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五司集会（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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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五司集会（四）
翼鸿他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
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他看着那个黑衣男人抚平了他的衣角，看着那男人蹲下去，替他理了长靴。
那男人抬头看他，眸子深黑，一张脸永远没有表情，他喊他主人，说他是他的剑。
然，这苍茫大地，万物无数，于翼鸿而言，无一是其心之所向。
那男人不论如何，他不认识他。
翼鸿不真的认识鬼影。
鬼影能感觉到翼鸿偶尔投来的带着思绪的眼神。
每日，是夜之时，鬼影的耳畔都能响起翼鸿曾说过的话，隐隐约约，扰得他舍不得入睡。
他说，你之于我，是影，亦是伴。
他说，江湖险恶，鬼宅不善，倘若哪日，我不幸身死，你便随了东陵曦。
他说，鬼，爹爹他容不下你，你与我一起，去东陵曦那里做做王爷的侍卫。
堂堂鬼宅少主，传说中的红伞鬼仙，却羡煞了那农耕绿田，高山流水，他不说隐世于山，竟说死后但愿糜烂在那山野之间，任鸟兽虫食，也好过躺在那阴阳家的墓群里只剩白骨。
半晌话落了，他又生气地摔了手里的茶杯，瞪着眼，指着鬼影，废物！方才说的话，我且是骗你的，信了便是傻子！
那人总是口是心非，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鬼影明白，翼鸿发再大的脾气，不过是气他自己。
他从来不想在鬼影面前示弱。
他记得翼鸿在刑房里找到他时的样子，记得翼鸿低沉嘶哑的声音，那时他几乎被刑求至死，满身是血，一动不动，翼鸿扑在他身上，整个人罩着鬼影，大喊着别打了。
爹爹何苦难为一个影卫，大错小错都我的错，一个影卫懂什么，不过是领了命，从了命，杀便杀，折磨至此，究竟为何！
娶妻成亲，我从未想过抗命，爹爹既然让我娶那女人，娶了便是，跟鬼影有何关系！
如今这般，婚配与否与我无关，鬼影生死随我，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了，这鬼宅少主不当也罢！
鬼影迷迷糊糊，血糊在眼睛上，嘴里，耳朵里，但他听得真切。
就为了这几句话，什么都值得了。
自始至终，这世间于鬼影，不过仅一个叫做翼鸿的归宿罢了。
距那天翼鸿亲了他之后，匆匆六天已过，他们翻过了红岩山，如今蓝水长河在侧，浩浩长河水，一去不复回。鬼影在树下尽力弄了个舒服些的草窝，铺了件长衫在上面。
夜月星辉，鬼影蹲坐在一棵大树上，垂眼看着翼鸿。
翼鸿睡得好像很沉，呼吸长缓。
“你又在看少主了。”
鬼影瞬的收回看着翼鸿的眼，嘴抿成一字，不言不语。
末烨站在一步外的树枝上，“天涯海角，浪荡四方。”
“……”
“你天生命贱，妄想那些，小心不得善终。”
鬼影抬起头，带着铜质面具的脸，幽幽地只有一双眼睛，“何为善终？……我自知命贱，从不奢望善终。”
末烨冷笑一声，“你命该如此，自是不该奢望。”
“……”
“火烧油煎不为过。”
“……你为何这么恨我？”
末烨眼如剑，在铜质面具下欲隐欲现，他看了鬼影半刻，转身离去。
翼鸿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后背疼死了，他就说他最讨厌土坑，就算有点儿杂草，有件破衣服，土坑还是土坑。
他活动活动脖子，向后伸手捏着腰，又够了够后背中间的地方，他够了几下，没够着，顿时有些烦了，“鬼影，死哪去了？”
身后轻轻的落地声，而后，一双厚实、有些硬的手掌，摸上了翼鸿的后背。
一点一点，从上至下，顺着脊椎，揉过翼鸿的后背，胸前横过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膀，把翼鸿牢牢半锁在自己怀里，唇边黑发屡屡，只需轻轻一低，就能把自己的唇狠狠按在那人的头顶上，鬼影嘴唇动了动，终是微扭开头，默默避开，两手施力，慢慢揉开翼鸿纠结在一起的肌肉。
“会做饭，会缝衣，会制鞋，如今，又会推拿，哎~”翼鸿边说着，边就了鬼影的动作，顺势靠在了鬼影的怀里，“啊，武功还好。”
让开的头顶又贴回了鬼影的嘴边，发丝随着微风，扫了扫鬼影的鼻尖，黑衣影卫猛地一顿。
“怎么了？为何停下？”翼鸿半眯着眼，懒洋洋的，全身已是几乎瘫在了鬼影的身上。
黑衣影卫闻言，两手更用力了些。
烈日当空，层层树叶在头，本是热辣的阳光，经过那些繁密的树叶，散在翼鸿鬼影二人身上的刚刚好，温暖，有些热，让人昏昏欲睡。
翼鸿动了动，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微微转身，双臂抬起，搭在了鬼影双肩之上，屁股挪挪，挪到了鬼影的腿上，脑袋更是在鬼影勃颈旁钻了钻，还舒服的低叹了一声：“这个甚好，……影卫侍人，你确实当得起两个名头。”
鬼影全身绷得极致，他双手下意识地揉捏着翼鸿的纠结点，双臂却用力架着，双腿静如磐石，稳稳地托着他，不敢放下来，不敢动一动，人坐在他怀里，脑袋挨着他的耳垂，双臂抱着他，恍若前尘，鬼影明白这人在撒娇耍赖，大伤初愈，又急赶了多日的路，鬼影知道他累了，只要放松身上的力气，拥抱却是轻而易举，鬼影不禁轻咽了下，双眼目不斜视，死死地盯着树下的一块石头，他心里哆嗦地‘哒哒哒’，牙咬着内侧，心里对自己喊着不可以，手却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地合拢，就要抱住了怀里的人，霎那永恒，却听那人说道，影卫侍人，你确实当得起两个名头。
一句侍人，隔海天涯。
我已不是你忆中之人。
鬼影明白翼鸿下意识下都在做什么。
但他怀里的人不明白，翼鸿脑袋空空，他什么都不明白。
蓝水长河，大雁国的母亲河，横跨整个国土，养育着大雁。
当年东陵曦在此设阵，大败凌军，大雁军神赫赫功勋，威武霸气。
那蓝衣华服的青年，嘴边衔着仿佛永恒的笑，和翼鸿、鬼影在这蓝水名碑上画了记号，道是，倘若我哪天丢了你们，咱们便在这里相见吧。
那时，翼鸿立马就炸了，跳脚着要和东陵曦决斗。
鬼影摸着那几乎隐形的小小印记，回首拱手，道：“主人，公子曾路过此地。”
“公子？”翼鸿皱眉想了想，“东陵曦来过？”
末烨上前一步，“少主，五司集会，火司先生看来是先咱们一步。”
翼鸿瞥了一眼末烨，“先便先了，你说这个做什么？我可不再跟前几日似的，没命地赶路了。”
“少主，鬼主嘱咐，自是越早越好。”
翼鸿翻了白眼，“那你让爹爹去啊，现在，我不乐意。”
末烨退回马匹旁，没再说什么。
翼鸿却坏了心情，一路上，这人一个劲儿地催不说，张口闭口鬼主吩咐，虽知他是职责所在，但，翼鸿真的很不喜欢他。
莫名地排斥。
总觉得，翼鸿微皱了眉头，总觉得他要从他这里夺走什么东西。
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翼鸿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缰绳，似乎想要用力抓住什么。
但他松开时，手里什么也没有，风轻轻一过，连热度都没留下。
他不明白。
倘若……
倘若生自寻常人家，断袖虽是禁忌，却自自在在，有得选择，可以随心而定，倘若这般，该有多好。
倘若没有江湖争斗，没有百年家业，没有阴谋诡计，倘若这般，该有多好。
然而，命运的那个轮||PAN，转给他荣华富贵，崇高地位，却转不给他情之所向，百年好合。
那连着两人的红线，隐隐约约，时虚时实，看不清的未来路，坎坎坷坷，一片迷茫，当站在那个注定的岔路口时，一步错，满盘皆输。
而，翼鸿不知道。
而，鬼影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五司集会（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