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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


  •   土墙。

      矮桌。

      木床。

      杜小曼坐在床上,左右四顾——没人。空空的小屋里,只有她自己。

      她一动,浑身就疼,皮疼,肉疼,骨头也疼,肉与骨头连着的筋尤其疼。脸上麻麻的,僵僵的,似乎敷了什么厚厚的东西,她用手蹭了一点,送到眼前看看,似乎是黑乎乎的药膏,一股药香。

      杜小曼吼了一声有人吗,嗓子干又涩,话像是混着沙子在大铁锅里炒的栗子,粗糙嘶哑。

      没有任何回答。

      她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头发也是。

      床尾有一套干净的外衣和布袜,床边摆着一双新鞋。

      杜小曼挣扎着下了床,在屋里挪动了几步。

      这个小破屋真不大,四面土墙,头顶是木房梁,茅草糊的黄泥做的屋顶,一扇木门,一扇窗,一目了然。

      屋内所有的东西,甚至是房梁,都一尘不染。床上的软枕、素花床单、轻软的棉被和那张木床格格不入。

      墙上挂着一个斗笠,一个鼓鼓的包袱,一个空水袋。

      桌上的粗瓷茶壶里,茶水是热的,入口清香,是好茶。

      一个纱罩下,罩着一碟馒头,一碟包子,三样小菜,两个茶叶蛋,一碗粥,也是热的。

      表明,不久前,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杜小曼挪到窗前,推开窗。蓝天、白云、旷野……

      天边路过一行南迁的大雁,秋草摇曳。

      杜小曼再挪动到门口。

      拉开门,蓝天、白云、旷野……

      一条蜿蜒的小土路,截断在乱草中。

      墙边的杂草堆里,有一口井,一个木桶。

      屋角边,斜搭着一个小棚,是茅厕。

      野菊花依偎着篱笆蓬勃盛开,一带远山金灿灿的脑袋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

      这是哪里?

      谁把我弄来的?

      杜小曼努力想了想晕过去前的情形。

      当时,好像有香气和女人的声音……

      肯定不是谢况弈。

      月圣门?可能性比较大。

      或者是天上的神仙们?看到她受罪终于良心过不去,把她拎来这里,就好像游戏里的回城复活一样,重新开始跑地图?

      杜小曼折回屋内,把饭吃了,茶叶蛋煮得很入味,蛋黄尤其好吃,包子是猪肉茄子馅的,非常鲜美,杜小曼狼吞虎咽,啃下去两个。吃完了饭,依然没有人出现。

      杜小曼打了点水,把碗洗了,依然没有人出现,她不禁想,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出现了。

      水和食物的温度,表明那人算准了她醒来的时间。

      这个小茅屋里没有锅灶粮食,只适合临时歇脚,不是个居住的地方。

      包子和馒头可以做干粮,粥却只有一顿的量,茶水也不多,桌角还有一叠似乎是打包干粮用的纸袋。

      杜小曼打开墙上挂的那个包袱,果然,里面有两套衣服,一套镜梳,一盒药膏,一袋整银,一包散钱,还有一个熟悉的蓝封皮本本——文牒。

      杜小曼翻开一瞅,果然就是她路上用的那本,抬头是“滁州府衙知会各州县时杜氏丙寅嘉元三年七月初三生……”

      这文牒,她当时曾看过,但因为这段时间心情复杂,加之谢况弈给的,她相信,只匆匆一翻,看了头尾,文牒上字不断句,都是繁体,她看到了“杜氏”两个字,把紧跟在州县后的那个时字当成后缀跳过去了。中间的“庆化八年六月十八嫁与滁州府生员时阑”那页她根本没看,只跳到末尾扫了一眼“准予通行方便”和官印便放心地揣了起来,该死的就被影帝白占了便宜。

      看到这个东西,杜小曼几乎能百分百确定了,救她的,是影帝的手下。

      影帝和月圣门的关系,她已经能肯定了。

      看来月圣门,真的不会再来招她入伙了。

      杜小曼叹了口气,合上文牒,揣进包袱,将馒头包子打包,灌满水袋,顶上斗笠,走出了茅屋。
      站在苍茫旷野中,她深呼吸,不禁想,该往哪走?

      现在还是早上,太阳刚爬得比较高,有太阳的地方,就是东南方。

      那么,这座小茅屋,正对着的地方大概是南,背后是北。

      南方有山,翻山不易,如果山里还有老虎蛇什么的……还是往没山的地方走比较好。

      杜小曼往北走了两步,又停下。

      她虽然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睡了多久,但按常理推断,应该顶多睡了一天,那么这里,距离临德,不会太远。

      临德周围是没山的。

      朝着没山的地方走,走回临德的可能性,比较大。

      还是有山的方向保险。

      虽然,进监狱这一回,让她明白了,连神仙也靠不住。

      不过,如果被老虎吃了,GAME OVER,赌局就废了。

      那种情况他们应该还是会管的。

      杜小曼调转身,大步朝着远山进发。

      那道山看起来远,走起来更远。

      杜小曼本来腿就疼,走不太快,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歇歇。

      一路没有人烟,只有旷野,刚开始走的时候,杜小曼还有点“天宽地阔只有我”的诗意情绪,走到后来,只剩下累了。

      中午,太阳火辣辣的,她坐在一棵树下歇气,灌了两口水,啃下一个包子,非常希望现在突然出现一辆驴车什么的。

      再往前走了一段,她心里一阵惊喜——前方,她看到了路,是小土路,表明,附近有人家。

      那路横在眼前,一头往远处旷野,一头往一道树林。

      杜小曼斟酌了一下,选了旷野。

      一个人赶路,青天白日下的旷野比幽深的树林有安全感。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走着走着,小土路越来越平坦宽阔,开始分出岔路。

      往岔路上望,她隐约看到了人家,那里的地势比这里凹,高高的牌楼和屋脊,似乎是村庄。

      杜小曼没有往岔路上走,继续沿着土路前进,路上开始有人了。

      是杜小曼肖想过的驴车,得得地越过她,木架车上坐着几个农家打扮的人,杜小曼一阵欣喜——那些人,脚边搁着包袱。

      她鼓起精力,继续向前走,又过去了几辆马车驴车,当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杜小曼迎着渐近的山,看到了——一条河。

      路的尽头,有码头、有船,不少的人走动,还有草棚茶水吃食铺,杜小曼一阵热泪盈眶。

      码头上,有人在吆喝:“快点,快点,今天最后一趟了!”

      杜小曼随着一堆人挤到码头前,两三个大汉拦在两边,不耐烦道:“快!快!二十文!二十文!”

      有人仰脖道:“坑你姥爷咧!从来都十五文,哪来二十文!”

      大汉道:“十五文你等明个,坐不带篷的,反正今个就这最后一趟!”

      众人攒动犹豫,杜小曼挤到大汉跟前:“十八文不行么?”

      大汉一翻眼:“废什么话!”

      杜小曼装作犹豫一下,才从袖子里抠出一把钱,点了不够,又摸出两个,凑够二十文,大汉不耐烦地劈手夺过,将她往前一推:“赶紧!”

      这一推正好推到她肩上的伤,杜小曼暗暗倒吸一口气,咬牙忍住,码头下,一条乌篷大船,船上已有不少人。

      杜小曼踩上舢板,逼近船帮,船身一阵摇晃,她跳到船中,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周围的人向旁闪避,有人骂道:“跳个啥,不会好好下啊?!”

      杜小曼低头赔不是,靠着船帮坐下。她跑了一天,蓬头垢面,一身灰土,脸上糊着药膏,周围人都以为她有什么病,又往旁边避让,有个老太太嘀咕:“啥人都让上。”

      杜小曼靠着船沿尽量坐得舒服点,又掏出一个包子就着水啃,船上越来越挤,杜小曼竖着耳朵听周围人谈论,“到了涡县得天黑了”、“三舅母说来接”……这条船肯定不是去临德的,杜小曼彻底放心了。

      过了一时,船头一声吆喝,解开缆绳,船摇晃前行,顺流而下,前方,一道山壁,中分两半,杜小曼不禁笑了,原来山可以这样过。

      船行轻盈,穿过山壁,天快黑时,到了一处码头,浅湾里密密麻麻,都是船只,小有舢板,大者,在杜小曼眼里,约等于巨轮了。

      杜小曼随在人群中上岸,四下张望,岸上灯火绚烂,马牛驴骡,拉着各色车轿;来往行走,绸缎布衣,各色人物;各种方言口音,各种箱囊货物,极热闹,极繁华。

      杜小曼挨到一个茶摊边,要了碗茶喝,耳朵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一阵激动。

      码头上,有船是往镇江去的,而且往那边,装了货,更要行海路去南洋!

      出国!

      什么月圣门、朝廷,乱七八糟的,都可以拜拜了!

      她包袱里的钱不少,做旅费应该是够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自己漂洋过海,肯定各种不容易,但,起码有目标,有希望了!

      杜小曼离开茶棚,码头一条路,往前都是繁华的街道,她在路边吃了碗面,走进一家客栈。

      洗了热水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浑身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她闭上眼计划着明天与未来,但又不禁想,真的会这么容易?

      每次当她充满希望,计划着某事,总会被打断。

      但是……不管这次成不成功,眼下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好的等发生了再说,现在,只想着好的就行。

      嗯,真的能走成,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甩开,重新开始,该多好。

      那些乱七八糟的……

      ……

      ……

      什么都放下了……

      什么都看不到了。

      万般皆假……

      万般皆空……

      ……

      “媗媗……媗媗……你信我么?”

      “媗媗……媗媗……”

      “信他早晚有你哭瞎眼的一天!”

      “你还能往哪去,你只剩一条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滚——!”

      ……

      “媗媗,此物便似我心,你……”

      ……

      “掌柜的,这是我的传家宝……你将它时刻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蠢!猪心上都比你多长了一个窟窿!我一早告诉过你,小心那……你就是不长记性!”

      “本阁可以娶你。今生只娶郡主一人,与其他女子,再无瓜葛。”

      “……这世间与我,便就是你,你在便有此生,若无你便无此生……”

      信者是我,他人无过。

      本来就无,何必再有?

      万般皆假……

      万般皆空……

      ……

      “我又新作了一支曲子,你愿不愿听……?”

      “媗媗,这支琴曲,旧名祈月,我今添新律,改做双蝶……”

      ……

      杜小曼猛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一片漆黑,天尚未明。

  • 作者有话要说:  嘿,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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