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说》苏恩生

2、梦回

　　峡谷两边是高不见顶的连绵绝壁，我困在这里差不多已十日了。我仙骨未大成，十日水米不进已经快要撑到极限。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何师傅总要这么狠心，总把我丢到些绝境里去折腾个半死。这回临出门，我的大师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师傅别再这么玩儿我了，可是师傅也只是阴测测一笑，一手温柔的抚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却掐着腾云的指诀，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我趴在地上，实在是没了力气。这深渊里的凶兽实在太多，怎么杀都杀不完。虽然没有饕餮，浑沌，穷奇，梼杌之类穷凶极恶的上古凶兽，可是一般的夔牛，遗肥之辈却是层出不穷，搞得我狼狈至极。掐指算算，我也不过两百余载的年岁，放在其他宗门中也只是个小到不能再小要精心呵护着的小字辈。可是落到师傅他老人家手中，别说是精心呵护了，就算是饭也很少让我吃饱过！我忽然就特别后悔，当初干嘛凭着脾性和顺的西决上仙不拜，非要死乞白赖的拜在白云溪的门下受这非人之苦！想我堂堂西海龙王之女，在拜入蜀山门下前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惯的捧在手里怕给海风吹出褶子，含在嘴里怕口水肆虐把我淹死。但那白云溪从未拿我当根葱看待过，就算是葱的待遇也是要强过我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要感慨一声，
　　正所谓天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正当我感怀伤秋之际却丝毫不察身后一只猰貐正俯身警惕地朝我的方向来了，虽它做出一副“老子不饿，老子只是想试炼试炼”的不屑表情，可眼中大胜的绿光和飞流直下的口水深深地出卖了它....
　　我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寻思着反正每次生死关头我那老不死的师傅白云溪都会来救我，不如就偷一偷懒好了。但是身后那猰貐出其不意的重重一爪子却让我几乎陷入了绝望了，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猰貐那带着倒钩的爪子狠狠地嵌入了我肩膀的肉里，那不知多少年没有修剪过的长指甲几乎把我的肩膀挠了个对穿！我发疯似的喊了一嗓子“白云溪”可是那深渊里却寻不得那家伙半个影子。猰貐似乎被我的尖嗓门吓到了，动作顿了一顿，我迅速打了个滚翻身而起。强烈的饥饿有些让我下盘不稳脚步虚浮，猰貐似乎是瞧出了这一点，狡猾的露出了个“笑脸”。我祭出那把白云溪给我的不中用的破铁剑，寻摸着今日说不定得栽在这。可我堂堂西海龙王之女可不能死的太没面子，好歹也要拼得个玉石俱焚才成。我一向是有恩不报，有亏却要加倍奉还的那一档子小人之辈，决不能白白便宜了这该死的猰貐。想到这我忽然灵台一片澄明，恐惧和饥饿感尽失，反而周身上下奔腾出一股子强烈战意。猰貐似乎对我这种临危不乱的态度颇为赞赏，抬起爪子抹了抹口水眼神也变得谨慎而兴奋了起来。我趁着那股子战意，脚下生风，手里的刀没有任何花俏的对着猰貐砍了过去。它的反应十分灵敏，没几下就瞧出了我的破绽又一次把我压在了身下......
　　我被它死死地压住，一只手无力的捂住脸，心里寻思着，“不值当啊不值当，这猰貐一点伤都没受的就要把我吃掉了。我学艺不精啊学艺不精！我这绝佳的天资毁就毁在了白云溪手里！等我做了鬼一定天天三更半夜去他的房门口要他还命啊！尽管我打不过他，可把他搞到精神衰弱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忽然身上一阵轻快，我放下手就看见白云溪拎着那猰貐一脸戏虐的冲着我呲着一口白牙乐的狡诈。我顿时热泪盈眶，本来以为自己今儿肯定要交代在这的！恨不得赶紧冲上去甩白云溪俩嘴巴子，以报今日的奇耻大辱。可是还没等抬手，我肩膀上的伤口就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白云溪看着也不来帮我，他掂着手里被吓破了胆子的猰貐狡猾的笑着等我喊他师傅求助。我眼一闭心一横，心里嘀咕着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凭白捡了乐子去，可我的嘴巴明显和思维不同步。我的嘴巴已经出声了，那声音含羞带臊又是委屈又是撒娇的说，“师傅，人家疼死了....”我恨不得反手撂自己一嘴巴，好让没出息的自己直接晕过去算了......
　　回到蜀山的时候，我已经昏迷的七七八八了，只有一丝神识游离在外能听见我那一干师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心里也略略好受了些。混沌里有人帮我清洗了伤口又敷上了药，还温柔的摸了摸的我头顶。我猜是哪位心疼我的师兄，上山这百余年里的委屈一股脑的宣泄了出来，死死地拽着那人的袖口哭的凄惨。那人把我身子扳正掖了掖被角，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我亦在那声低叹里沉沉入梦。
　　梦里我仍年幼不过五十岁，还是无法化作人身的年纪。那一年父王东征，前往□□国境擒拿现世魔星。我因无趣打晕了随身的小厮婢女，独自一人离开了父王为佑我平安使用上古神石而打造的浩天境界。那时的我一心向往拥有许多有趣珍宝的青丘之国，所以不顾父王临行前的嘱咐任性的打算潜海而去，结果在半路就险些挂点。一头凶猛的蛟龙看见年幼却仙力充盈的我打算一口生吞下去当做补品。尽管我动用了全身的术法可是仍是跑不过那头蛟龙。千钧一发之际，有位白衣胜雪的仙人救了我。梦境中那位仙人的面目有些模糊，只是那一袭白衣明亮的有些刺眼。只需一招，那蛟龙已是重伤，潜逃之际本想再伤我一伤，可那白衣身影却死死地护住了我。
　　即使是梦境中我仍能感受到那人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