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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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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我一直觉得,
你是一支射入我心里,却折断的箭。
若想拔出,必然鲜血淋漓,
而我的心,
也会在这场大出血以后,死去;
若就这么留着,断在里面的一半,
却总会在每一个细微的瞬间,伴随着我的心跳,
让我清楚地感觉,
隐隐的疼痛。——
“白羽,接受现实吧。”中村握住了我的手,“你忘不了他的。他就像……就像这个伤痕一样,将永远跟着你。只不过,他给你留的伤口,在心里……”
他摩挲着我左手指上的一个细长的疤痕——虽然过了许多年,它的颜色也淡了许多,却仍然清晰可见。我看着它,不能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那些曾经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使愈合,仍然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也许,在某个阴雨的傍晚,还会隐隐作痛……
讽刺的是,即使这个我手上的伤痕,也烙印着关于你的记忆,更何况,是心里的那些伤口……
跟着山口管家走进你家的玄关,一眼望去,我便被屋里的富丽与华贵吓呆了——那简直比我童年记忆中的宫崎美黛家还要气派豪华。恍然间,我仿佛置身一座王宫之中;然而,在我——一个艺术家女儿的眼中,这里随处可见的明晃晃的金器和过多巴洛克式的镶满珠宝的隔断屏风显得浮华而俗艳,与房子外观的朴素、典雅格格不入。
“请在这里等一下。”他丝毫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径直沿着旁边的楼梯上楼去了。
也许是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你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了下来,看到站在这里的居然是我——模样改变许多的我,你微微皱了下眉,有些吃惊的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淡淡地问。
“我……”我有些局促不安了。该怎么向你解释呢?
你好像也并不在意,反倒紧紧盯着我手中用纸包好的画。
“这是什么?”
“是一幅油画,一个女人的肖像。”
还没等我说完,你就从我手中夺过它,撕下了外面的纸,然后,深深地凝视着她。这一刻,你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么的沉重,那么的悲伤。
“还有这个。”我把相片也一并递上去。
你接过照片,痴痴地望着。这样的专注与篮球场上的聚精会神又是不同:球场上的你全神贯注,却始终是你自己;然而现在,你几乎完全陷在一种忧郁伤感的情绪里,迷失了一般,不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流川——没有冷漠,没有嘲讽,没有距离……此刻的你,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脆弱而需要保护。我望着这样的你,不由微微妒忌起画面上的女人来了。
就这样,失神的你,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也全然没有听到门外隐约的汽车声、开关铁门的声音、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我身后的大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你才从那份忧郁的遐思中清醒。
这个男人很高,大概有183公分吧,身材挺拔。我猜想他年轻时一定是极为英俊的,即使现在看来,仍然十分年轻而富有电影明星般的魅力,但是却远比电影明星深沉稳重。他穿着高级的灰色西服套装,裤子烫得笔挺,手里拄着一支纯金镶着宝石的手杖;他白皙的脸庞上轮廓分明,额头和眼角却布着几缕细纹,眼眶很深,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冷淡和暴戾——就像这房子一样,他内在的性格脾气与外表儒雅的气质实在很不一致——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她是谁?她在这里做什么?”他开口发问了,声音很低沉,语气却傲慢无礼。
你还没有回答,就听见山口先生的木屐声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老爷,欢迎回家,您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吗?”
“这是我家,我愿意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这个“老爷”似乎吃了弹药似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就是你的父亲——流川雄介;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生得这么漂亮。
“这是什么?”他一眼发现了你手中的画和相片。
“把它们丢掉。”他平静地下命令了。那种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可怖至极。
“不要。”你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傲,刚才那个脆弱的小孩子,彻底消失无踪了。
“老爷,这里有外人……”山口看着我,提醒着。
“我不管那么多。我叫你——马——上——丢——掉——”你父亲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我不要。”你却依然保持刚才的平静,只是,更坚决。
“来人,快来人!长野!阿荣!你们这帮整天白吃饭不干事的家伙!统统给我滚出来!”流川雄介怒不可遏,脸庞扭曲,原有的风度荡然无存。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五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就从一扇门里冲了进来,个个人高马大,一脸杀气,好像电影里演的一样。这就是有钱人家的保镖吧。我想。
“把那幅画——”流川雄介指了指你紧紧握在手中的画,语气再度平静,“丢掉。”
……
这真是一场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家庭暴力。你和他们的战斗让我想起了《狮子王》里的辛巴和土狼。我也终于明白,上次在篮球馆,你为什么那么能打,以一对五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一切发生的太快,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啪”的一声——
那幅画,那幅妈妈花了六个月辛辛苦苦完成的画,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客厅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