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华山往事》菱君

2、华山绝顶

　　天近黄昏，华山绝顶，一阵秋风萧瑟。
　　一名男子把两口剑拿在手里，又弯下腰，抱起地上的小女孩。他含笑拍拍小女孩的背，“安安，咱们回家该啦。”
　　他怀中的女孩不语，只伸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侧过头去静静看着身侧不远处的悬崖，表情颇为默然。
　　男子一见，面有忧色，又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安安这是怎么了？练功刻苦了些是好事，但怎么性情也变得如此内向了？跟风叔还如此见外不成？”
　　孩子眨眨眼睛，脸上神色却全然不像一个幼童。她不知道怎样开口解释这事，只好用脸蹭蹭男子的肩膀，试图用撒娇的方式蒙混过去。男子果然哈哈一笑，只大踏步往山下走去，不再继续说这事了。这山异常陡峭，常人下山非得畏畏缩缩不可，他怀中抱着一人，却仍步履如飞，足见其武功之高。
　　没一会，两人便行至山腰一大片平地处。那里有不少房屋依山而建，风格十分气派，观之便不似普通人家。果然，那庄子的大门处有一形似牌楼的建筑，上书三个朱红大字：华山派。旁边又有一行黑色小字，写的却是“华山要旨：剑在气先。”女孩抬头看到这牌楼，神色一黯，嘴唇动了动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便从男子怀里跳出，牵着他的手向大堂走去。
　　进得大堂，边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小然，今天可有好好跟你风叔叔练剑啊？”
　　女孩眯眼笑了起来，一口白色小牙齐齐露出来，十分喜人。她扑到那人身边，道：“爹爹放心，小然自然有好好练的。风叔叔，您说是吧？”她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那带她下山的男子说的。那男子自然也是笑笑，道：“掌门师兄，安安说的不错，她这几年来习武一直十分认真。”
　　叫安安的女孩闻言，却撅了撅嘴，“风叔叔，您怎能这么说？就好像安安以前很懒似的。。”
　　大堂里的人听了这话，都哈哈笑起来，就连女孩的爹也笑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没错，安安以前，的确懒得可以，大小姐脾气也被惯得十足。
　　女孩是华山派掌门安清方的爱女，名叫安然。她今年十岁，三岁丧母，从此以后，安清方对她更是溺爱。众人皆言，若是安然说要摘下来星星瞧瞧，怕是安清方也会巴巴的爬到天上去摘星星。不过，于武功一节，安清方自知自己武功比不得风清扬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所以让安然自小就随着风清扬习武。
　　安然不理众人，缠上安清方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反正小然最近有好好练功就是了。嗯……哥哥还没回来么？”
　　安清方哈哈大笑：“小然，自打你平儿下山，你是天天都要问这句话。爹爹还在山上，便那么想你哥哥？”
　　安然露出个讨好的笑容，道：“爹爹好，哥哥也很好。小然谁都离不开。”然后，看了看满桌的丰盛菜肴，又眼馋道：“那，爹爹，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呀？”
　　安清方拍了安然的脑袋一下，道：“小小年纪，好没家教，你师叔伯们还没来齐，怎能开饭？平日里叫你那些礼仪也不知哪里去了！”
　　安然吐吐舌头，又站回到风清扬身边，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不过，这大堂里的人都知道，安清方也只不过是做个样子，对于安然，她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怎舍得去说她打她呢？
　　不一会，又有几个人走进了大堂，随着近来的还有几个与安然年龄相仿的孩子，其中一个女孩面上含笑的与旁边的男孩说这话，看见了大堂上的安然，笑容便僵了一僵。但迫于规矩，还是上来向安然见了礼。
　　那女孩是圆脸，眼睛不大不小，五官柔和端正。总的来说，相貌虽不若安然那般出众可人，却也是极端庄大方的。
　　然后，随着女孩子，她旁边那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也走了过来。上帝在做他的脸时，一定特别留了心。所以他年级轻轻面容却十分俊朗，一对剑眉入鬓，又平添几分英武。他冲着风清扬行了一礼，道：“风师叔。”然后才向安然点了点头，道：“安师妹。”举手投足间，透着股认真的气息，但却也着实架子十足。
　　安然不禁撇了撇嘴，却也拱拱手，规规矩矩的道：“见过岳师兄。”
　　宁中则似乎还想与安然说些什么，不过见那位岳师兄走了，也只得歉意冲着安然笑了笑，便追了他去了。
　　安然仰起头对着旁边的风清扬道：“他叫什么来着？整日师兄师兄的，我却都要忘记了。”
　　风清扬笑了笑，也没有点破安然。道：“岳不群。”
　　安然哦了一声，又问道：“风叔叔整日都陪着我了，也不收个徒弟吗？”
　　风清扬又笑了笑，“不了。我的剑法太深，也只有安安能够学会。”
　　安然知道，若这是对她说的，那还有几分真，毕竟她的外表虽是安然，内里已经是个上过几年学，接受过教育的孩子了。但若是对以前那个安大小姐，便全然是哄骗的成分了。至于那个岳不群啊安然知道，她是令狐冲的师父，宁中则的丈夫，是一个自宫了的伪君子，干了许多坏事的人。
　　但是，她想，这世界上，坏人很多，好人也很多。既然两种人都已齐全了，自己又去凑什么热闹呢？安然大小姐本身就是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人，那么，就让她完美的演绎一下这位大小姐好了。
　　若是安然可以用她那可怜的智商猜出来，接下来的一年里，华山将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想，尽管安然，她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可惜，她不知道，她只道生活还会这样平静下去，所以，她也继续平静了下去。。
　　风清扬不傻，他猜得出，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华山即将发生什么。可是，作为华山剑宗的第一人，作为将独孤九剑使得出神入化的人，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
　　浪子，就是浪子，是浪迹天涯的人。
　　或许，他已经懒得承担华山的责任，剑宗的责任。他想，他绝不会为了一个门派，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事实上，他不得不改变。他进入华山，他偶然习得独孤九剑，他成为天下剑法最高的人，这都是命运的驱使。这不仅仅是他个人命运的驱使，更是华山的命运，和，他的小师侄的命运的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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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知道风清扬是谁，并非因为他整日拉着自己爬上高高的玉女峰练剑，而是因为一本叫做《笑傲江湖》的武侠小说。那是一本阴谋的武侠小说，以令狐冲的遭遇为主线开展了一系列故事。最终，令狐冲任盈盈逃出江湖，圆满结局；大反派东方不败被杀；盈盈老爹，集权主义者任我行暴亡。然后，还有五岳剑派：野心家左冷禅、阴谋家岳不群死，宁中则、岳灵珊死，林平之死，五岳剑派分崩离析。
　　然后，作为一出场就已经七十多岁的华山元老级人物风清扬，他的结局书里倒是没有交代，想来应该是病死或老死了吧。但是，想必任何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看书时都不会对这个年逾古稀的老爷爷产生太多的感情。尽管他风光过，尽管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尽管他是惹少女喜爱的不羁的性子。但毕竟，他已经老了。不管他年少时如何张狂，他一出场便已七十多岁了，他始终以一个长者而不是强者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
　　安然也是一样，看书时，她没有过多注意这个叫做风清扬的人。她和大家一样，喜欢睥睨天下的东方不败。然后，有些替岳灵珊感到不值，替宁中则惋惜。
　　但是现在，在身处笑傲江湖的世界之后，她没办法不注意自己的这个“风叔叔”。他很优秀，又不世俗，这样的人，站在人群中便是卓尔不凡；这样的人，没法不引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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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几根秃枝在寒风中摇摆。一日清晨，华山上已积满了白雪，远远望去，一片银装素裹。
　　安然拿起剑走出屋子，风清扬已经站在屋外等着了。安然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垮了下来。她说：“风叔叔，今天这么冷，我们还真的要练啊？…”风清扬点点头，道：“当然，不然大早上的我做什么站在外边等你？”
　　安然撅撅嘴，“好吧，对不起了风叔叔，大早上的就让您站在外面受冻。安安给您赔不是。”说着，她还真弯了弯身子，做个恭敬的动作。
　　风清扬忍俊不禁。他笑道：“你若是真心疼便早点起来，那我就再不用在外边等你了。”
　　安然小声嘀咕道：“诶呀呀风叔叔，您天天都这么说，可不知我早晨起来有多痛苦。”她边说着，已随着风清扬的脚步，顶着纷飞的大雪，一步一步的向玉女峰顶攀登了。这两个月来，安然每日都要早起，和风清扬去玉女峰顶学习剑法。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众多华山弟子却仍在练武场中，在他们各自师父的督促下练功，这份勤勉让人不禁赞叹。但若你仔细看看，便觉得这些弟子实在不算勤勉了。他们虽在挥舞着手中的剑，大多人的心却不知在哪里，只要师父稍一回头，便有人趁机与旁边的人说上两句话。在这些人中，却有一个少年始终不理会任何人，只把心思放在剑上。他旁边站着一个男子，同样不在意别人，只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练剑。
　　他们二人虽也在这场中与大家一同练剑，却显得极不合群，仿佛他们什么也不关心，又仿佛他们对一些事情极为关心。而让他们极为关心的，自然就是少年手中的那把剑了。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岳不群。他旁边的男子，便是他的师父，与华山派掌门人安清方同辈的，他的师兄，程清平。
　　为何他是安掌门的师兄，而不是安清方是程掌门的师弟呢？
　　这件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他们都还是少年人时说起。那时，他们同在华山门下学艺，在同一个师父的照看下一同长大，关系极好。不过随着程清平的年纪逐渐增大，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孩子了，它拥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也理应拥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在他们的师父即将选定下一任掌门的日子，他说了，他对他属于剑宗的师父说，他已经归于了气宗。
　　诚然，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放下了掌门的位置，对他的师父说出了实情。但换个角度看看，这对他年迈的师父，也是一种打击。——他辛辛苦苦培养了大半辈子的徒弟，他一向最信任的徒弟，竟在他的生命已接近尽头的时候，对他说他归属了气宗？对他这个剑宗的元老说，他归属了气宗？于是，他决定了，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他的二弟子，正正经经的剑宗，安清方。但是，可能是受刺激太大，没过几天，他们的师父也就与世长辞了。
　　从此以后，虽然程清平和安清方始终客客气气，面子上也过得去，但两人中间隔了他们的师父这样一条人命，终究是回不到以前了。从此以后，华山派的剑宗与气宗，斗得也是越发的厉害了……
　　再看看练武场上，剑宗弟子虽然众多，却远不如岳不群认真。岳不群，和他的师父，程清平，已然是那样引人瞩目。
　　但是，殊不知，其实还有两人，比他们还要特殊些。
　　这两个人很特殊，首先，他们练武练的比现在练武场上的人认真百倍；其次，他们练武的地点有些不同，他们踩在了众人的头顶之上，他们，在高高的玉女峰上，手持三尺青锋。最特殊的是，这两个人的地位，在华山上极为尊崇。他们中，一个是华山剑宗最强大的弟子，江湖上的第一剑客风清扬。另一个的武功虽不如他高，但在华山上却是说一不二。她，便是现任华山掌门的女儿，安然。
　　安然的名字叫做安然，她同样想活得安然。
　　但作为思想上已经十五岁而不是八九岁的孩子，作为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经历过了竞争而不是一直在安清方的翅膀下长大的孩子，她显然比以前的安然更努力些。
　　她清楚，想活得安然，只能靠自己。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江湖，若想像书中的令狐冲和任盈盈那样携手江湖，漫步江湖，最终优雅退出江湖，只能靠自己。她清楚，自己需要认真的练功，需要把武功练上巅峰，因为只有在高处，再没有人能够得到的地方，才能做到真正的安然。
　　她习武，不似岳不群想做华山掌门，更不似华山的众多弟子是被逼无奈。她只是为了自己，她只是想为日后的生活，寻一方净土。
　　所以此刻，白雪皑皑的华山玉女峰上，她正固执地挥舞手中长剑。从她第一次执起剑开始，或许她就已经像是古往今来所有的剑客一样，注定了孤独，注定了冷傲，但也注定了，她这一辈子，无论他认识否背叛，无论遭遇何种坎坷，总会有一个最忠诚的朋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