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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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初上，新安早市车水马龙。
倏而一声风急，行人纷纷抬首，迎面几道青蓝身影，自东向西掠过长街，轻如燕，捷如风，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不知又哪路的江湖高手，百姓们早也见怪不怪，看完了热闹，照旧行路。
唯独叶闲波停下了脚步。
树动幡摇，他仰起头，在空气中轻嗅几下。
一股青竹气息，远如旧梦，醇似陈酒。
怕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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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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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江湖上的风雅去处，除却青岩万花，扬州七秀，便只剩下新安千岛，长歌门杨氏一族。
年年上元夜，长歌楼阁灯影幢幢，正所谓千灯奇迷，最是一景，素来为江湖雅客称道。
这样的趣事，叶闲波年年都不会错过，今年照常来逛，总觉得比过去更热闹些，千灯花酒甜汤圆，玩到天亮兴致不减，正想着大清早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一抬头，便看见那几只唐门的蓝鹞子了。
渐行渐远，那味道愈发淡了，他当即调转方向，向西追去。
长歌门临江而设，东北是市侩繁华，西南一向人迹稀少。
不过这回，也不太寻常。
越近江畔越是嘈杂，叶闲波心中奇怪，到了滩头往下一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平日里在滩头远眺，岛岸七里浅滩，层层叠叠，风光秀丽，可此时看，原本秀丽浅滩之上，不知何时搭筑起许多高台，从头数到尾，不多不少整四座，个个都大得离谱，台上“擂”字迎风招展，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不像是长歌门，倒像是十二连环坞。
他随手扯住一人：“这干什么呢？整天风雅赚不着钱，也想建水寨了？”
他锦衣华服一身头，那人乐道：“叶少爷真会开玩笑。”
叶闲波眨眨眼：“谁开玩笑？”
那人一怔，明白他真不知道，便解释道：“长歌门前日得了个宝贝，急着托镖，信不过镖局，今天要摆擂竞镖。”
叶闲波“啊”了一声，怪不得昨晚花灯集上那么多人，想是不少来竞镖的也去凑了热闹。
“什么好宝贝，连镖局都信不过？”
那人顿时抱怨起来：“杨家没说什么宝贝，护镖要求倒多，说什么品行要正，行为不检的不要；领队出身要正，不是镖局联盟四家六派的不要；而且护镖途中需得掩人耳目，所以一队多于五人也不要。”
看来那几只唐门鹞子是来竞镖的，叶闲波想了想，勾勾手指：“擂台有什么规矩，给我讲讲。”
那人想他只是玩玩，抬手一指浅滩：“四个擂台，从卯时一直摆到申时，只要人数不多于五个，登台随意，若能守擂三场可以下去歇息，过后需易台再战，但若输过一场便不能再上，直到申时结束，在这四张台上都守过三场的，杨家会在内坊准备车轮战。”
那人顿了顿，看他单枪匹马的，讨好笑道：“叶少爷想去，要不找几个帮手？咱功夫也不差，只是谈不上四家六派，想凑热闹凑不上——”
叶闲波摆摆手：“多谢啦。”
那人想再跟他套个近乎，还没来及开口，眼前一阵风起，已找不见他的人影了。
春寒料峭，江风丝丝冷意，吹不走浅滩上人声鼎沸。
台上打擂台下喝彩，叶闲波穿过人群四下张望，望见不远处一处洲汀，一只蓝鹞子独立坻上，晨曦初现，他站得高高远远，青带迎风翻飞。
叶闲波驻足岸边，望了好久好久，足下轻轻一点，踏水登汀而去。
唐灰椋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毫无掩饰之意。
既然不加掩饰，应当没有恶意，只是这飞奔的劲头却叫人不免警觉，唐灰椋心中犹在迟疑，持弩的右臂已本能向后一展——
“灰——！”
一声唤名戛然而止，脚步也随之停了，唐灰椋回头，那人干巴巴念了后一个字：“椋。”
灰椋一怔。
叶闲波看着唐灰椋，看的却是一张完整的白瓷面具。
灰椋一动不动，明显是在诧异。
僵持良久，他终于开口：“你认得我？”
将叶闲波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锦衣华服，金冠束发，明显是藏剑叶家人；眉眼清晰俊朗，风采张扬，是很容易记住的长相，他若真的见过，一定会记得。
叶闲波微一挑眉：“你不认识我了？”
灰椋点头：“素未谋面。”
话音刚落，他脑中灵光一现，摸摸脸上的面具，完好无损。
自己连脸都没有露，就算是亲人也不可能确信至此，除非他刚刚才打听出名字，特意来故作熟稔。
叶闲波道：“你这是贵人多忘事。”
“是么，”灰椋抬眼，“阁下应当是藏剑山庄人士。”
“叶闲波。”
“我们曾在何处见面？你不妨说个时间地点，我或许记得起来。”
“唉唉，你不必试我，”叶闲波幽幽怨怨，“是椋儿负心，咱们什么地方见过，你自己去想。”
灰椋震愕。
这借口……当真闻所未闻。
他不便发作，面具下绷紧了脸：“既如此……阁下今次前来，所为何事？”
“路过而已，”叶闲波轻快道，“椋儿是来竞镖的罢，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椋儿……
灰椋把□□捏得咔咔作响：“……不必，随同影卫四人，已去出战了。”
“你不去么？”
“四人足矣。”
叶闲波笑了：“不愧是唐门中人，”他想了一想，“也罢，既然你没法陪我，那我自己去了，若我不小心把你的人打下来，你可不要怪我。”
“啊？”
“我说笑的，你放心，我若看见你家的影卫在擂台上，绝对不去捣乱，”叶闲波抬手搭他肩膀，“等下午进了内坊，咱们再论输赢罢。”
这哪里是放不放心就能说通的？唐灰椋拍掉他的手，心中却是莫名，单枪匹马妄想打进内坊，也未免太过狂妄。
他正想着，只听对方道了句“回见”，身形轻展，飘飘然跃下江汀，直奔浅滩擂台而去。
灰椋起先莫名，继而释然，这人或许只是脑筋坏了。
未曾想，这位叶少爷说到做到。
从一号擂打到二号擂，连胜六场气贯长虹，转瞬间便成了擂场的焦点，一大半看热闹的人全挤了过去，二号擂守擂结束，立刻前簇后拥地把他往三号擂上请，可到了底下一抬头，见台上站了四个面具影卫。
叶闲波气定神闲，向旁拱手：
“诸位见谅，我也不是铁打的，得去歇一阵再来。”
他脸不红气不喘，看不出有什么好歇的，众人七嘴八舌激将起来：“歇什么歇，你其实是怕了唐门的人罢？”
“啊，不错，我怕唐门的人，我打不过他们。”
叶闲波借坡下驴，反而搞得众人没趣，他笑盈盈拨开人群，左避右挤，一直走到一个人跟前：
“怎么不在上面晒太阳了？”
唐灰椋面色一连几变，一言未发。
他原本只想来看看，这人是不是真有什么奇特的本事，现下一口气看完六场，已是骇然无语。
六场一对五，无论是运气还是武功都好得离谱，更奇怪的是，这江滩有上几百号人，他竟然找都不找，直接就能挤到自己跟前来。
“椋儿，”叶闲波笑眯眯地对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知道面具下的表情一定精彩，“我是不是很厉害？”
唐灰椋皱紧眉头，对方越是古怪，就一定越有内情：
“……佩服。”
叶闲波有些失望：“椋儿见外得很。”
灰椋默然片刻：“你我当真相识？”
叶闲波笑了：“那是自然。”
唐灰椋伫立片刻，忽然飞身而起，几个起落，落在三擂幡下。
叶闲波笑盈盈跟了过去。
待四名唐门弟子赢过三场，唐灰椋抬手招他们过去，这五人立在一起，身形装扮毫无差别，又是清一色的白瓷面具，倒显得几分滑稽。
叶闲波觉得有趣，便多看了两眼，唐灰椋抬手挡住：“三号擂已无唐门弟子，阁下请。”
“别阁下阁下的，叫闲波可好？”叶闲波挑眉，“你们不去四号擂么？”
白瓷面具摇了摇：“知己知彼，我们且观战几场，你想必不会介意？”
“你倒不客气，”叶闲波笑道，“既如此，诸位随意。”
连胜三场，依旧毫无悬念。
叶闲波满面春风走下擂台，立刻朝那五个胞胎似的唐门弟子凑了过去。
唐灰椋轻轻挥手，另外四人会意，转身朝四号擂去了，不想这次叶闲波走到他跟前，却是停也不停，忽一掉头，疾步赶上另外四位，伸手便扯出其中一人来：
“椋儿，你以为你们扮得一个模样，我就认不出你么？”
那人顿时一僵，不由分说挣开手腕，咔地一声，右手箭镞一点寒光，直指对方眉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门专窥隐遁法门，他却频频被人识破，这是大大不妙。
殊不知那人倒委屈起来：“我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我认识你。”
“你看不见面孔，如何认得出我？”唐灰椋沉吟片刻，喃声道，“莫非在我身上下了东西？”
“……算啦，不吓唬你了，”叶闲波笑叹一声，指指自己鼻尖，“个人味道不同，我只是闻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