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笔》雪落箜城

7、九龙舞啸落华霜 游说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十月初三京城云鹤楼
　　九爷与十四爷插科打诨了将近两个时辰，月色初升，楼外喧嚣声四起，独小阁内安静如常，两名雅妓坐在雕栏印花的屏风后，孤芳自赏性地弹奏着古曲《清平乐》，时而“噔楞”一声，淡雅雕琢着她们屏前的时光。桌上几叠小菜未动几筷，那酒，却是一壶壶地上，灌着十四爷浮躁好胜的心，浇着十四爷愁上愁的滋味。要说当朝康熙爷宠爱有加的小儿子，年少英雄，文韬武略，人前人后已趋见端倪，在众兄弟之间也是可数的头筹人物，可是凡人家总归看不懂天家的事，风头再盛的人也自有他不可言说的烦恼，九爷在旁看着十四爷陷入微醺，话闸子一打开便有收不住的势头，撬个边儿，挖个角儿都是顺势的，关键的是旁敲侧击地找话头拉拢他入伙八爷党，九爷心里打的那算盘蹦跶儿响，他已看出这位弟弟往后必是个人才，是他那些兄弟里都不可与其相比的人物，近年来十四爷心智逐渐成熟，场面上许多事也都有了主见，况且自小他与其亲兄不睦，与八皇子却亲爱有加，现下他少年不知愁滋味，空有抱负志难酬，正是游说的好时机。
　　古韵丝丝咿呀地顺着那股淡雅飘满整个小阁，那雅妓一个吹箫，一个抚琴，自乐其中，盎趣怡然，倒是把二位各怀所思的爷给攞在了一边，沉默不说话时，便磕着酒盅一杯杯地喝，想是醉酒解千愁，无声胜有声。九爷瞟了眼歪着脖子的十四爷，按耐不住开了口道：“除了皇上，所有紫禁城里的人都想往高处走，吃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都不算什么，重点是你能凭借一己之力登天么？还是借着别人实现自己想要的？人生不就是如此才有意思！”九爷取下手上的一枚玉扳指，虎玉琉璃，晶莹剔透，敲在十四爷面前，“一块顽石，经雕琢能变成璞玉，何况本身就是块璞玉呢？”十四爷抬起头盯着那块扳指出神，他不是没有想过参与其中，像十三哥追随他四哥，又像九哥十哥那样跟随八哥，在这皇城中不论你崇高还是世俗，心中都有个信念，问到底追求的是什么，权力和地位始终是终极目标，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居庙堂之高而处江湖之远。可他的追求在其看来没那么简单，雄心固然满满，胆略亦是不缺，然而箭矢一旦发出，要想收回是不可能的，圣上是最恨群臣子孙结党营私的，他的额娘尚且在后宫，他也不能不虑，还有他的亲兄四哥，日后真的走上兄弟反目之路，他是不想看到如此的。九爷不再说话，叫了几个小厮来，吩咐他们好生护送十四爷回府，站在楼前，他突然想到自己，是为了什么去追随八爷的，论现在的名和利，他自知满足不了，这也是大家共同向前的根基，没有这层，许多组织和派系都会分崩离析，但他又觉得不完全是为了这些，把全部赌注压在八爷身上的想法，是在他完全未成熟的时候，他向来佩服老八那种在逆境中求生存和希望的劲道，这一路看他忍辱负重，如履薄冰，从人微言轻到不可小觑，有多少不易？这样的人怎能不成就一番事业？为他瞻前马后皆是甘愿，日后若是成事，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若是败了，他宁可求赐一杯毒酒了却一生，也算是为所求尽义尽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