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逢潇湘慢》清霜寒柳

2、第二章

　　戏台上的贵妃唱着曲调，诉说着她与那多情帝王间的情意缠绵。水袖轻扬，一双眼顾盼生姿。
　　明眸皓齿。

　　“你看薄衬香绵，似仙云轻又软。昔在黄金殿，小步无人见。怜今日酒炉边，携展等闲。你看锁翠勾红，花叶犹自工；不见双跌莹，一只留孤凤；空流落，恨何穷，倾国倾城，幻影成何用？莫对残丝忆旧踪，须信繁华逐晓风”

　　他是世家公子，世袭的一等侯，年纪轻轻便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平日里虽说风流，倒也分得清公私，不曾误了正事。
　　这日，听哪一众酒肉朋友说得近日这帝都中新来的戏班子出了个角儿，嗓子好，人也漂亮。便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去捧场。
　　只不过是为人而来，这戏么，他却是实在听不来的。不一会就在那些个三弦胡琴幽幽咽咽的声音了打起盹来。直到不知是谁登了台，一阵喝彩声平白无故的扰了他的清梦。
　　不满的四周看了看，只见那戏台上早已换了天地。倾国倾城的贵妃转换了时空，出现在这鱼龙混杂的戏园里。一回眸，一扬袖。便是说不尽的相似，诉不尽的离愁。

　　一折《贵妃醉酒》，人间几度春秋。大梦流年恍然惊叹间被人叫醒，这才发现戏早散了，人去台空。
　　见着几个同为纨绔子弟的狐朋狗友面上的戏谑之色，竟是难得的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谁是谁？“有人答着，却是故意装傻。
　　“就是那个贵妃。“
　　“贵妃，不就是杨玉环么。怎么我们的司徒侯爷想来是贵人多忘事，连着玉环娘娘都不记得了？“
　　眼见得这些人是故意拿他取笑。司徒半夏倒也索性不再问。不过一个戏子罢了。喜欢了图个新鲜，晚上两天腻了，也就淡了。

　　于是招呼着一众人去那疏影阁。阁中的花魁明月也是生就了一张国色天香芙蓉面。
　　虽是寒冬腊月的天气，阁中的女子却也是衣衫单薄，玉臂生寒。到处都置了炭盆，雪落下来化作水雾，一时间雾雨潇湘，这些个女子便真好似那天之上的仙子，于九天之上行走一般。
　　重云雾掩，暗香盈盈。
　　推开那扇门，门后，是明月抱了琵琶和着一曲《画堂春尽》。玉指纤纤，绮罗霓裳，眼角一颗朱砂泪痣就让整个人都弱不胜衣，娇羞非常起来。

　　待得一曲终了，众人又起着哄要明月陪酒，陪了一圈下来眼见司徒半夏心不在焉，便是要明月哺酒。

　　芙蓉面，樱桃口，媚眼如丝软玉温香。明月含了一口酒凑上来，贴上司徒半夏的唇。那一众纨绔子弟便又是叫好。气氛热烈。众人各自拦了歌女调笑。明月偎在司徒半夏身边，楚楚可怜。
　　闹了半响不知道是谁开了口：“今儿个听了一折《贵妃醉酒》明月便唱上一曲《长恨歌》。也免得我们司徒侯爷心不在焉啊。“
　　于是琵琶铮铮如珠落玉盘，银瓶迸裂。执了跟玉柱应着拍子，在这拍子中是少女犹如银铃的声音。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楼上雪正飘，楼内歌正好。
　　夜正中宵。

　　第二日正是大朝。司徒半夏从朝堂上回来便不住的冷笑。
　　这皇帝当真是老糊涂了。北方的那一支部族素以骁勇善战闻名。他竟然就只是被几个大臣一吹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下了一道圣旨。
　　三月内拿下北方部族。
　　十万子弟，便是要为这样一道圣旨，这样一群大臣，这样一个皇帝送命。

　　君不见，一将功成万骨枯，荒骨埋径无人收。
　　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去，想这个干什么。又不是他领兵。
　　不知不觉间走到戏园，台上的虞姬哀哀婉婉的唱一出霸王别姬。与楚霸王话一段乌江诀别。演一场百年深情。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
　　伤心秦汉，生灵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这个是很久以前看到的，作者好像是“余慧敏“很久啦记不清了，如果打错了请哪位大大的粉不要喷我。只记得是个穿越的题材）。
　　要了个位子。竟然是难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听完了。只不过从头到尾，那目光一直追逐着那虞姬罢了。
　　此后倒也真是奇了。虽是依旧与那些个纨绔子弟走马斗狗混迹于章台歌舞。可若是那戏班子里有了那顾横云的戏，那便是一定能看到司徒半夏那墨绿色的身影。
　　不过这对帝都的人来说也没什么。
　　就好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
　　不过是喜欢一个戏子罢了。图个新鲜。玩上两天腻了，也就淡了。
　　只不过没等到他司徒半夏腻了，淡了的那一天，戏班先出事了。
　　说是班主同反贼勾结，意图谋反。全班入狱。还没等到开审就先畏罪自尽，其他不想干的人倒也是关了几天就放了出来。可是又能去哪呢？
　　于是班主死了，戏班散了，顾横云他，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世间美人何止千万。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找就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过日子。
　　只不过在这浮华烟云的表像下，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冬去春来，真是新谷未种旧谷已尽的青黄不接之时。
　　大军竟然挡不住那群南下抢掠的剽悍部族。
　　一时间兵败如山倒。
　　原因无他。军中士兵早已断粮数日，就连马匹都杀尽充饥。天寒地冻有无可以御寒的棉衣。更何况这些在帝都长大的人安适已久。哪里还记得如何行军打仗。可是这些个原因，远在帝都的皇帝是不管的。
　　一道圣旨，便是你大将军征战不利判断失误。有损我国国威，坠了我声明皇帝的面子。
　　一杯忠孝义醇酒。征战多年忠心为国的大将军含恨而终妻女尽数充入娼籍。子弟发配边疆。连坐三足。
　　而那埋骨他乡的十万子弟，又有谁问过。

　　发配那日百姓浩浩荡荡千里相送，司徒半夏混在人群里，看着。默不作声。
　　大街两旁是琳琅店铺，正中是官军押送着一众人向外去。笔直的官道。忽的旁边的高阁上闪过一个藕荷色身影，竟与那记忆贵妃虞姬相似了八九分。而带司徒半夏再定睛看去。
　　不过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