”

　　“恩。”水自清伸手摸了一下莫离的脸，轻轻回答道，“这儿的东西，你看不见，反而会多活一段时间。我带你来呢，是继续那盘棋。我的注，便是你的武器。至于你的注，就是命一条了……呵呵。”她手指下移，捏了捏莫离的下巴，“拿着，别让我失望。”

　　水自清将短刀离歌放入她的手中，推了莫离的后背一把。

　　莫离脚步一个踉跄，向前走了几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所谓人为刀俎，她就是砧板上的那条待宰鱼。

　　四下里传来破空之声，有刀剑划破空气，向她直击而来。莫离右手握着刀柄，心中紧张之时，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腾起来，在全身游走一圈后，源源不绝的汇到刀上。

　　——看你这么辛苦，本尊就暂且帮你一把。

　　朗月天尊的声音突然出现，下一秒，莫离便大吃了一惊，自己正悬浮在半空，而且可以看见周围的景物，另一个‘莫离’就在她的脚下！

　　她此时处在一个地下室中，四周点燃着巨大的大理石制长明灯，灯火将自己周围照的一片明亮，也愈发显得别处伸手不见五指。

　　莫离看着脚下的‘自己’，只见一柄长刀向自己飞来，她心下一惊，刚想着“躲开”，那个‘自己’便完美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优雅落地。

　　——厉害吗？

　　朗月天尊好像什么时候都带着笑意，莫离虽然不喜欢他这份轻薄，此时却也分外感激他，——多谢了。你那个九弟呢？他怎么把我扔这儿了？

　　——司凡吗？云陌国宫殿里出了点小事，他这个大祭司正忙的天昏地暗。刚巧，本尊最近闲的发霉，就过来了。

　　——神仙好像都很闲。

　　——错，是神很闲，至于仙……谁知道呢，我们不是一路的。你慢慢打吧，本尊先去补个觉。对了，西北角那个男的一直看着灵体的你，恐怕不是善茬，注意些。

　　西北角？莫离转头看了一眼，却是漆黑一片，不见分毫，只好作罢。

　　“你……那个墨字辈的，给我上。”黑暗中，水自清突然喝了一声，将莫离的视线拉到了台上。一个人施施然从暗处出现，当他俊秀的脸完全出现在灯下时，莫离吃了一惊。

　　竟是他，墨梅那个混小子？！

　　墨梅穿着一件黑色长袍，身后用红线绣着一个草书的“墨”，一条黑绸缎束着他的发，莹润洁白的冠玉护额衬得他玉树临风。

　　莫离得意的哼哼两下。小样，现在落在我手里了。——揍他！

　　指令发出，‘自己’果然短刀一舞，和墨梅交起手来。墨梅侧身避开刀锋，一把抓到莫离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自己’松开刀柄，另一只手接过刀，侧向一挥，逼开墨梅。他足尖点地，滑冰一样向后滑去。

　　莫离突然想到游戏里的招式，便试着回想了一下一招远程攻击‘惊涛拍岸’。下一刻，只见台上的‘自己’双手持着刀柄，刀尖朝上，一股蓝色的气焰在刀身四周环绕，带起的风势将长明灯的火焰吹斜。续气结束，一条水龙从刀上升起，‘自己’握着刀，在空中一个打旋便猛地向下砍去，刀气呼啸而去，地面“蹭蹭蹭”的裂开，水龙缠着刀气飞向墨梅，他从腰间抽出软剑，劈开身旁的一股逆向气流，抬脚将一个长明灯的灯架踢了出去。

　　两招相碰，大理石砰然碎裂，但气流余威仍然冲向他，一只软鞭从暗中飞出，缠住墨梅，将他扯开。

　　余劲带过一股狂风，似是撞到了什么上。一阵念咒之声飘然入耳，莫离脚下一沉，硬生生的被拽回了身体中。那声咒语还是在不断的响起，莫离只觉得四肢越来越沉，“哐当”一声，离歌脱手掉到地上，而她自己也晕倒在地。

　　“这人倒是不错。取名天赐，也不算糟蹋。”暗中，那少年摇开折扇，浅笑着离开西北角。

　　*==*

　　江南水家，大麻烦！玛丽隔壁的，她怎么会选择深入狼窝呢？

　　莫离恨恨的对着棋谱，与上面的黑子白子大眼瞪小眼，“背背背……要是背过就能成为围棋高手，那岂不是长眼睛的人都很厉害。”她受不了的把书页向下一扣，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诶，这话对了。人活一世，能够四肢健全平平安安，倒也算得上一项本领。”一个少年站在莫离身后，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你……你谁啊？”莫离眯着眼，从脚尖开始打量他。少年穿着绣花鞋，粉色长裙，头戴金步摇，脸颊上还擦了胭脂，点了绛唇。女装癖？

　　“我？本……丫鬟是二小姐向大公子借来的，特来教授天赐妹妹棋艺。”他说着，还向莫离抛了个媚眼。

　　莫离浑身颤抖着拍掉鸡皮，僵着脸笑了笑，“抱歉啊，姐……姐，小妹我内急，先走一步。”

　　“啊呀……”那人伸出兰花指点了一下莫离，“讨厌~你学不好，二小姐怪大少爷，大少爷可是会责备人家的~~”

　　莫离连忙伸手拍掉他的兰花指，阴着脸道，“你说男人话，我听不惯嗲声。”

　　“呵呵~~”那人捂着嘴笑了笑，媚眼如丝的扫过她，正色道：“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声音分男女。好吧，同妹妹你开个玩笑，喏……”他摊开手掌，一个握拳再张开，掌心中，赫然多出一个玉坠，“大公子找到的，说赠给二小姐。妹妹可要拿好了。”他将玉坠放到莫离的手心上，笑着说。

　　“你送东西就送东西……干嘛男扮女装？”莫离不解的看向他。

　　来人伸手捏捏莫离的小鼻子，笑道，“这一来吗，是因为二小姐素有洁癖，男子不许进入她的院子……二来吗，自然是为了逗天赐小妹开心喽~”他在莫离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声说，“我叫长行，有不顺心的事就到大少爷的院子里来吧，随时欢迎。”言罢，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