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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梦之船 孕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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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日子令人越发眷恋温暖的室内,厚重的衣物只会有行动不便的不快感,街头上的
行人寥寥无几,倒是几家商店门口摆着的圣诞树让整个城市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气氛。
距离圣诞节还有9天,比起孩子们满心期待圣诞老人的到来,成年人们则是各自端着一本属于自己的账本核对账目。这些账本五花八门,有的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一年以来的花费开销,有的可能是一个生意人的盈利概况,也有的可能是一个疯狂的赌徒玩命的记录,更有的可能是贵族们之间的茶余饭后的八卦集。
不过1908年12月16日位于北爱尔兰最大城市贝尔法斯特的哈兰沃尔夫船厂倒是热闹非凡。阳光明媚如初春一般,港口的海水更是被点缀上了“钻石”随着微风的拂动波光粼粼,只见造船台中立着一个庞然大物,仅仅只是个粗略的外形增添了它的神秘感,四处跑动的工人们就像是在进行创作的艺术家,将一个杰出的海上艺术品通过他们的双手以最引人注目的样子建造出来。
白星轮船公司即将建造三艘巨轮的消息早就通过报纸传得沸沸扬扬,因此慕名而来的参观者也是络绎不绝。
“这可真是个大家伙。”
“据说有880英尺长,比毛里塔尼亚号还要大。”
“这么巨大的邮轮不知道速度怎么样,我从报纸上看到他们打算装四根烟囱。”
“美国佬出手就是阔绰,不过这样的邮轮我们这些平民可轮不到享受她的豪华。”
“不是说要装三个螺旋桨?轮船的速度和螺旋桨的个数有关系吗?”
各种各样的对话统统围绕着一个主题,提着旅行箱穿过人群的利尔斯对这些充耳不闻,在看到正在建造中的奥林匹克号时,他一直紧锁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太奇妙了,这太奇妙了!
在心底如此感叹着的利尔斯随便抓了个工人问了下路,随后又提着箱子快步离开了仍处于建造中的奥林匹克号。
与刚刚的建船场面形成鲜明对比的办公室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再嘈杂的声音也入不了埋首于小山一样高的设计稿纸中的两名设计师的耳中。
突然被打开的房门声也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来人似乎也并不介意,他轻声咳嗽了一下。
“勋爵阁下。”卡利斯勒率先起了身,“真是抱歉,我和托马斯正在整理实验的一些数据……”
皮尔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身后站着的英俊青年:“两位辛苦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泰晤士报》的记者利尔斯弗雷德里克。”
“你好,托马斯安德鲁。”两鬓有些斑白的安德鲁十分友好地与利尔斯握了握手,这位在20世纪初杰出的邮轮设计师也许是因为熬夜整理数据的关系,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但这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集优雅稳重与一体的完美绅士形象,他的微笑令利尔斯心生暖意,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亲近他。
“你好,亚历山大卡利斯勒。”与安德鲁相比,身为沃尔夫造船厂总经理的卡利斯勒更为世故,但与伊斯梅虚情假意令人直觉做作扭捏的圆滑处世又有不同。利尔斯认为和这两个人谈话不需要刻意的阿谀奉承,这令他觉得十分轻松。
一屋子的图纸和各种数据资料看起来就和堆满了各种书籍报刊以及稿件的报社办公室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报社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响个不停的电话声以及编辑记者压低了声音说电话的声音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犹如人声鼎沸的集市一样热闹;而这间属于邮轮设计师的办公室仿佛缩水的图书馆一样安静,从伦敦一路赶到北爱尔兰的利尔斯居然觉得有了一丝丝困意,幸好这个时候卡利斯勒的助理送了一杯咖啡过来。
“我的访问很快就会结束,非常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利尔斯喝了口咖啡说道。
“您太客气了,有什么问题请尽管提出来,数据什么时候都可以整理,我和托马斯也正愁没有人可以和我们谈谈奥林匹克号。”卡利斯勒看了看安德鲁,后者朝他微微一笑。
利尔斯觉得在这样的气氛下谈话,也许会是一次十分愉快的采访。
“白星轮船公司这次要建造的是三艘奥林匹克级的邮轮,由于我本人对邮轮极有兴趣,所以我很想知道奥林匹克号究竟打算造成多大的一艘船。”
“根据我们的设计,奥林匹克号长269.68米,宽28.19米。换算成英尺的话就是长884.77英尺,宽92.49英尺。”安德鲁十分严谨地采用保留了两位小数点的数据来回答。
“这可真是个大家伙。”利尔斯感叹道,“我记得毛里塔尼亚号是792英尺长。”
“由于伊斯梅先生坚持要造比毛里塔尼亚号更大规模的邮轮,所以最终奥林匹克号的载客数为2764人。”这次说话的是卡利斯勒。
“多了整整300多个人。”利尔斯喃喃道,“不过总是去比较其他的船只似乎不太好。那么,听说要在奥林匹克号上装三个螺旋桨以及四个烟囱,我比较好奇的是螺旋桨的个数会影响到船速吗?”
安德鲁点了点头,说:“虽然目前只是我们通过运算得出的理论,不过白星公司为了实践这一理论会在明年购买两艘客船进行速度测试。”
“奥林匹克级的邮轮将会分为16个密水仓,安装29台锅炉。”卡利斯勒借着说道,他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十分自豪的神情,“托马斯认为奥林匹克号的蒸汽轮机可以输出50000马力,船速至少可以达到21节。”
事实上安德鲁作为一个自费学徒进入沃尔夫造船厂进修之后,通过和技工的交流以及自身在皇家学院修习的基础很快就掌握了各项技能,他将自己丰富的学识以及经验无一保留全部倾注在了奥林匹克级邮轮的设计上。而比他年长的卡利斯勒更多的是提供意见以及他常年建造船只得到的经验以便协助安德鲁将奥林匹克号设计得更加完美。
听到卡利斯勒自信满满地介绍着自己多日来不断演算最终确定的数据,安德鲁露出一个似乎有点腼腆的微笑。
伊西多在英国的住所比起之前出现过的皮尔里勋爵的豪宅有过之而无不及。
芙依洛自从上一次在施特劳斯夫妇举办的派对时就十分中意这幢巨宅。在庭院的中央是个正方形的水池,绿色的草坪将水池四面围住,看起来就好像中国汉字的回,不过从水池的四个方向又延伸出四条小水路将草坪分割成四份。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树木又将草坪团团围住。通常在这样的布局下,水池中间必定会放一个喷泉,但是施特劳斯豪宅的庭院水池中并没有那样的东西,芙依洛认为正是这样的设计让整个庭院变得十分清丽脱俗独树一帜。
房屋部分由主宅及左右两边的副楼组成。外表统一使用了好像城堡一样的砖色,暗红色的尖端屋顶边缘可以看到金色的镶边,在主楼的正门上方有一座巨大的时钟,左边的副楼特意建造出单独的城堡样式,据说在顶层的房间观看日出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肯特詹姆斯奥格威的产业并不亚于管道大亨本杰明古根海姆。后者在四年后的泰坦尼克号处女航中遇难。奥格威家族家业庞大,但是肯特的父亲游手好闲,偌大的家业交到肯特手中已经寥寥无几。肯特为了让妻儿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硬是把即将破产的公司重新运作起来。但是芙依洛出生没过三年,肯特的妻子就因为身体虚弱过早的去世,也因此肯特更加宝贝独生女儿,为了不让女儿吃苦他一直拒绝再婚。
芙依洛所厌恶的仅仅是贵族繁琐的礼仪,她十分敬重肯特,所以并没有做过什么十分出格的事。在派对中她和伊西多的妻子艾达成为了忘年交,施特劳斯夫妇在伦敦停留的期间芙依洛时常过去做客。
男式的衬衫领口与黑色的领带,外面是镶着蕾丝花边的西服外套和西服裙,最外面罩着一件银白色的狐皮大衣,头上戴着配套的帽子,芙依洛在缇娜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一路走过中意的庭院,芙依洛突然注意到水池的另一面似乎站着什么人。
但是因为隔得实在太远,只能看到大致上人的轮廓以及深色的着装,完全没办法看清楚性别年龄。
就在芙依洛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那个人形的轮廓突然动了动。
再次把视线转过去的时候,芙依洛却愣在了原地,她觉得那一瞬间连心脏都漏跳了半拍,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才发觉到自己的嘴唇都在发抖。
缇娜和在前面带路的管家被芙依洛发出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只看到瑟瑟发抖的少女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指着水池的另一边。
转过脑袋往芙依洛指的地方看去,缇娜也发出了尖叫声顿时和芙依洛抱作一团,上了年纪的管家虽然没叫出声来,但嘴唇开开合合的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芙依洛透过缇娜的肩膀往管家身后看去,顿时又打了个哆嗦。
那是个浑身黑色的女人。
没错,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鞋子,就连手套都是黑色的。
在那个年代,除非是刚死了配偶的未亡人才会这副打扮,但是不论如何,浑身黑色看上去总是十分不吉利的。
施特劳斯的管家对这个浑身黑色的女人却是出奇的恭敬,那个女人往水池那边一看,仿佛一脸无趣似的说道:“真是个恶劣的玩笑。”
说完便往前走了起来,芙依洛的视线牢牢地盯着这个女人。黑色的长大衣外套遮着里面的服装,皮靴踏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雪白无暇的肌肤和乌黑的发丝一时间令人联想到童话中的白雪公主,灰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世界一般,欧洲人轮廓分明的五官中融入了东方人的一丝柔和与神秘。芙依洛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女人一路走出了豪宅。
至于她满脸不屑说的恶劣玩笑,就是刚刚把芙依洛等人吓到的东西。不,应该说是人。
故意在脸上涂了红色的颜料,还在嘴里咬着一把匕首,一脸狰狞表情的男人此时已经把脸擦得干干净净,只是对于吓到芙依洛的事他似乎一点歉意都没有。
虽然那种拙劣的装扮在现代看来只会引人发笑,但是在那个时代要是对方正好有心脏病的话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在缇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的芙依洛问道:“那个人是谁?”
上了年纪的管家似乎十分无奈,布满皱纹的两颊紧紧地贴在颧骨上,稀疏的胡须就好像是山羊的尾巴一样挂在下巴上。他了口气,对着芙依洛一脸歉意地说:“十分抱歉,奥格威小姐。那位是施特劳斯先生的亲戚约克多先生。”
芙依洛又看了看水池,发现约克多早就已经走远了。
“这是美国最近流行的新玩笑么?”如此自言自语道,芙依洛又把好奇心转向刚刚离开的黑发女人身上,“刚刚那位女士是谁?”
管家刚要回答芙依洛的问题,艾达的声音传了过来。
“奥格威小姐,欢迎您的到来。”
也许是因为没有母亲的关系,芙依洛不知不觉地把艾达当成了可以倾诉的长辈。施特劳斯的两个儿子都在美国管理公司事务,两夫妻曾经盘算着想要个女儿,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如今芙依洛这个颇为灵巧的女孩深得艾达的喜爱,加上和肯特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就把芙依洛当成小女儿一般宠爱。
不过面对艾达递过来的礼物盒,芙依洛微有些头疼。虽说身体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可是生活在21世纪的她却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被当成孩子一样对待总是有点不快,但是不好好扮演贵族小姐的话,恐怕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乖巧地接过艾达递过来的礼物,芙依洛露出了那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笑容,有一瞬间她觉得之前压得她沉不过气的贵族礼仪似乎轻了许多。
“伦敦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艾达露出慈祥的微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芙依洛的金发,“刚刚约克多那孩子的恶作剧,请不要放在心上。”
一想到那个把自己吓个半死的约克多,芙依洛没来由的一阵恶寒。对了,刚刚那个女人……芙依洛突然想起那个浑身黑色的女人,她没多想就开口问道:“在庭院里我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她是谁?”
艾达花白的头发因为阳光的反射看起来好像琉璃丝一样,冬天在屋子里晒着太阳很容易犯困,老太太优雅地放下自己手里的杯子,笑了笑:“她是个美国人,在纽约人们称呼她……”
艾达的话还没说完,从落地窗外探过来一个黑乎乎的物体,把坐在屋子里的一老一少给吓了一跳。
芙依洛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她发现对方不过是套着黑色的斗篷,又用黑色的面罩把脸罩了起来。
“哦,上帝。”艾达拍着胸前,“约克多你这个调皮的孩子。”
似乎觉得这样的反应很无聊,约克多一把摘下面罩朝着两人吐了吐舌头。
芙依洛嗖得一下起了身,完全不顾贵族淑女的形象咚咚咚地大踏步走了过去,恶狠狠地拉开落地窗,她一把拎起了约克多的领子。
“装神弄鬼的很好玩吗?艾达太太年纪大了经受不起这种玩笑!”
似乎没被人这么大声地训斥过,约克多睁大了淡蓝色的眼睛盯着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芙依洛。
近距离看到约克多,芙依洛才发现对方是个长得很标致的人。
淡蓝色的眼睛好像蓝宝石一样晶莹透亮,眼窝埋在高高的眉骨下,透露出一丝忧郁。高挺的鼻尖以及微微上扬的嘴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颧骨过于高耸,造成视觉上有一种两颊凹陷的错觉。
才发觉自己看呆了的芙依洛急忙松了手,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厌恶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擦拭着刚刚拎着约克多领子的手。
看到芙依洛的动作,约克多也不甘示弱地开始拍起了自己的领子。
艾达忍不住笑了起来,结果两人同时投来了不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