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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玩笑不是这样开的 ...

  •   眼前画上的沏茶女子眼波流动,似是无心,动作却很是熟练。
      “何必呢?”宋杳琴轻声道。
      何必要掩盖画中人的本来面目,何必要费尽心思将那股幽冷之气强加在一个不存在的人身上。
      他抽开桌上的画,置于一边,又铺开一张新的纸,亲自磨了一块陈墨,将罗潇最喜爱的笔卡在他手中。罗潇像是在沉思什么,随即,爽声一笑。焚香渐落,罗潇的神色越发认真起来。
      日头渐晚,宋杳琴的腰带也系不紧了。
      罗潇出师后,从未如此认真地耗时作画,多是几笔勾勒,灵逸非凡。而今,许是真正遇到值得如此做的人吧。
      最后一笔落定,罗潇舒一口气,展颜一笑。抬头看见宋杳琴在铜镜前梳发,刚要喊他就听见他说:“对了,师父说戌时去他那里。”
      “你不早说!!”
      林中鸟惊起,天色已晚。

      妆镜前,一双修长的手刚卸下束发的白玉钗,小心翼翼地放躺在一掌木匣中,又随手将一头青丝拢起。
      “哥。”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青年在门口磨蹭了一下,抖了抖肩上的雨水,“哥,我按你说的去买画了,你猜,我买到谁的画了?”
      “鸿儿买到什么了?”他回头一笑,清冷之气自然散了,露出长辈的目光。
      关鸿从怀中抽出一卷画轴,掸掉上面微小的水珠,迈步到桌前,打开它,正是那副采茶女图
      。关什七只是谈谈看了一眼,疑道:“罗潇?”
      “是啊,上乘兽皮,上乘笔锋,而且我还遇到件颇有意思的事。”
      关鸿将古董店中所见所闻娓娓道来,不时用手比划着。
      “如此说来,到真是有点意思,”关什七笑着呡了口凉茶,道,“那勾那最后一笔的手,你可知是谁?”
      “这我如何得知,看他面像大不了我多少,却有股拙气,说话到像个自傲的小孩,”关鸿回忆道,“而且他竟从一进门就在咬扇子。”
      什七不语。
      “怎么,哪里不对?”
      “你道他是平常之人,为何观察得如此细致?”
      关鸿一愣:“可能觉得他自有股气势能睥睨常人,真是……”
      “好了,”关什七笑着打断他,“明儿把画挂到楼上去,再打点打点,我回来后,茶楼就可以开张了。”
      “哥,你要出门?亚姑娘她们不是还没回来?”
      “我打发她们买货去了,”什七起身,“圣上召我去长安,再一阵子就是祭祀了,我……得过去。”
      关鸿沉默了,捏着茶杯的指节慢慢泛白,许久,才松手,强笑道:“我知道了,那这几天,我再出去张罗些字画。哥,你路上小心啊。”
      “嗯。”
      关鸿走到房门口,拉开房门,顿了顿,低声道:“哥,抱歉。”
      “说什么呢,早点歇息吧。”
      木门合上,什七灭了烛台,推开窗户,雨已经停了,暮色清新。什七斜靠在长椅上,眸子里毫无睡意,晚风有些暖,天边的孤星仍在低诉人意。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罗潇咬着烧饼抓狂道,“去干吗啊,去看一群五颜六色的人模狗样的围着篝火用脚爬?我不去!”
      宋杳琴添着糖葫芦无语地看着他。他们此时正在一小院的石椅上听着屋里人隔着窗户说话。
      “小兔崽子,抗旨很好玩是吧?抗了一次上瘾了?”一沙哑却不虚弱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记仇!说不定去了就回不来了!”罗潇上蹿下跳地叫道,“这是鸿门宴啊鸿门宴!”
      “没出息的东西,”声音伴着不同寻常的气浪声,窗户纸猛得震起来,宋杳琴忙抬手挡,罗潇却未注意,一下被打趴在泥水地里。
      窗户停下震动,未破。
      宋杳琴吞了一口唾沫,手里糖葫芦上一层糖衣已经碎掉了。他心疼地叹了口气,转而看着罗潇装死的地方:“罗潇,没事吧?”
      罗潇抬头,呕出一块嚼烂的烧饼,哀声道:“师父——”
      屋内人冷哼一声:“明日一早启程,杳琴,收拾好行装,长安回来——我要看你的感受。”
      宋杳琴应道,把罗潇从地上拎起来,向说话方向鞠了一躬走了。

      去长安的路很漫长。
      马车停停走走,车上只有宋杳琴、罗潇、一小厮及一些笔墨,随心走,十分惬意。
      江南,烟水淼淼,诗情满溢,心念系一方,渐渐延开,杯空杯满,几遇娉婷,笔墨搁浅。
      孤云出山,由浅转深,已达荆楚之地,不似南国柔情,别有深邃之景,繁繁之意。再闭目养神时,早已将其身融入那小阁庭院一盏苦茗中。
      越入中原,可见的波光越少,水路也不再有。
      长安城外,二人不再前进,在间老字号住下,这些天赶路随遇之景,宋杳琴已三动筋腕,安顿下来后,罗潇也手闲得长草。
      为何不画,这要从风土人情说起了。
      江南多的是委婉女子,便是捣衣妇人,习得武功的侠女也掩不住身上柔美之气。入了中原,妇与女分的很是清楚。束得紧的礼节,街上见不着些青春女子。而罗潇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柔美者,不是不提笔,是实在提不起啊。
      是日,罗潇又暝睡神游,思绪便转到江南绍市,烟雨白昼,流水人家,还有一推门就能见着的溪流。往边林里去,有搬来不久的罗大伯,林里新置办的小屋,是专画画用的。越过边城的一条闹市,就到了师父那里,那个乖张的师父总让自己感到恐惧……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很清高、很平淡,一如自己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的生活。
      还有从小不离身的白宣,抖动时清脆的响声,映出了整个江南。
      画,什么时候变冷了?冷的不是画纸,是画中人。

      三日后,大明宫。
      罗潇撩起马车上的锦帘,再一叹。叹得多了,人也疲了。
      昨夜宋杳琴采景回来,连声道物是人非,如今的长安城已经是遍地藏金的地方,城里城外反差异常大,昔日充满活力的都城如今竟是人心惶惶。
      “何时起稿啊?”
      “今晚吧,会耗些时日。师父,必是早料到了。”
      “……也对,那老头儿恐怕早知道我会死在这,没准儿这时候正在给我挑棺材。”
      “呵,师父就是算准你死,也不会浪费那些钱,”宋杳琴笑道,“不过十大师?”
      罗潇抓狂。
      马车停下,两人步行过广阔的殿前。远处传来一阵虚伪的长笑。
      “罗大师,宋大师,让朕好等啊。”
      罗潇和宋杳琴行了大礼。皇上一脸得意的看着他们,便让他们免礼,不想却看到罗潇一脸“万恶的剥削阶级”的仇恨盯着他。
      “咳,”宋杳琴轻咳提醒,道,“臣长途跋涉,路上误了些时日,请皇上恕罪。”
      “宋大师还是这般有礼。不过……这路途耽误了不打紧,仕途可不能耽误啊。”
      “臣等躬耕南阳,寄情山水,不慕仕途,”罗潇抢道,“皇上抬爱了。”若是你**的愿意接济,就用金子砸死我啊!
      皇上干笑一声,下令人带他们下去休息。
      两人被带到一院挂满书画的房间。
      “哦?这不是我的‘飞鸟佳夕图’吗?”
      “擦!老子的‘怡春吟’!”
      “‘山气回水图’。”
      “擦!‘含眉敛情顾笑秋’居然在这里!”
      “‘君子博弈’,竟是六年前的画。”
      “这不是我画给双双姑娘的‘脉望江’?怎么在这里!”
      “……”
      “……”
      “我的没有了。”宋杳琴道。
      罗潇望着只走了一小半的廊厅,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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