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花籽兮

5、第5章

　　沈静瑜这名字是她爸爸跑去算命，让算命大师给取的，意为沉静美瑜。他们家都盼着她能养出大家闺秀的气质，温婉沉静如美玉。只是很可惜，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父母便早早撒手人寰了。沈静瑜是经由奶奶独自抚养，她上小学一年级时被委任为班长，一直到初中毕业都是老师心里的好学生。
　　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乖乖女现在却逃课跟一群打扮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泡在酒吧里。
　　白天的酒吧人烟稀少，就他们一桌人坐在角落里热闹非凡，十几人围坐着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沈静瑜向来好运，每次都能躲过鬼牌，众人都疑心她出老千偏偏又抓不到她把柄。
　　在不痛不痒的几轮下来后，沈静瑜瞥到大毛豆撅起的嘴唇悄悄抿了抿嘴。弯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烟雾吐了他一脸，“毛豆子啊，今天手气可真够烂的啊，姐姐我体谅你给你件美差。对面2点钟方向看到没，长得很对你胃口吧。去，对着她表白三分钟我就替你把酒都喝了。”
　　大毛豆拧着鼻子委屈的看着她，“我能选真心话么？”
　　“你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嗯？”
　　“姐，你一定是故意的！”
　　对于15岁的少年搭讪是门必修课，大毛豆笨拙的表情显然不能过关。坐在他旁边的美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捧着果汁低头看手机。顾泽豆手足无措的干巴巴的坐在转椅上，吧台里的美女调酒师好心的递给她一杯果酒，比了比加油的姿势轻轻退出吧台。
　　沈静瑜简直能想象到顾泽豆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时，结结巴巴又腼腆的窝囊表情。
　　“那个，你好，我叫顾泽豆，我能跟你聊聊么？”
　　“没兴趣。”
　　这种毫无新意的开场白引不起女孩子的兴趣，甚至连手机都要比他这人来的有吸引力。顾泽豆挫败的回头冲着后面一群看好戏的人无奈的耸了耸肩。
　　沈静瑜叼着烟撑着脑袋单手指了指堆在桌上的酒，笑着对他挑了挑眉。
　　他们玩这游戏一直玩的很凶，因为彼此了解百无禁忌，所以就格外认真，想当然尔，自然是不会为他破例。
　　顾泽豆挠了挠鼻子喝着果酒酝酿情绪，也不知是不是酒精助长了勇气，再看着女孩子的侧面时眼睛带上了迷离的色彩。
　　“我喜欢你很久了......可能我不是最好的......”
　　沈静瑜卧倒在沙发椅里，身边烟雾缭绕，渠苒从吧台退离后就挤在了她身边，从她嘴边点了根烟静静的抽着，“让毛豆子做这事比他喝酒不醉更难。”
　　这小子就只会冲着他们大呼小叫，见了陌生人尤其是女孩子便缩着脑袋躲他们身后，杨萌萌经常捏着他的耳朵说他整个一弱受。
　　想到杨萌萌的语气和动作沈静瑜扶着渠苒的肩笑了起来。
　　“你说他这样不会有人格缺陷吧，是不是要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啊。”
　　“表姐，大毛豆只是孤僻了点，还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防患于未然么。”
　　沈静瑜不置可否的掐灭烟头，撑着脑袋看着与顾泽辉形似的背影。
　　顾泽豆小时候还是很爱说话的，只是顾泽辉的死让顾家父母对余下的儿子严格苛刻到了极致，往往人出去了还把他锁在家里逼着他学习不让出门，她知道这里面她占一部分原因。好歹等到他们夫妻两出国做事情，她才有机会带着顾泽豆出门见见世面，她有义务代替顾泽辉教会他一切，无论是喝酒、打牌还是泡妞，如果顾泽辉还活着，他也一定会带着他最爱的弟弟做这些事情。
　　顾泽豆还在一个人念念叨叨的说着，坐在一边的小女孩终于按捺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要告诉我姐夫，说你骚扰我。”
　　顾泽豆抬起头尴尬的看着她一路跑出去，然后解脱般朝着他们跑来。
　　“不错啊，毛豆子，人家小姑娘都被你说的脸红逃走了。”
　　顾泽豆傻傻一笑，沈静瑜抱着他的脑袋一阵乱揉，“好孩子，去跟你的女神表白吧，一定会成功的。”
　　“哦，原来毛豆子有喜欢的小姑娘了啊，你静瑜姐在给你备课呢。”
　　“来说给哥哥姐姐们听听，是什么样的大美女迷住了我们顾帅哥的心。”
　　“下次带出来给大伙鉴定鉴定呗。”
　　沈静瑜笑着看他们抓着毛豆子的把柄不放，顿时调笑声、碰杯声喧哗成一片。
　　在别人眼里，他们抽烟喝酒打架逃课罪大恶极，但在沈静瑜眼里，他们可爱真诚讲义气。
　　就像十八岁的顾泽辉站在教务处，面对着至高无上的主任时说的，你不能因为我穿耳环、纹身、染发、吸烟就判断我的本质。
　　当时她悄悄躲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
　　“静瑜姐，静瑜姐。”
　　衣服被扯得啪啪响，沈静瑜回神看着大毛豆怯懦的眼神。
　　“就是他！”
　　去而复返的小姑娘伸出食指定定的指着顾泽豆，傲慢的扬着脸。
　　“原来是去找家长了。”
　　“这姑娘还真较真。”
　　身边有人嗤笑一声，不屑的点了根烟。
　　沈静瑜仰头摆了摆手，面前的烟雾散的一干二净，然后视线落在被小女孩挽着的男人脸上。
　　才几天没见而已，沈静瑜竟然有些不认识他了。
　　从没见他穿的像现在这么正式，青蓝色的细条纹衬衫，黑色暗光面料的西裤，脚上意式雕花纹的皮鞋，整齐向后梳理的头发，这模样倒象是刚从商战上凯旋而归的精英，温和的嘴角和冷漠的眼神是谈判的绝佳武器。

　　外面下雨了他的裤脚鞋头都沾了泥水，脸庞微湿。手里的伞是属于小女孩的粉色。
　　林炜辰显然是看到了她，面部线条缓和许多。

　　“姐夫，就是他骚扰我。”

　　小女孩蛮横的指着顾泽豆，像是受到严重侵犯的良家妇女，咄咄逼人起来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林炜辰点了点头但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小姑子的性子，喜欢夸大事实。
　　不等林炜辰上前来质问，酒吧的主人渠苒先一步站了起来，“先生，小孩子之间玩闹你不会当真吧？”
　　林炜辰清冷的看了她一眼，“嘉嘉今天刚来还不适应这儿的人文环境，何况一个小孩子被人这样搭讪难免会担惊受怕。”
　　“能独自一人来酒吧也不见得多单纯。”
　　“酒吧也分三六九等，她自小出入高级酒吧，不知道外面的鱼目混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你们城里人口才了得说话总要拐一两个弯，我们真是自愧不如。”
　　“言重了。”
　　董嘉幸灾乐祸的朝着躲在沈静瑜身后的顾泽豆扬了扬眉。
　　众人看着径自捧着西瓜吃的沈静瑜，通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爆发了，今天却意外的安静。
　　大家看着她，林炜辰也在看她。
　　沈静瑜无奈的抹了抹嘴，抬起头看着他，从来不知他也有巧舌如簧的一面。
　　“别闹了别闹了，都是自己人啊。”
　　说完站起来弹了弹一身的烟灰，然后抽了一包纸巾，“大叔，要不要擦脸。”
　　林炜辰从她手里接过纸巾也没擦，就这么捏在手里。
　　“沈静瑜，你牙齿补好了么？”
　　“补好了，现在就算咬冰块也不疼了。”
　　沈静瑜舔了舔被填平的洞，酸酸沉沉的感觉又回来了，事实上是即使牙齿补全了，她也再没用右边嚼过东西，潜意识里已经排斥坏掉过的东西。
　　“那就好。”接过董嘉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就走，“嘉嘉我们回去了。”
　　“姐夫......”
　　小女孩不甘心的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喧闹的声响。
　　“沈静瑜，你居然作弊！”
　　沈静瑜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在望一眼同伴手里的牌，讪讪的笑了。
　　“终于被我们抓到把柄了！”
　　“好啊你，老规矩，既然敢作弊就要有勇气跳河。”
　　沈静瑜连辩解的就会都没有，被一群人积极地推搡着出了酒吧。
　　外面的雨下的不小，林炜辰看着他们单薄的身体瞬间被雨淋湿。
　　“沈静瑜要不要伞？”
　　沈静瑜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不用，年轻是我们的资本。”
　　得意忘形是要乐极生悲的，沈静瑜站在岸边才明白这个道理。以前都是她怂恿着别人来跳河，今天报应到她头上了。
　　岸边是用大柱子搭起来的一座类似十米跳台的高台，在很早以前海里还没有指明灯的时候，打渔人的妻子便站在台上拿着手电筒，照着漫无边际的海面，等待着丈夫归来。
　　故事太美好，现实却一直很残酷，她的父母是这片海的牺牲者之一。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魂归土里。
　　“静瑜姐，下来吧。”
　　大毛豆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睁着双眼，就连渠苒也在下边喊，“阿瑜算了，别太当真了，他们闹着玩的。”
　　“我要跳啦！”
　　沈静瑜迎风而立，雨水打在脸上只觉得舒服。怕什么就要去克服，她从来不是会临时退缩的人。
　　“你们都太过分了。”
　　渠苒回头责备的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表姐，静瑜不是小孩子了，你以为以她的精明程度作弊会让我们知道吗。”
　　渠苒蹙眉望着白色的身影，如果说她故意的，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远远地林炜辰的车停在路边，男人深邃幽暗的双眸看着从空中急速滑落的身影，身体猛地震了一下。
　　“姐夫？”
　　董嘉疑虑的看着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脸上转瞬即逝的震惊，是她从没见过的惊愕表情。
　　车子很快启动消失在雨幕中，外侧后视镜里是站在岩崖上湿漉漉的沈静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