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二章 惊殇 ...
-
一身火红的衣裳,俏皮的眉目,带着直白的探究审视地瞧着我,却不会让人厌烦。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形容的竟是这般艳丽明媚的女子。
“你就是符霜沉,符闻康的女儿?”她挑眉,声音也是珠玉般圆润的。
我脸一下刷白,站起身来,有些戒备:“你是谁?”
她却丝毫不客气,走进来一屁股在桌旁坐下,拿起茶壶径自倒了杯差一饮而尽:“哎哟,渴死我了,以后再也不帮慕峋哥哥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慕峋…?”
她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双手托腮,含笑的杏目打趣地看着我:“慕峋哥哥没有和你说?”
我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一步:“苏…慕峋…苏家独子?”
她点点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的反应。
我虽是已然猜到一些,但却仍是不愿相信:“他…他在哪里?”
“他不愿来见你,便让我来和你说个清楚,”那双杏目的眼珠转转,更带出几分俏皮的天真来:“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些天,竟还不知晓他姓甚名谁?”
我的双眼被眼前女子的明媚刺痛,忍不住闭上,片刻后,我听见自己轻声的询问,却是颤抖着的:“他在哪里?”
她面上带了几分无辜:“我说了他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不信,我要见他。”心中那份被抛弃的无力感又涌了出来:“我要见他。”
“还真是倔啊。”她轻叹口气:“你的父亲害死了他的家人,你说他还愿意再见你吗?”
“你说什么?!”我一震,眉头深蹙:“我父亲没有!便是我符家…”我垂眸,不愿再忆起那晚:“便是我符家,也是为了帮苏家平反而灭门的…”
“呵…又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她打了个呵欠:“慕峋哥哥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她无奈地摊手:“你以为只一封通敌卖国的信函就能让苏家被抄斩?若不是你父亲的指证画押,慕峋哥哥也许还是好好的将军府世子呢!至于你们符家,”她笑笑,竟是说的理所当然:“废了的棋子,被扔掉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是,没有,我爹爹没有,他…”
她却打断我急切的辩解:“原先慕峋哥哥也不信啊,可是,”她眼珠子转了转,从怀中取出一封有些发黄的信:“你父亲的指证在这里,就是想想自欺欺人都不行了。”
“给我。”我按捺不住心潮的汹涌,探身便欲去夺那封信函一探究竟,却不曾料想她却突然出手,点中我的穴位,让我动弹不得。
“你?!”
“你别怪我啊,这可不能给你的。”她嘟嘴。
“你到底是谁?”我瞪着她,却只有眼睁睁让她将我扶到床边躺下。
“我呀?”她又俏皮一笑,伸回手时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腕:“咦?”她的手重新搭上我的脉搏,不一会儿脸上却有些发白:“你怀孩子了?”
我又是一震:“什…什么?”
“如此,我更不能让你见他了。”她站起身,双眼看向我,却是带着些怜悯:“我是你小师叔颜尉的女儿颜沫,按理来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姐。”
我一愣,小师叔何时有个女儿?
“不过,”她突然转身,似带着几分决绝:“陌闲道人门下可没有符闻康这般出卖自家师兄的好弟子!”
“不许你诋毁我爹爹!”
“诋毁?”颜沫语气一冷,便似从明媚的春日落入冰冷的寒冬:“人证物证俱在,这叫事实。”
“不可能,不可能…”我眼角忽而酸涩得有些疼,喃喃道,更像是在极力说服着自己:“若真是这样,师公他老人家又怎么会来救我?”
颜沫却有些不以为然:“祸不及妻儿,也就师公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不忍见你这个小女娃小小年纪就死于非命。不然,”她似想起了什么,杏目含笑道:“七年,你的武功修为就只有这么点?”
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原以为师公教我练武时是因我的资质不足才会那般慢条斯理,又或许根本就不愿我学得太好后一心只想着为我爹娘报仇,却未想过竟还有这层缘故。
颜沫见我不说话,便以为我就此罢休,转身边走边道:“我要走了。”
“我要见他,”眼角的泪水终是止不住:“我要见他。”
颜沫显得十分无奈:“我说了他不愿见你,我也不会让你见他。”
“为何?”似是每说一句话,我的心便一扯地疼。
她笑了笑:“自苏家灭门,慕峋哥哥来到翼碣山后,我与慕峋哥哥便打小青梅竹马,你以为就凭你与他不过几个月的露水姻缘,便抵得过我二人七年的情谊?”
她的声音很淡,却生生透出几分伤感:“他不过怨我没与他商量便随着爹爹外出游历,又以为你父亲是为苏家而死一事对你心生愧疚,才愿意照顾着你。”
“莫离?真好听。”
“可偏就有人不喜。”
可偏就有人不喜。记忆中,我笑靥如花,他却神色暗淡。
那个不喜莫离之人,想来就在我眼前了。
我闭上双眼,任由心中难以承受的痛一阵阵袭来。
翊臻,你贪看我的笑颜,也是因为眼前这个明媚爱笑的女子吧?
待我再睁眼之际,颜沫已不见踪影。
露水姻缘,我这天来的真心实意,原来对你而言竟就只是露水姻缘。
“呵…”我止不住笑出声,眼泪也止不住了。
笑着笑着,腹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我下意识想抚向他,却动弹不得。
“孩子…”我蓦地感到害怕:“孩子…”
“以后不会再让你害怕了。”记忆里你的话还在我耳边萦绕,可你却食言了。
翊臻。如今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便有如切肤之痛。
我闭眼,任由疼痛袭满全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蓦然感到全身一松,指尖动了动。
我坐起身,来到木门前。
门外阴阴沉沉,果然下雨了。
我仿似未觉,走到梧桐树下的木桩处坐下,望着下山的那条小路。
翊臻翊臻,我父亲没有害你苏家。
翊臻翊臻,你有没有欢喜过我?就是一点点也可以。
翊臻翊臻,我怀了…你的骨血。
我坐在木桩上,任由雨滴飘落在身上,直到昏迷前,我喃喃的便只有这几句话。
你欠我的,你要与我说清楚。
滚烫的额头,滚烫的身子,一双冰凉的手掌却一遍遍拂过我的额,我的脸,我的唇。
“翊臻…”
冰凉似是一顿。“我在这里。”熟悉的气息在我耳边喷薄:“我在这里。”
是不是幻觉?我用尽全力也只能微微睁眼,却看到了那道青色的衣领。
“翊臻…”我低喃,眼角泪滴滑落。
他吻落我的泪,那样熟悉的臂膀,轻轻将我揽入怀中,身体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似有温和的气流在我体内萦绕了,带走令人难耐的浊气。
他轻轻拍抚我的背,将我平放在床上,像是对待这世上最好的珍宝。
“我必须得走了。“他轻叹,大掌在我的小腹处流连,带着些许留恋与不甘:“好好等我,此生,必不相负。”
此生,必不相负。
清越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我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打量着四周。
真的是梦吗?可他最后落下的那个吻却如此真实,真实到我以为就此地老天荒。
我挣扎着欲下床,却发现手上紧握着一条巾帕。
仿佛还看见那人看着上面绣着的莫离清浅的笑。
我再顾不得许多,心头涌上狂喜,掀开帘子,我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清粥。
“翊臻…”
他一定回来过,他一定回来过…
我的泪水倏地流下,你回来了,此番就是想要丢下我,或是要我丢下你,却是不能了。
我奔到门边,急切地左右张望:“翊臻!”
可是却同样的没有人。
“翊臻!”我跑向木桩处的小路,我一定要追上他,你欠我的解释,你要说清楚。
我喊着他的名字,奔跑在小路上。
渐跑,却渐无力。我扶着一棵梧桐深吸着气,欲再跑,腹上却再次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孩子,”我抚上他,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急切:“你乖乖的,娘亲带你去找爹爹。”
我紧赶慢赶着又走了几步,却终是抵不住胸前的闷乏,倚着小道旁的梧桐缓缓滑落坐下。
为什么会这样?仿似要将我几世累积的泪水全部流尽,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巾帕,却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摘上莫离花的花瓣。
为什么会这样?翊臻,你告诉我。
你说的此生必不相负,到底,是我自己的美梦罢了。
可我多么想告诉你,我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了救你的爹爹曾彻夜未眠,也曾抛下自己的爱女,更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手中的巾帕渐渐滑落,我闭上双眼,任由瘴气侵袭,落下今生的最后一滴泪。
只是翊臻,我与你说,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