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洛水采薇

18、第四幕 踏雪（3）

　　（3）
　　过了几天，听说侯府管事还在继续他的小手段，而且关家果然没有按时交货。只是听说万俟并不着急这个事情，反倒开始筹划下一批货物的运转了。依照果物的保鲜时间来说，应该是早就过了最佳时效，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为什么依旧这么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似乎倒比双方更关心事态的进展来，想看看万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无声无息的就平息了这件事。难道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以为如此就可以难住他一阵子。
　　提起笔来，想来想去竟写不下去一个折子来。
　　从窗户望出去，地面上的竟然开出白色的小花来。一簇一簇，不是十分规整，却为这个冷清的小院平添了一份生气。那日里散落的老鹳草刚刚破土，今日里却已经开出花来。就像谷雨突然间闯进我的世界，给我的生活里也平添了一份生气。
　　提起笔来，晕开浓墨。
　　“昔日谷雨往往，今时夏至未至。非纵得烟火，方不食烟火；非有结怨，何处结缘？未言再见，怎生相思。画彩颜于皮影，可涂抹施于它色；画容颜于心胸，却无计再更。如院落微香，似浅颦低笑，竟不能忘怀……”
　　写至此处，心头一动。所想所愿，竟然随笔而出。自己的事情在心里都还没有眉目，如今又平白装进一个人去。何况我并不知道她是否也有如我一样的愿景，是否心里也会装着我。我的愿望和现实中间还横亘着悬殊的差距，就像是碎碎和谷风，许是还有更加艰辛的一段路要走。看不到尽头，也不知将会走多久。
　　将纸张在手心团起，随手丢弃在一旁纸筒中。纸团飞出，落入桶中。但想来是用力过猛，看似柔软的宣纸在手心划出一道痕迹，刺破了掌心的皮肤。看似的柔弱也有自己的坚韧，亦或是告诉我想忘而终不能忘记的刺痛，像由来记忆的深刻。
　　重新铺好一张纸，想了一想，只寥寥数笔写道：
　　“夏至踏雪于闻香阁内，夏至踏雪于西城门外。”
　　然后折好放进信封内，封面写上“谷雨亲启”的字样，便让平安送至关家，转交谷雨。我换了一件浅色的袍子，信步至在西城门处等她的到来。
　　西城门边有家商家，正是在卖些应季的果物。随意看看，只看见有一果物从未见过。那果物如湖水碧色，却如拳头样的形状，若是圆润些倒像是苹果，可这样的我到没有见过。
　　“这个是什么果物，我怎么从未见过的。”我举起一个问卖家。
　　“这个别说是您了，我做这个生意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听说是叫做‘珈蓝果’，在西域那边本是教法祭祀时才可以采摘的圣果，如今能到了咱们这里，也是开眼界的事情。您要不来两个，开开胃。”卖家的老板讲的倒是利落，只是我听到‘珈蓝果’这三字，不由得一动。我再仔细看看我手里的果物，原来这个就是‘珈蓝果’。
　　只是这个若是关家和侯府矛盾的焦点，又怎会到这里来的。
　　我正疑惑，谷雨已经到了。
　　谷雨到的时候，穿的是浅白色蝴蝶纹的裙子，淡雅又不失高贵。我只是想，这样的装扮总归不会是跳墙出来的就好。
　　谷雨说：“中原甚少下雪，即便是落雪也不会到可以踏雪的程度，即便是可以踏雪，也不会在夏日。你给我的这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当真是好奇得很。”
　　“必是有惊喜才叫你出来，要不还有什么意思。”我微笑着说，略带着神秘和夏日里应有的暖意。我、随手抽出一条准备好的丝巾，蒙住她的眼睛，“你只需跟着我走就好了。”
　　我拉住她的手，尽管她微微一动，却没有拒绝。
　　心头一暖，她对我是信任的。
　　西城门外走出不远便是一块平地，周围没有住户，也没有开垦。只是自然的长着一片片的小花。这些花铺满了整块平地，碎白色连在一起，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异常好看。上次和谷雨去那世外桃源，在山坡上便看到这块地，只是那时这些花还没有开得这样繁华。
　　我就这样牵着她的手走进这一片花海中，我多希望就这样牵住她一直走下去，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这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走到中间停住。
　　“到了么？”谷雨柔声地问我。
　　我伸手拿开蒙在她眼睛上的丝巾，丝巾飘摇着落入花海之中，不见了踪影。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白色，如雪般的白色。这些和她的浅白色衣裙相得益彰，微风划过的时候，蝴蝶纹的裙摆和袖口吹起，如同蝴蝶翩跹。纵使花神于此，也不过如此。
　　仿佛这片花海本该就是属于她，属于她的一份纯净和自然。
　　她站立在原地，也被这些所惊住。伫立良久，才想得起问我说：“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我冲她点点头，只说：“喜欢么？”
　　她看着我会心一笑，也点点头。
　　她的笑柔柔的，暖暖的，融在碎碎的阳光里，很是醉人。周围氤氲着淡淡地香气，我分不清是花朵的香气，还是她身上的微香。分不清这样的场景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谷雨俯下身子，去轻嗅花香。墨一样的发丝垂落下去 ，落在雪一样的花瓣之上。
　　我伸手替她拿掉发梢上的花瓣，却没有丢掉，只是托在手掌心静静地观赏。虽是极为普通的小花，但若是她喜欢，便都是特别的。
　　“这便是‘踏雪’了？”谷雨忽的抬头，眨着眼睛问我。
　　“这种花因为喜成片的生长，每当花期的时候一起开放，颜色又是极纯粹的白色像极了雪地，故此得名‘踏雪’。你看这一片踏雪，走在其中，确实如同走在雪地上一样。”我一边把手里的花瓣捧给谷雨看，一边说。
　　那花瓣在我手心里，确如雪花般晶莹。
　　谷雨将花瓣抛在半空中，然后快乐的旋转身形，像绝美的舞蹈。我见过碎碎的舞蹈，那该是最好的舞蹈，但是在我心里，却还不及谷雨这一悠然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