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夏奈亮

14、第十四章

　　回忆其实等于幻想，我们究竟要以怎样的速度生存下去，才能与你再次相遇？

　　如果说在那一个炎热的夏天之前，季馨若还能口口声声地说，路嘉行对她来说只是个普通朋友般的存在，自那天之后，一切，却再不相同。她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吸引将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普通化，姐弟从最初只是个谎言。纵使在不久的将来，他离她而去。纵使在那之后的近五年，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当初他们不顾一切地决定在一起，抛弃所谓世俗的一切，可所谓的终点究竟是美满还是寂寥，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路嘉行其实从最初的那天起就发现季馨若站在自家的楼下，他选择一味地漠视就如同一开始他下定的决心——不将他的事告诉任何人，他讨厌怜悯与同情，更厌恶所谓的恋爱。曾经那么情投意合的父母发展成如今的悲剧使他不再相信爱情。在那样的阴影下，即使他从第一面时就对站在楼下的女孩抱有好感，也一直将这样的心情压抑埋没。
　　那是什么最终让他打开了大门。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彼此的吸引，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又或许最离谱的说法是爱的存在。
　　敞开的那一刻，当他望向她，他就知道他的选择没有做错。

　　Nothing picks us up when we are down
　　Nothing picks us up when we are down
　　Complement the atmosphere
　　Fill the ground with all our tears
　　Dry them up to make it clear
　　We do no wrong
　　Strange surrounds each corner
　　Stains pollute the water
　　Something for us all to think about
　　Summer sun protects us
　　Winter rains torment us
　　Now it seems to me we can’t be free
　　Close the door before it’s late
　　We were born to love and hate
　　Turn it down for our own sake
　　We do no wrong
　　Its crowded, let’s create now
　　We do no wrong
　　To the outside light it’s paradise

　　当我们倒下了没有人扶我们一把
　　当我们心情低落时也得不到任何人关心
　　把需要的气氛填满
　　让周遭充满我们的泪水
　　擦干泪水让一切表现的清晰明了
　　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陌生冷淡占据每一个角落
　　一些瑕疵玷污了流水
　　有些事我们全都需要思索考虑
　　夏天和煦的阳光保护着我们
　　冬天冷冽的寒雨却折磨我们
　　看来我们似乎被制约了
　　看来我们似乎没办法自在的生活
　　在它迟来之前把门关上
　　我们命中注定爱恨交错
　　为了我们自身的理由拒绝它
　　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在拥挤的四周，让我们导引出方向
　　我们不再做错任何事
　　对门外的光来说，它就是乐园
　　——thirteen senses《Do no wrong》

　　高三的生活是这么的繁忙而又充实，以致于恍然已是第二个学期的来临，蔚安澜却没有任何开学的感觉。
　　他们已经连着上了两个星期的课了，开学俨然只是一种形式。从最初的暑假开始，原本的两个月休息压缩成一个月，双休日也变成了单休日。而寒假从头到尾，只休了七天。
　　做不完的作业，各种练习卷，似乎永远有解不出的数学难题，英语精选，以及古文阅读。学生们除了抱怨着克服重重艰难又怎能办呢，毕竟在这个社会，最稳当并且相对公平的成人途径，无疑只有高考。
　　她站在讲台上，静静地数着一会儿要发的语文卷子，一年前她当上了语文课代表，上了高三之后数卷子发卷子成了她工作的全部。
　　这种机械性的劳动也不失为一种放松，起码不用动脑子。脑袋里漂浮着乱七八糟的记忆，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路嘉行了不知道他近况如何，也许久没有和季馨若有过长时间的谈天说地了，而他呢。她抬头无意识地看了不远处正在笑着的邢孟尘。自从那最后节补习班后，至今他们还未有曾过再次的对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依旧勤快地换着女友，即使在紧张的高三。可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又算是什么呢。
　　叹了口气，安澜挫败地发现自己又在想些有的没的，接着，她更挫败地发现自己数了半天的卷子竟然是昨天做过的。一定是刚才拿错了，这份卷子应该是隔壁班的。
　　好吧，再跑趟办公室。
　　“拿错了吗？”高三的班主任颇有缘分又是高一时的高辰宇，他翻了翻抽屉空空如也，“那份已经被二班的课代表拿走了，你去找他换一下吧。”
　　好吧，再跑到隔壁班。
　　“请找一下你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对坐在靠门那个位置的同学说完，她抱着厚厚的卷子站在那里，觉得手酸。拼命抵制着自己再次放空神游。
　　没多会儿，一个男生出来了，清冷干净的长相，她看着他，只是觉得十分面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在哪见过，所以她选择忽视这种熟悉。“你好，我是一班的语文课代表，我拿卷子的时候把你们班的卷子拿走了。”
　　男生出来之后，稍许愣了一下可立刻恢复平静，在听过她的话后才点了点头，像是恍然大悟。他接过她递来的卷子，微笑地说，“辛苦你了。”拿过她手中的卷子，转身从讲台上又拿起方才自己拿的卷子，却没有给她，“我帮你拿过去吧。”然后，便不由分说地向一班走去。
　　她扬了扬眉，也没有拒绝，并肩走到了一班。
　　在门口，他把卷子放在她的手上，冲她笑道，“刚刚卷子那么重，你可以直接来叫我拿的。”她也笑了笑，淡淡而客气地说了谢谢再见就要进班，忽然背后传来——
　　“我叫沈汶。”
　　那个男生在身后说道。
　　她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可她已想起他是谁，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半年前，似乎有那么一个男孩，曾在夜幕中对着站在车站上的她说，“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叫，沈汶。
　　后来，他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他成为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她的丈夫，她曾经以为会相伴到老的另一半。

　　“今天是大家在学校最后一天了。希望大家在家好好复习，高考就那么一次，鼓足勇气认真准备的话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最后我祝各位都能出色发挥，考取理想的大学。”没什么特色的总结词说完，高辰宇第一次作为高三班主任的经历就这么在时间的流逝中结束了，不论结果怎样，也算增加了寥寥无几的工作经验。他拿起讲台上的卷子转身，突然又停住了脚像是想起了什么，招手叫住了刚准备离开的蔚安澜，“有空吗，想找你帮个忙。”
　　第二个学期没开始多久，蔚安澜推优保送笔试面试成功，按照规定来说，只要通过高考一本线分数，那这所全国重点大学的录取书就能拿到了。照理说应该充斥着喜悦兴奋的心情，不顾学习疯狂玩乐，众人眼里的优等生却依旧不骄不躁，依照一贯的步调学习认真。而理所当然的，办公室里的一些小杂事也会找到蔚安澜，毕竟她的学习负担早已没那么重。
　　坐在高辰宇的对面，一边记录着刚刚嘱咐过所需要的成绩，一边说没关系。心里其实还是盘算着之后在家的一周该如何好好安排复习计划。在她的眼里，推优保送只不过是一把进入名牌大学的钥匙，即使近在咫尺，也有可能因为一时的小疏忽而错过。这样的错误，她不可能允许。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直到最终的成功，这才是蔚安澜所坚持的。
　　高辰宇看着对面，班级里最让他放心的一位，也是他教学生涯中见过最认真负责的语文课代表。他还记得高一刚开始的她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搞得心绪混乱，对他提出要求换座位，或许这已经是她心中最后一道底线了吧。
　　这样的一丝破绽都轻易不肯露出，又或许说固执地拒绝许多常理，但却在这个最谈实际的学习中名列前茅，性格虽然沉默但格外突出的蔚安澜当高三出现在他班级门口的时候，是有一点惊喜的。可眼前这位优等生实在无懈可击太难看透，生性懒惰的他后来也懒得去钻研，毕竟成绩了得，又有什么可要说的。
　　“老师，有什么事吗。”蔚安澜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问。
　　高辰宇将身边刚刚冲好的奶茶递了过去，“辛苦你了，这种时候还让你帮忙真不好意思，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他突然一笑，仿佛来了兴致，“蔚安澜，天天这样刻苦的学习会不会很累很厌倦。我那个时候估计连你一半的努力的都没有，成天玩地没心没肺的。”
　　似乎是像摆脱了师生关系般的聊天语气不禁让对面喝奶茶的蔚安澜小呛了一下，一直对眼前这位老师没什么想法的她，也不觉想起换座位时他的体谅和沉默，更多的她无从可知。年龄连两位数的差距还未过的他们，也许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着什么代沟，又或者说是老师的严肃，学生的唯唯是诺。
　　“其实并不会很累。当这些慢慢成为一种习惯，渐渐融入生活中的一部分的话，旁人看似的辛苦其实自己早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就像爱玩一样，如果哪天忽然的停止，那也许才会难受吧。”麻木是她没有说出来的词。
　　“哦？！是这样吗。”高辰宇一挑眉，没想到会得到诚实的回答，不自觉地便也认真了起来，“可这样的目的意义何在，不觉得后悔吗。在这样的年纪，枯燥无味地度过。”
　　蔚安澜将一行字写完放下笔，看着隔着一桌的高辰宇，“其实每个人真正需要的东西是非常之微少的。没必要为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后悔。不再重蹈覆辙，如果自己觉得这样可以的话，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一刹那之间，高辰宇还是看到了蔚安澜迷茫困惑的眼神，即使只有那么一瞬仿佛幻觉，没什么意思去揭穿，就这样吧。听着她的振振有辞，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这么想着的他哈哈一笑，“是啊是啊，就像我每天沉迷魔兽，也觉得生活够美好了。”
　　听到答非所问的评论，蔚安澜低下头重新开始记录，高老师还真和她想得如出一辙——有点怪。

　　蔚安澜又怎会想到，在各自以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既奇怪而又颇为认真的对话，八年后，他们竟然在一个异常诡异的场景下再次面对面。
　　“蔚安澜，当初的困惑解开了吗。”
　　看着对面的高辰宇依旧如同当年一副事不关己笑嘻嘻的模样，她站在对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当时的他什么都看出来了。她有些头痛地想。

　　看似短短的记录成绩，可等到真正完成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整理了下递给对桌依旧在忙碌工作的高辰宇，蔚安澜背起书包准备离开。
　　“高老师再见。”
　　“嗯。”埋头工作的高辰宇顿了一下清口道，“高考顺利。”
　　轻轻地关上办公室的门，才看到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成一片。走廊里的灯昏暗地亮着几盏，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一份英语卷拉在了教室便掉转了方向转身向教室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因为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的蔚安澜觉得周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在不远处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蔚安澜。”
　　他叫她。伴随着黑暗与空无仿佛一道光直射入她。

　　很久很久以前总是厌恶听到他不厌其烦地叫自己的名字，为了躲避，她甚至与他进行长时间的作对，那时的她是真真正正地不喜欢他。
　　转眼过去两年了，他们从高一变成应届高考生，那艰苦的岁月，马上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可当初对于邢孟尘的讨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