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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家大人是冷脸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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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都是人来人往的,或者可以说是潮来潮往的。因为整条路都被难民们占据了,如果从天空俯瞰,就会看到地面上好似有一条黑压压的巨龙正快速地向前方涌去。
他们发出痛苦的难忍的哀号,彼此竞争着要快些到达前方的一座城。快一些摆脱天灾带来的折磨。
如今的业城因为一场旱灾而变成一座死城了,选择离乡的人们则四散着到了周边的其它城镇。眼前的这一批便是赶去相城的。
趁着城门的士兵还没有收到上头的指令,一大批难民逃也似地涌入相城,然而没多久,得到消息的城主就果断下令锁闭城门以平骚乱。
侥幸进城的难民有一批,关在城门外的却是一大批!
一时间,仅一堵城墙之隔,一面平静安乐,一面民不聊生。哀号之声遍野起。
但活得的人继续好好活着,又非观世音,救人于苦难之中,怎会在乎他人如何?相城的人,都冷眼看着那些沦为乞儿的人,无人援助,更有意驱赶。
我随着人流侥幸地进来了,回头看到城门在身后急急地被合上,看到那一张张绝望的,惊恐的,悲怆的脸,心不知怎么的好沉好沉。
然而容不得我多想,人潮就那样携着我又向角落散去。
所有人都像是捡到圣物一般庆幸而略带畏惧地各自找了地盘安静地蹲下。城墙外的哭喊声那么清晰,敲打在每一个人身上。
一直安安静静地蹲到晚上,才终于有人开始庆幸地呜呜哭了起来。生活的苦难和内心里的希望,压着他们,让他们哭哭笑笑。然而他们真的比外头那些人幸运了吗?我不知晓。
外头应该没有路人了,那些压抑着的哭声让我心里难受,逼得我不得不起身向大街上走去。
凉凉的夜和空荡荡的街。
走得远了,那些哭声听得不清晰了。我抬头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愣愣地看了许久。一大片黑幕里悬挂着的唯一亮点,这就是月亮?我伸出手接着它泻下来的光,落在手上,盈盈的、润润的黄光。
有马车驶来的声响,咕咕咕的滚轮声在空荡的街头响起。
我回头去看,一辆马车正快速地向我驶来。然后听得车夫“吁”地一声便紧急停了下来。我呆滞地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站在路中央,恰恰挡住了那马车的路,于是立即反应过来缓缓地走到路的一旁,安静地等它开走。
然而马车久久不动。
我抬头不解地看向马车,却见一双冷冷的眸子正盯着我瞅着。那人一手掠起帘子,冷冷地看了我许久,而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业城的难民么。你要跟我走么。”
我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却被他盯得有些发寒,听他那么说,又想想有些饿的肚子,连忙点了点头。
那人随即缩回车内,马车夫又拿起缰绳驾了起来,马车缓缓地加速,又飞奔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说要带我走却又忘了带上我呢?就在我这么纳闷的时候,腰部突然一紧,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
我慌乱地抬头去看,才看清原来是个黑衣人把我夹在腋下便飞了起来。不由地心中一阵默叹,这个样子似乎很不雅啊。
然而到了那个人的地方,好好地被安排着洗了一次澡,还搓洗出一堆污垢的时候,我就想那也没什么,都脏成那样了,要形象也没用。
洗漱完毕,屋子里就有人上了一桌小菜,我恭恭敬敬地看着那些菜,在一旁站好,不动。
肚子很饿。可是那位大人还没有回来,吃不得。
估计是要侍奉他吃完自己才有的吃吧?我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就站到了凌晨天微微亮。
门是开着的,亮光就那样洒进来,第一缕晨光降临于世。
屋子外头有个人影慢慢地移动着,我听到声响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那不就是那个说跟他走的人么。
那人感觉到我的视线,抬眼向我看来。冷冷的光就那样打在我身上,站了一夜的身子顿时变得更加僵硬。
似乎隐约看见他眯了眯眼,随即便见他走来的样子,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上,边上有银线绣成的花,长长的青丝随意散着,在风里飞扬着美丽的弧度。精美得堪比女子的五官让人不由看得出神,只是眼里不是柔和的光,而是冷得有些刺骨的寒意。
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走来,却仿佛携来了一阵狂风暴雨,气压随之降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不怒而威,说的就是这样吧。
他一踏进屋里,就已经把整个屋子的情况都看得通透了。随即装过头看着很是僵硬的我,说道:“那些吃食是给你的。”
我这时才倏地转头盯着那些早已凉掉的饭菜,原来不是要伺候他吃的!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我瞄了瞄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下掂量了会,立即扑向那饭菜大口大口地吞咽了起来。
却突然从一旁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来,轻轻一挥便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了。
我嘴里含着一大口饭菜,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不是他不吃的吗,怎么又反悔了……
“来人。”他冷冷地扫了眼我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唤来了可能是刚睡醒的下人。“上饭菜。”
我一惊,噎住了,狠狠地揪着衣襟咳了以来,可以感觉到血都往面上涌去。
他看着我那辛苦的样子,没有言语,很无情地就那么走了。
我也够争气的,他一走,我就好了,噎着的饭菜直接被我吐了出来。
饭菜没多久就上来了,色腾腾的好惹人喜爱。我立即就又扑上去开心地吃个痛快了。
吃饱喝足了,我就呆呆地坐在床塌上,不敢乱动。这屋子挺大的,装饰也很好。
就这样吃吃喝喝地过了几日,我便试探性地走出屋子。没有人拦着我。于是我的活动范围很自然地扩大到整个院子了。
又几日,无事,我又大胆地再向外走了一些。依然无事。
活动范围日渐大了,却全然没有人拦过我,或者告诉我哪儿哪儿是不能去的。顿时就有了一种这里都是我的地盘的感觉。真的是很神奇。但我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晓得不能太放肆。
就在我又一次逛完整个府邸,像幽灵一样无趣地准备飘回房的时候,我看到了多日不见的那位大人。还是黑色的长袍,却不是那日的款式了。但脸上的冷意似乎千年不变。
他同样也看到我了,径直向我走来。我觉得他就像个浑身裹着冷淡气息的仙人,美得惊人,也冷得惊人。于是就呆呆地看着了。
“难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不及他腰的我。
我觉得有点窘,为什么这么不客气地直呼我为难民,很是没礼貌啊。
“吃过饭了么?”他又问。
我很老实地点了点头。估计现在他对我的印象只有“难民”和“饿鬼”了吧。
“那就滚。”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和方才问我吃了没一样冰凉如水。
我却是一惊,毕竟“滚”这个字眼不管怎么说出口,都很伤人。心情很是低落,闷闷地转身就准备滚了。谁知又被他叫住了。
“难民,你那一脸什么表情,我虐待你了?”他眯起狭长的眼睛,射出一道冷冷的光。
我连忙摇摇头,表示绝对没有。
他却不罢休,“说话!我虐待你了么?”
还是那样凉的语气,凉的我两股战战。于是更加死命地摇头。摇到最后啪地一声,腿撑不住了,整个人坐到地上去了。
他微愣了一下,还想说着什么冷言冷语的,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哑巴?”
我也愣住了,我是哑巴?
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张了张
嘴,好像真的不能说话。为什么我之前一直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好像……是都没说过话,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哑巴吧?
仰头看他,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悬了很久,方才十分生疏地落在我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而后蹲下身,双手滑入我的腋下,把我轻轻地拉了起来。让我站好。
那一向冷的眼里似乎突然有了丝什么其它的东西而后又立马消失不见了。他收回手,慢慢地起身,离去。每一个动作都很优雅。带着一丝丝孤独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很奇怪地居然上了两个人的份,我在暗暗埋怨吃不完的时候,看到那位如仙的大人像风一样飘了进来。很自然地落座,执箸,用食。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伙食原来和大人是一样的!我的待遇还真好!
就在自己这么想的时候,一双筷子伸了过来,重重地敲在我的筷子上,我立即回神,一脸恭敬地看着他。
他要做什么?莫非不让我吃了?
他收回筷子,依然径自吃着,好像刚才那一幕不是他执演的似的。
但是我虽然哑了却没有瞎,于是在心里揣测着他方才拿筷子敲我的筷子是什么意思,然而想了很久,什么结果也没想出来,只好老老实实地把碗筷放下,不敢再动了。
“你做什么。”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别扭地拧了拧放在桌上纠在一起的手指头。不敢说话。不对,本来就没法说话的……
“快些吃。”他肯定是不指望我能说出什么,于是接着又道。
我这会儿当然只好遵命吃咯。
于是捧起碗又一脸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不料他却微微皱了皱眉,在我再一次惶恐前说道:“怎么总是一副呆傻的样子。”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因为我已经呆傻地只懂呆傻地吞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