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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湛凞只觉得自己心中有团火烧了起来,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激动,也不知是该对父王还是对闵仙柔,一个个把自己当什么,三岁无知弱到需要人保护的孩童?一口气堵在她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都是自己至亲,她又能把火发到哪去,只得干涩地道:“仙仙,你别任性赌气,我们一起走。”

      闵仙柔面色一变,冷冷道:“我一孤女,无所凭依,所持不过是你的一点宠爱,哪有资格任性赌气。”

      湛凞的眼瞳猛地一缩,面容立时扭曲,几乎是吼叫出来,“你这样说是在剜我的心。”

      闵仙柔心里后悔不迭,不该拿这么重的话刺激她,可年轻人面皮薄,开口道歉总会扭捏,又想着这事明摆着这样,你还怨我?不由更觉委屈,眼一红,泪珠含在眼眶中,几欲落下,“你何必这样说。你父王母后一向伉俪情深,如今你母后来的信笺上说是你父王伤重,可瞧那字迹如此端正秀丽,哪有半点伤心慌乱的感觉。再者,你我的关系分明是你父王母后认可的,信笺上为何偏单单强调‘凞儿’速归?我不信你母后那么个聪慧的人,会犯如此错误。”闵仙柔掏出锦帕,捂着嘴角,带着哭意,指着桌上的泛黄旧信封道:“还有,这老旧的信封里装得是当年李朗给赵岩的亲笔信,你也听到来送信的人特地交代说,你父王让他务必将此这信亲自交到我手上,这还不是让我留下,想法子离间闵踆和李朗。你心里一百个明白,何苦,”说到这,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湛凞又心疼又气急又无奈,狠绝道:“你放心,你不走我不走。”

      “我是要你这样吗?你是湛氏唯一的血脉,你一人的性命关系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难道你想背弃你父王母后?你这样做分明是想让我立时就去死。”闵仙柔哭得更加伤心。

      湛凞给她哭得心里酸苦,忍不住哽咽起来,“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保全。”

      “什么法子?不过就是你的那些暗卫,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的那些暗卫就是武功高的和大罗神仙一样,那也架不住他们人多。这是闵踆的地盘,御林军、戍京军加起来二十万呢,又有城墙又有□□,你的人是铁打钢做的?以一敌百还是以一敌千?”闵仙柔的泪水几乎要把锦帕浸湿了。

      湛凞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让你独自在这虎狼环饲的地方,我宁可去死。”

      听她这么说,闵仙柔顿觉身子一软,仿佛这泪水竟将自己一同化了去,“我知你心,你也应明了我心。我曾在你父王前面发过誓言,此身此心只属于你,断然不会负你。”

      湛凞红着眼过来将她搂在怀里,“我是这为这个吗?我真是想要你身子,何必等到如今?仙仙,你的苦旁人不知,我最清楚。你心里最是自尊自强,绝不能对外人敞开心扉。我若不在你身边,你累了,靠着谁去?你哭了,谁给你拭泪?你偶尔想使小性子,找谁撒娇去?你说我如何忍心离开你。”

      闵仙柔紧紧抱着湛凞,恨不得化作蔓藤紧紧绕进她的血肉里。湛凞见怀中的人儿面上雨带梨花,如晕染般显出一抹夕红,娇柔得让人百般怜惜,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她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模样,心中顿时喷出一丝丝难耐的渴望,猛然间理智游离而去。小臂一使力将闵仙柔腾空抱起,急步来到床榻,将她放下,俯身压上去深深吻住了那娇艳欲滴的樱唇。

      闵仙柔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存激得“嘤咛”一声,也渐渐迷离起来。衣带渐松肌肤渐露,夜晚的微凉让闵仙柔有了些许清醒,见湛凞眼神直白,在自己身上喘息声渐重,暗道不妙,使劲照着湛凞的双唇咬去,紧接着抬手就是一耳光。唇上渗出的血腥味和脸上的红印让湛凞回过神,直盯着闵仙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吃进肚中。

      闵仙柔轻轻地拍着湛凞的背,替她平复气息,柔情万分地道:“我若这时把身子给了你,将来见面我如何证明我的清白?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若不能自保,将来何以和你并肩天下?这里虽是虎狼窝,我便是那伏虎擒狼的好手,若谁敢拿我生事,哼。”

      湛凞伏在她身上,心静了好一会,才翻身下来将闵仙柔搂在怀中,“话虽如此,可我就是止不住担心。”

      “无非一死。”闵仙柔目光炯炯盯着湛凞,“你若有心,和我同生共死就是,何必发愁。”

      湛凞只觉得精神一振,“好。真到了那一步,黄泉路上奈何桥边绝不让你独行。”

      闵仙柔只觉得心中一阵又一阵的热流不停歇地喷薄而出,她突然不想和湛凞离开,很想很想和湛凞说我们一起走,可是她到底是闵仙柔,竟硬生生忍住了,待眼角的泪水滑下,才强颜欢笑道:“说说你父王有什么妙计让你平安回去?”

      这一切怎能瞒过湛凞,不过她也知道爱人的性子,再劝说也是无用,只能掩住欲哭的声音,故作轻松道:“你且猜猜?我只告诉出城不难,回去更不难。”

      闵仙柔道:“当年我娘带给你父王的山河社稷地理图怕是要用上了,你既不担心闵踆会封城,莫不是有地道通往城外?”

      湛凞轻松地笑了,“还有什么能瞒过你的?这些年我父王让人按着这图跑遍了天下,发现了不少不为人知的荒废小路,平安会端地不成问题。当初我祖先选这块地方做府邸,就是看中这里地形。这宅子几乎靠着城墙。这段城墙下的土质相对比其它地方软些,好挖但也容易坍塌,短短十丈,足足耗了十年之功。”

      闵仙柔也逐渐平静下来,“又要掩人耳目,又要避着地下厚厚的墙砖,十年也不算长。怪不得你小时候老跳进你家后花园的湖中游泳,你母后脸都吓白了,你父王却还在旁帮腔,看来这城外的护城河也是难不倒你了。”

      湛凞长叹一声,“父王?他就是太替我考虑,否则我们也可以一起走了。”

      “别像小老头一样长吁短叹,未老先衰我可不要你。”闵仙柔的声音里明显没有了伤心,居然调侃了一句,“你也别怪你父王,即便不是他的决定,我也会这么做的。现在闵踆所有的精力全部盯着端地,我要和你一起走了,他手中没有棋子,更要绝了你们湛氏方才罢休。若是我在一天,闵踆便安心一天。如今有个天大的契机在我们面前,你也知道守着北方门户的闵炜不顶事,范赫又是个鬼精滑头,和闵踆互相猜忌已到了极致。再来一次五年前的北狄军长驱直入,闵踆能容忍?我若能寻到契机,让他把守着雁翎关的二十万精兵撤回,将来你率领端军可兵不血刃直取京城。”

      闵仙柔说得这些,湛凞何尝不知,只不过年轻人心高气盛,在心爱人面前凡事总要争上一争,当下不服气道:“我就不能带兵打仗?”

      “能出五分劲办成的事,何必要用十分力?如今闵炜闵煜皆拥兵自重,北狄又虎视眈眈,你若不保留实力,将来恐怕麻烦重重。”闵仙柔其实也知道湛凞不过是冲动之言,不由抬起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湛凞内心十分甜蜜,悠悠道:“真想带你离开这纷扰世界,另寻一世外桃源你我就这样过一辈子。”

      闵仙柔白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傻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权者真想让你不得安宁,掘地三尺也不会放过你,又能躲到哪儿去?何况乱世小民命比蝼蚁,你我这等样貌,真要成了无权无势的平凡百姓,下场可想而知。”

      “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不为天下不为黎民不为湛氏,只为你!”湛凞一字一句,坚定异常。

      “顺便为一下也未尝不可。”闵仙柔得意的声音不加掩饰,顿了一下又道:“我身边只有申菊、酉阳可不成,把子端留给我。”

      湛凞略一思索道:“丑花、亥腊这两队中多有会奇术之人。未桂、午瓜这两队——”话音被闵仙柔打断,道:“毕竟是你的暗卫,我这儿不用这么多。丑花和亥腊也许有用,留下她们吧。”

      “你知道她们的身份?”湛凞真的奇了。

      “我也不能蠢顿到这种地步,你父王起的这些名字不就是让我知道的?”闵仙柔颇为不满湛凞小瞧自己,“这些暗卫的名字是用十二地支和每月的俗名相加而成。一月又叫端月,二月又叫花月,如此类推,十二月又叫腊月。这么明显的规律,哼,你父王其实根本就想让我知道吧。”

      湛凞纳闷道:“是啊,那为什么父王还不准我对你说起?”

      闵仙柔口气酸酸的,“你这是当局者迷,你父王这么做无非是告诉我,暗卫是你的,端地是你的,将来的天下也是你的,让我不要恃宠而骄。”

      湛凞被她这小女儿姿态给逗乐了,轻轻捏捏她的鼻子,“你和我父王都是小心眼。”

      闵仙柔听她这么说自己的父王也不禁乐了,两人又温存着说了好一会私语,眼见夜色越来越来晚,闵仙柔推开湛凞下床,整理好衣裳,回头勾了一眼她,手指轻捻她的衣带,将她拉起,仔仔细细替她将衣裳上下打理整齐,伏在她耳边柔柔地说道:“走吧。”

      湛凞也只是怔了一下,然后紧呡嘴唇坚定地点点头,打开房门吩咐道:“去请卫绪和武先生。”既然决定了何必犹豫!

      卫绪和武师德早已准备好一切,立时出现在湛凞面前。两人引领着湛凞和闵仙柔等人来到王府后院一处偏僻的柴房。武师德挪开那些堆积的柴堆,跪在角落,启开一块砖,拧了一下机关把手,一道地门缓缓打开。湛凞紧紧握住闵仙柔的手,命令道:“子端、丑花、亥腊你三人留下。你们记好了,仙柔的命就是我的命。”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了两位样貌平凡的女子,和子端一起叩头领命,然后又突然不见了。在场的人也并没有惊讶,只有银月的目光和子端对视了一眼,又立即闪开了,这一切全落在了闵仙柔的眼中,不禁玩心大起,暗想,难道这二人跟我和凞凞一样?哪天试试子端。

      湛凞不察,只盯着武师德。武师德甚是聪明,跪下诚恳道:“小主子放心,公主若少了一根头发,武师德的九族之命全部给您谢罪!”

      湛凞点头命令道:“我走之后这里一切但凭仙柔做主。”

      武师德毫不犹豫道:“是。”

      湛凞深深看了一眼她的仙仙,闵仙柔突然笑了,目光坚定道:“我信你!”

      湛凞也笑了,同样坚定道:“我信你!”说完头也不回带着银月、卫绪等人进了密道。

      湛凞一走,闵仙柔便立即返回了屋中,冷静地对申菊、酉阳道:“从现在起你二人需贴身保护我,半步不离。”这二人领命。她又对子端道:“你和丑话、亥腊一般隐在暗处,不是自己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靠近我三丈以内,格杀勿论。”子端领命后一转身跃出屋外再也不见。

      不多时,武师德求见,他抱来一叠卷宗,恭敬地给闵仙柔呈上,道:“这里的卷宗是所有在京城的斥候名单,还有回端地的秘密路线,以及朝廷各官员的详细背景。”

      闵仙柔瞄了一眼,平静道:“你可看过?”

      武师德不解道:“自然看过。”他一向负责京城的事物,怎会没看过?

      闵仙柔看出他的疑惑,并不回答,只是说道:“这些我今晚看过后便会全部烧掉。”

      武师德立即恍然大悟,“公主放心,这些东西原就是在我心中的,只是世子来了要看,我才誊写了一份。”他心中对闵仙柔佩服不已。这些绝密怎能留着?自然看过就烧掉。这么多卷宗一夜看完,可想而知这位公主的智慧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闵仙柔却更佩服湛洵识人善用,连武师德这样的人都能死心塌地替她效命,真是不简单。“明天去演场戏。”闵仙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直听得武师德在佩服之上又多了一层敬畏,暗想,小主子得到这样的女子死心塌地爱着,真是天大的福气,得取天下看来再也不是镜花水月。他满心欢喜准备告退,又听闵仙柔道:“湛凞说宫中有我们的人,半月之内,我要看见闵氏兄弟的母妃画像。还有,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马上去将王府旁的那处宅院盘下。你下去吧。”

      武师德不解其意,却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公主,领命而去。闵仙柔环顾这间充满湛凞味道的屋子,心中百般不舍,压抑了这种刚离别的不适应,问道:“暗卫中可有会制药的?”

      酉阳回道:“基本每个人都会点。”

      “我要很多入嘴即化立时毙命的毒丸。”闵仙柔刚说完,酉阳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呈给闵仙柔。

      闵仙柔并不去拿,只吩咐申菊说:“在我每件服饰的衣领处缝进一颗毒丸,我要稍一低头便可吃到。你女红好,别让人看出破绽。明日我梳洗时必须完成。”之后,她觉得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便有些怏怏提不起精神,简单梳洗一番靠在榻上,十年来头一遭独自一人守着黑夜,强压内心纷乱翻着那些卷宗。

      第二日闵仙柔破天荒的天刚亮就起来了,一瞧镜中那憔悴的模样自己先吓了一跳,不过到符合今日演戏的要求。酉阳、申菊听见她起来的动静,赶紧进来伺候。申菊回禀道:“照着公主的吩咐,无论内衣外衣都已经缝上了,都在左领边。”

      闵仙柔上下打量一番申菊,只瞧得申菊心里发毛,她自幼和闵仙柔一起长大,这位主子的心简直就是有千万个眼,稍加动动就能玩死她。正在忐忑间,就听闵仙柔问:“你必定熬夜了,可竟不见一点倦色,你是如何保养的?”

      申菊哭笑不得,如实回道:“公主,奴婢自幼习武。”

      闵仙柔认真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难道习武还能保持容颜?我可不能先老了,否则怎么去见凞凞。日后定当要好好对待自己。”她不满地看了一眼申菊、酉阳,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来替我梳洗。”

      自己怎么会摊上这么个主子?酉阳、申菊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赶紧过去了。

      按照计划,闵仙柔今日进宫去给闵踆请安,照例闵踆还是派赵福全出来以身体不适拒绝了。正和闵仙柔所想的一样,她磨蹭了一阵,在闵炫来处理朝政的路上碰巧偶遇,然后哭哭啼啼叮嘱闵炫一定要替自己在父皇面前多多尽孝,那欲要分离的感觉表现得直让人疑惑。闵炫被她弄得既疑心又怜惜,正想得机安慰一下,哪知这位皇妹竟扭头离去了。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这番表象早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回到端王府,申菊赶紧命人端来冰糖枇杷燕窝粥,劝道:“公主何必这样哭?若是嗓子坏了,奴婢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小主子砍的。”

      “不这样怎么能让有心人看见起疑?我们在宫中有人,闵炜、闵煜何尝不是呢。”闵仙柔有些乏了,她们不是湛凞,不能和她心灵相通,她也不想多做解释,端过香粥,才吃了两口,武师德满面喜色前来求见,“公主,一切真如您昨日作料,闵踆命人九门戒严,所有出城的人必被详细盘查。佑王府和兴王府已有异动,看样子他们二人是坐不住了。”

      闵仙柔略微点点头,“按计划进行吧。”

      申菊见她面带倦容,好心道:“公主,您何必要亲自去呢?奴婢找个人替您一下,您就好好在府中歇息吧。”

      闵仙柔以手覆额,道:“唉,我若不亲自去,这戏闵家父子怎么会信。”

      武师德很有眼色,见闵仙柔懒懒的,赶紧接口解释道:“世子突然没了踪迹,若不找个由头,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咱王府有古怪吗。京城对于闵炜、闵煜来说可是龙潭虎穴,一听世子要走,能不起疑害怕?闵踆不会对他们怎样,难保闵炫没这心思。他们要跑必会马上就跑,届时北定门和南济门一乱,我们再在西华门闹一下,他们必会以为世子就此走了。”

      酉阳面无表情道:“那也不必要公主前去,世子临走前交代过,公主的命就是她的命,奴婢们只要公主平安。”

      闵仙柔心中一甜,难得好心情地解释道:“其实不然,王府早被监控的一点缝隙也没有,仅凭端王府的实力,湛凞可能跑得出去?我做这番举动,一来是让闵踆以为湛凞是借闵炜或闵煜的势力出去,坐实他们和端王的关系,也能让闵炫更加急迫地依赖端王。二来,是让闵踆、闵炫知道我的价值,以便他不敢对我轻举妄动。武先生,你下去安排吧。”

      武师德恭敬应下转身出去了,内心却对闵仙柔有了一丝惧意。

      午时刚过,京城突然骚乱起来,人心惶惶,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怕乱及自身,纷纷躲进家中紧闭门窗,一时间整个京城只有兵马嘶鸣的声音。

      申时快过,辫奸卫首领太监跪趴在闵踆的面前,头几乎贴着地面不敢动上一分。

      闵踆此刻已是脸色铁青双目赤红,抑制不住地双手颤抖,怒极斥道:“当朕死了!都不把朕放在眼里,反了,都反了天,朕,”他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喘不上气,靠在龙椅上嘴唇哆嗦了一阵,才吐出一口气,阴戾道:“说,一字不落地说给朕听。”

      “奴才奉命监视端王府邸,前几日一直没有动静。今日巳时端王府所有的府门全部大开,十几路人蜂拥而出,奴才命人紧紧跟住,哪知这帮人只是分头在城中转悠,奴才们不敢掉以轻心,一直跟住了,可是午时刚过,佑王爷和兴王爷不知怎的突然发难,在北定门和南济门大打出手。两位王爷手下都是身经百战,守城门的士兵哪里是对手,只片刻功夫两位王爷就带着人马冲了出去。奴才们没有接到圣谕不敢阻拦两位王爷。”那太监伏在地上看不清面目,只是声音中有些胆颤。

      闵踆更加生气,“你嫌身上的零碎太多,已经把下面的软肉割了,还想把嘴里的软肉也割了?朕要的是湛凞!不是朕的两个儿子。”

      “皇上,两位王爷率领手下冲击城门时,端王府出来的人也混在其中,奴才的人虽跟上去阻拦,但场面实在混乱,奴才的人实在没有法子全部看住。”这首领太监虽然害怕,却也头脑清晰,一番话把矛头指向了闵炜和闵煜,明摆着告诉闵踆,外敌好御,家贼难防。

      “这么说你们让湛凞跑了?”闵踆更加生气,他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怀疑的,只是他不能这样说,否则皇帝的脸面何在。

      “奴才已经派人去追了,”这太监首领十分机灵,见势不妙赶紧道:“奴才没有拦住世子,却拦住了公主。”

      “哦?”闵踆面色略微缓和了些,“你说。”

      “在两位王爷要出城的时候,有辆小马车从端王府偏门悄悄使出直奔西华门,奴才亲自跟了上去。就在这马车要冲出城门时被奴才的人拦了下来,居然是公主坐在里面。”太监首领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些。

      “你怎么对公主的说的?”

      太监首领听闵踆的声音不再那么愤怒,赶紧为自己表功道:“奴才说城中来了乱民,不太安全,请公主先回王府。端王府的侍卫还不依,和奴才动了手,不过都被奴才制服了。现下公主已经回到了端王府,奴才的人看得紧,绝对万无一失。”

      “公主表现如何?”闵踆已经恢复了平静。

      “一脸病容,伤心欲绝。”太监首领快速地回答。

      闵踆沉吟了片刻,见那太监还趴在地上,大怒,“还不快滚。”太监首领赶紧退了出去。一旁的赵福全见机递上茶盏,答话道:“皇上,龙体要紧。”

      “朕何尝不想舒心片刻?可是这两个逆子,朕多次交代不要与虎谋皮,他们就是不听。”闵踆长叹一声,“罢了,看看情形再说吧。去请公主进宫,朕,”闵踆顿住不说了,自己倒要好好看看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女儿究竟有何用途。

      待到闵仙柔进来时,闵踆心中顿觉明亮,这个女儿竟憔悴到如此地步,自己所想看来不会有错。他故作和蔼疼惜,道:“永平,你这是何苦?父皇只有你这一女,你这样,父皇如何对得起你母妃?”

      闵仙柔摇摇欲坠地跪下,苍白着脸挤出一丝苦笑,泪珠瞬间就滴下,“永平不孝,请父皇赐女儿一死吧。”

      闵踆故作痛心,“你和湛凞的事,朕虽有耳闻,但一直以为不过是你们小女儿间的姐妹情谊,哪知你却,唉,你真想弃朕而去?”

      “不,父皇,女儿舍不得您,只是女儿也舍不得,舍不得,”闵仙柔已经泣不成声,看着竟像要晕倒了。

      “还不把公主搀扶起来。”闵踆对赵福全呵斥道,赵福全赶紧过去扶起闵仙柔,闵仙柔巍巍颤颤坐了下来,一派娇弱欲倒的模样。闵踆想了想,拿出慈父的面目,叹道:“如今湛凞已经走了,你再住端王府恐怕不妥,不如搬到宫中吧。”

      闵仙柔立即又跪下哀求道:“求父皇继续让永平住在端王府,湛凞她绝不会丢下永平的。”

      “湛凞不在,朕是怕你在端王府受委屈。”闵踆此刻真像是位溺爱女儿的父亲。

      闵仙柔心中冷笑,语气急切,“不会,他们不敢,湛凞对他们说过,我便是她她便是我,我的话王府的人不敢不听。”

      “喔?”闵踆心思百转,又道:“可你住在端王府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朕不能让你名声受损。”

      “王府旁有一处大园子,本来湛凞把它盘下后准备扩建做王府的花园,不如父皇就让永平住在那里吧。”闵仙柔哭得有些气喘,眼看就要瘫软在地,赵福全唤在殿外候着的申菊、酉阳进来,将公主架起,又命人端来人参银耳羹喂着公主吃下,又有人捧着加了薄荷的香炉放在公主身旁。好一通忙乎,闵踆见公主似乎好转了,才万分怜惜道:“瞧瞧你,把自个身子糟蹋成什么样。罢了,就依你吧,那处园子就作为你的公主府吧。”

      闵仙柔虚弱地点点头,还要跪下谢恩,被闵踆免去了。闵踆嘴角微翘,笑得有些得意,看着闵仙柔退出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赵福全瞅准时机,道:“皇上,恕老奴多嘴,这世子对公主视若珍宝,怎么会分开?这里面会不会有蹊跷?”

      闵踆呡了口茶,微笑道:“要是朕,也会这么做的。一个世子一个公主,当真在一起,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怎么跑得掉?分开了反而好走,何况湛凞手下都是她老子的侍卫,湛凞要想带个累赘上路,这帮人怕也是不答应。唉,俗语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有了公主府也好,朕正愁没人能插进端王府呢,现在倒有个机会。等会儿,你去告诉辫奸卫,让他们多派些人混进公主府。你再亲自去挑选几十个机灵的太监宫女给公主送去,就说朕让他们去公主府伺候公主。”

      “是,”赵福全见闵踆有些倦怠,过去轻轻替他捏着肩,又道:“公主和世子分开久了,情谊不就自然淡了?到那时——”

      “哼,淡了?朕会让她们淡?能得到又得不到之时才是最勾人的,朕要把永平拴在鱼钩上吊着湛凞。”闵踆闭着眼,有些自言自语道:“湛凞走了也好。最好湛洵真得死了,湛凞得了王位。能拿永平换什么呢?若换不到什么,能引得湛凞冲冠一怒为红颜,带兵出了端地就好了。兔子出了老巢,老鹰才好下爪。”

      赵福全见皇上隐隐有兴奋之意,也讨好笑道:“公主倒是孝心可嘉,明明要走了,还要进宫给皇上请安。”

      闵踆随口笑道:“朕这几个子女,反倒是这个女儿孝顺,不过毕竟是女子,软着心肠,成不了大事。”说完这话,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妥,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何况一闪而过的念头,想不出来也就放下了。“摆驾美人院吧,朕好久没去看看了。”

      赵福全见他心情不错,笑着吩咐去了。才过了十天的舒心日子,北狄的使者又闹上来,他们的王子死了这么些时日,晋朝的官员只是一味的敷衍拖延,很让北狄不满。

      闵踆看着嚣张的北狄使者,强压火气道:“这事朕已经亲写国书,向你们皇帝阐明了一切,你们当朕的晋朝好欺吗?几次三番无理取闹。”

      北狄使者冷冷道:“欺人太甚的是你们晋朝吧。你们的国书上说最大的嫌疑是端王世子湛凞,要我们北狄去和端王交涉。哼,我们王子是在晋朝京城出的事,我们不管什么世子端王,我们只问你们要人。还有,”使者拿出国书挥舞着,“这是我们皇帝亲自写的国书。”

      赵福全忙接过了递给闵踆,又听使者猖狂道:“我们皇帝说了,九王子钦慕公主,虽然他已去世,但皇上要完成九王子的遗愿,必须要替九王子将公主迎娶回北狄。”

      这使者的中原话说得古里古怪,更引得闵踆心头火大,亢藏金和他的目的一样,都想要永平做棋子,只是他北狄惹不起端王,却来朕这儿找麻烦,真当朕是软柿子。他压住怒火,阴沉道:“永平承蒙九王子青眼有加,实在是永平的福气,不过朕已经替公主寻觅了佳婿,不能出尔反尔。改日朕会命人给你们皇帝奉上黄金万两,百名美姬以示两国修好。公主的事就不劳费心了。别忘了,我们两国之间紧要是端地。”说罢,也不等使者再说什么,径直拂袖而去。

      回到寝宫,闵踆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将火气发泄在了一帮美人身上,可怜有几个美人天降横祸,莫名其妙的送了命。赵福全跟在他身边,心里暗暗替那些美人可惜,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好找,如花似玉的男人更是万里挑一也不得,这么多娇弱美艳的男人得费多少人力才能寻来啊?

      待到闵踆稍微平静些,赵福全赶紧跪下动情道:“皇上,老奴拼着命也得劝您一句,不管怎么着,龙体也是最顶要的。”

      闵踆焦躁地恨道:“朕过几天舒心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赵福全道:“要老奴说,就给公主寻个驸马,堵了北狄的口就是。”

      这话提点了闵踆,“也就你能和朕说点贴心话。”他安静下来,示意赵福全起来,“可这驸马的人选?湛凞、朝中的大臣,还有端王在京中的细作暗流,这些朕都要考虑啊。”

      “左右不过是个挂名,谁不成啊。”赵福全没有起身,跪着替闵踆敲着腿,笑道:“公主是金枝玉叶,不愿意谁能强迫?驸马也只能担待些。”

      “好个挂名,”闵踆心情一好,便有些后悔刚才失了性命的美人,“吩咐下去,叫各地再多进几个美人,宫中全是老面孔,朕都看腻了。”

      皇上要替公主要选驸马的事不消半天便传遍了朝堂,引得无数人心如蚁噬。武师德一早接到闵踆要给公主选驸马的事,急得差点一头撞到墙上。他匆匆跑去求见闵仙柔,却见闵仙柔不慌不忙,像没事人一样正盯着墙上的三幅画像思索。武师德知道这画像正是自己昨天呈给公主的——闵氏三兄弟母妃的画像。

      闵仙柔见他来了,微微颔首,道:“武先生,您看这画像有什么玄机吗?”

      武师德真要急哭了,“公主,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走。”

      闵仙柔微微一笑,“不过就是选个驸马,何至于大惊小怪。”

      武师德真要疯了,他也是年轻过来的,情到浓时那种恨不得化作一体的独占欲望,真要被拆开,产生的嫉妒怨恨真能将一切毁灭。何况他还是用九族的命来担保闵仙柔的,一想到这,他几乎带着哭腔道:“世子她——”

      闵仙柔打断他,平静道:“湛凞会信我的。”

      “可是万一,”武师德想都不敢想这个后果。

      “万一?没有万一是你的职责,”闵仙柔瞥了他一眼,冷静道:“湛凞既然对你放心,我自然也就没有担心的。”

      武师德几乎站立不住,硬着头皮道:“端王府上下,定当竭尽所能。”

      闵仙柔被他这幅紧张的模样逗乐了,“武先生何必紧张,你是关心则乱,没有细想。闵踆这样,不过是用来堵北狄的口。闵踆要做戏找个匹配永平的佳婿,必得寻个才貌双全的,我估计那京城三杰怕是跑不脱了。你大可放心,我让湛凞满天下宣布我是她的女人,就是要让这些人顾忌端王的势力。董马两家是朝中重臣,心中对局势清晰得很,恐怕会找个由头推辞。而且闵踆顾忌朝臣和端王勾结,也不会让他们和永平联姻。只有那姓韩的,无权无势没有背景,哪是端王府的对手。闵踆若是真选了他,不正说明这是场闹剧,何况他也不好让我这‘饵’有所损伤的。若那姓韩的有些眼力便不会趟这浑水,否则,”闵仙柔没在说下去,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厉,直瞧得武师德背后一阵冷汗,他的心到底还有些忐忑,“公主,三人成虎,这要是传到世子的耳朵里,恐怕——”

      闵仙柔沉吟半响,笃定道:“我信她。”

      武师德只得作罢,刚想告退,闵仙柔叫住他,道:“武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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