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蒙少年养成计划》霁

129、13

　　玛蒙和斯蒂芬妮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酒店，而在两人所定的房间之中，早已有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他们。
　　裸()露出的肌肤上都密密麻麻缠着绷带，百慕达就像是这个房间本来的主人一样，悠闲地坐在白色靠背椅的软垫之上，冲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轻轻点头道：“辛苦了。”语气中暗含讥讽。
　　那边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斯蒂芬妮走到房正中圆桌的一侧，随意拉开椅子坐在上面，开始自顾自地泡红茶。
　　玛蒙也飞到她的身旁，把一旁空着的椅子上的软垫放在桌子上面后坐好，面对着百慕达，摇了摇自己戴着手表的那一只手。“呀咧呀咧，现在你不担心自己的言论被伽卡菲斯听到了吗？”
　　“可不要把我当做是无谋的人啊，玛蒙君，我当然是有所防范的。”百慕达轻松地摊了摊手，飞到了玛蒙和斯蒂芬妮的附近，落在那个已经没有软垫的椅背上。“我已经做了结界，在那蠢货的眼中，玛蒙君现在只不过是在和你的姐姐一起商量之后的事情罢了。”
　　说罢，他冲着斯蒂芬妮道：“红茶，可以也分我一杯吗？”
　　斯蒂芬妮冷哼一声，瞪了百慕达一眼。

　　对百慕达拉近距离的举动其实有些不满，考虑到两人现在是同盟的状态，玛蒙只是皱了皱眉，忍下了心中远离的欲望和难以抑制的不快感，不想要继续和百慕达说什么和战争无关的话题，玛蒙冷哼道：“你明明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到了日本的吧。怎么样？对你观察到的这些事情还满意吗？”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玛蒙就已经注意到了多出来的一些人的存在，夜的“维持”可以作用于隐匿的部分让人难以察觉，所以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玛蒙天生六感敏锐又极为熟悉夜的火焰，对复仇者身上的气息更是略有了解，自然能感觉到那种非善意的注视，腐臭的目光如影随形，让他反胃。
　　若不是考虑到伽卡菲斯还在看着，不敢轻举妄动，玛蒙真的很想要直接把盯着自己的复仇者揪出来。

　　“我觉得——非常好。”百慕达似是在笑，他已经得到了其他复仇者的报告，掌握了第一天战斗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这一届彩虹之子的实力都很好，说实在的我很惊讶。他们对于自己代理人的挑选也很有眼光。”
　　听到这样的评价，玛蒙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突然觉得百慕达也不是那么惹人生厌。
　　百慕达不着痕迹地看了玛蒙一眼，继续道：“里包恩队的表现说实在并不算好，但是我很期待，因为至今为止，里包恩君一直都在沢田纲吉的身上不断地实现奇迹；可乐尼洛队兵分两路，他们的战略我非常赞同；风队的代理人出乎意料，却也确实强力；尤尼队有不错的战力，但是内部有些矛盾；威尔帝队可以说充分利用了双方的长处，至于结果……玛蒙君，一会儿会有人告诉你的。”
　　“最后是……史卡鲁队。”百慕达特意拖长了音节，注意到他语调的变化，玛蒙皱着眉看了过来，一脸防备。
　　而百慕达只是轻轻笑了起来。“他们是我最在意的队伍。”

　　不是最强的，最特殊的，而是……最弱的那一个。

　　百慕达一定在想这些什么！玛蒙心里生出一种紧迫感，他预感到百慕达所想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沉声道：“为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需要最多的可能性。”百慕达微微凑近玛蒙，声音刻意放轻。“一个彩虹之子同时只能拥有一只表，而在战斗期间，没有被彩虹之子佩戴的手表自动算作失格。我们这边已经有了两个彩虹之子，为什么要把两个筹码都放在同一个赌注上呢？”
　　“我需要一个彩虹之子的手表，而现在手表没有任何一个被破坏的就是你、风队和史卡鲁队，风的代理人不知道随手把守护者手表扔到哪里去了，不能动玛蒙君你，我也只好打史卡鲁君的主意了。”
　　他说着，语调轻松，就像是玩笑一般的语气。
　　可玛蒙知道，那绝对不是玩笑话，史卡鲁已经成为了百慕达的目标。
　　这还真是糟糕的事情啊，在之前的那一场战斗之中……如果他也用了礼物，直接毁掉史卡鲁的手表的话，情况应该会比现在好一点吧。
　　玛蒙清楚的，复仇者们对于彩虹之子究竟怀抱着怎样的心态，一边鄙视着一无所知的彩虹之子，耻笑着彩虹之子的努力，一边却又羡慕着彩虹之子们还拥有着正常的□□和生命，还可以一无所知地去怀抱希望。

　　为什么我们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你们却还能行走于阳光之下！
　　为什么所有人都已经是同一个命运，你们却少了那么多年的苦痛！
　　仇恨着伽卡菲斯的同时，复仇者们也将扭曲的恨意和疯狂的憎恶与嫉妒给了那些还没有成为复仇者的彩虹之子。
　　玛蒙在复仇者监狱停留的短短数日之间，不止一次地感受到那种充满了恶意的视线。
　　玛蒙是知道真相的人，是已经不再渴望那个机会的人，所以复仇者们对于玛蒙的情绪中还多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连带着恶意和排斥也稍稍缓解。

　　但是史卡鲁不一样。

　　玛蒙在战斗的全程一直都注意着自己在战斗之前所发现的监视者，所以他知道，当史卡鲁说出了那给他心中带来了冲击的话语的同时，那个监视者的气息有细微的变化。
　　史卡鲁恐怕是在这一届的彩虹之子之中，最被复仇者所厌恶的典型。
　　单纯的，执著地相信着那样一个机会，心中怀抱希望，只是一味去努力，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相信了伽卡菲斯谎言的人，就仿佛是复仇者在还是彩虹之子的时候，那个被现在的他们斥为愚蠢的自己。
　　可是那不一样！玛蒙盯着百慕达，史卡鲁和这些腐朽的家伙才不一样！
　　那个家伙虽然是个笨蛋，但是也笨得不让人讨厌，不像这一群人，从内到外透着腐朽的气息。

　　对这样的史卡鲁，百慕达究竟会做些什么，玛蒙不用想都能明白。
　　百慕达绝不可能手下留情，他若是攻击史卡鲁，绝对会用一击致命的手段，来宣泄他心里的那些怨恨。
　　史卡鲁即使拥有不死之身，可是夜的“维持”自然会减缓他的恢复速度，不死也是重伤，绝对讨不了好处去。
　　很可能那家伙要好几天来愈合伤口，而那个笨蛋……和玛蒙一样，痛感敏锐远甚于常人。

　　玛蒙不希望看到那种场面。

　　“你要是想要史卡鲁的手表就尽管拿去，我本来也想要淘汰他的。会被毁掉的东西能有一点作用也不错，不过——”玛蒙直视百慕达，兜帽遮掩下的双眼微眯，眼中出现了杀意，他对自己的杀气和恶意毫不遮掩。“——你可别做得太过分了。”
　　要是对那个笨蛋造成什么伤害的话，他这边可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

　　啊啊——这种眼神还真是——
　　百慕达隐晦地露出了笑容，看起来玛蒙君比他所预想的还要更加在意已经不该在意的事情啊。
　　要是这个时候能看到他那双眼的话，那绚丽色彩中加入了愤怒和杀意，一定更加惊人。
　　百慕达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知道了，玛蒙君的意见的话我会当做参考。”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笑了出来。“毕竟你可是我非常重要的盟友呢。”
　　盟友一词的语调千回百转，平白让玛蒙感觉到几分讥讽。
　　玛蒙直直看着百慕达，良久，他收起了自己身上的杀气，接过了一旁斯蒂芬妮递过来的红茶，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稍微顿了一顿，玛蒙转而问起了彩虹战争的事情。
　　第一天的战斗已经结束，他们自然需要决定第二天的战斗计划，玛蒙和百慕达是同盟关系，相互之间总需要讨论一下的。

　　“我的行动的话，已经决定了哦。”百慕达缓声道：“我不可以在战斗之中剥夺史卡鲁君的手表，更不知道伽卡菲斯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第二日的战斗，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更是不愿意在今天之内轻率出手，被什么人捣乱可就不好了。”
　　玛蒙挑眉，“所以……？”
　　“我知道两件事情。”百慕达伸出两只手指，“第一，伽卡菲斯不可能停止彩虹战争，他不愿意影响到奶嘴，更是明白——错过这一次，他很难再制造一个动员你们的机会。第二，他已经制定了彩虹战争的规则，就绝对不会违反这个规则。

　　这是百慕达观察了伽卡菲斯数百年之后才得出来的，绝对正确的认知。
　　玛蒙此刻也能猜到百慕达的打算，一想到那个铁帽可能会露出的表情，之前因为百慕达意图对史卡鲁下重手而产生的糟糕情绪也稍微缓解。

　　“我会一直都注意着史卡鲁君那边的事情，等到第二场战争结束之后就立刻夺取他的手表，这样我才有了参加战争的许可。”百慕达说完了自己的打算，接着问道：“你呢？玛蒙君。”
　　而玛蒙只是冲着他，伸出了手。

　　“拿来吧。”
　　“什么？”百慕达明知故问。
　　“还能有什么。”玛蒙冷笑，“你们收集的那些资料，我认为同盟之间至少需要一定的情报共享。”
　　百慕达摊了摊手，向着因为自己吩咐而留守在不远处的复仇者送了个消息，不一会儿，就有复仇者凭空出现，将手中的情报都递给了玛蒙之后朝着百慕达微微点头，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

　　看到手中的情报，玛蒙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复仇者们不愧是各个时代的佼佼者，情报的收集、整理和分辨能力都远超于常人。现在放在他手中的这份情报，不但详细记载了各种重要的事情，更是附加上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和基本的评价。他一边仔细翻着，一边在心里辨别这些情报的真假。
　　整个过程之中百慕达一直都静静地看着玛蒙，没有出言催促，等到玛蒙终于看完了所有的东西，将情报递到了斯蒂芬妮的手里之后，他才开口说：“如何？这种程度的情报玛蒙君还满意吗？”
　　“勉强合格。”玛蒙冷冷道，心中已经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按照现在的情报来看，里包恩、可乐尼洛、威尔帝、尤尼四队很可能会开始混战，他的目标便显而易见。

　　——风。

　　在战斗结束，百慕达夺取史卡鲁手表之前还是不要惊扰伽卡菲斯的好。这一场战斗仍旧是斯蒂芬妮和玛蒙单独的战场。
　　对手是云雀恭弥的话，斯蒂芬妮赢的可能性也不低。
　　玛蒙再仔细想了想，低声道：“我会对上风那一队。”只简单的一句话，接着他就闭上了嘴，不愿多说。
　　百慕达自然从对面婴儿紧抿的唇上看出了对方的意思，更不会自讨没趣。

　　“既然一切都结束了，那么我也该告别了。”百慕达起身，飘在空中。他心中了解玛蒙对自己的厌恶，不等对方开口就自己提出了告别。
　　眼见着玛蒙脸上很明显是一种“快滚”的表情，百慕达心里笑了一声，冲着玛蒙伸出了手，他那婴儿的手指也一样被白色的绷带层层覆盖。

　　“那么，玛蒙君，把你的守护者手表都给我吧。”

　　玛蒙在一瞬间瞪向百慕达，而面对他带着怒意的目光，百慕达解释道：“玛蒙君的其他代理人我们这里也有安排，所以我想，玛蒙君不如就将守护者的手表都交给我好了，我挑出来的人选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看到玛蒙依然沉默，没有交出手表的意思，百慕达接着说道：“现在玛蒙君的盟友可是只有我一人，玛蒙君也无法将其他任何人牵扯进来吧。所以——”

　　“——相信我吧，玛蒙君”
　　百慕达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绷带之下的面容上是缓缓露出的笑容。
　　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了，你的身边也只有我可以相信了。
　　他要逼玛蒙——交出自己的信任。

　　只能这样选了吗？玛蒙从桌子上飞起来，动作缓慢地来到一旁的柜子前，他的手缓缓拉住了第一个抽屉的拉环，手指一紧一松，不断摩挲着拉环的表面，双眼也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如此十数秒之后，他仿佛才下定了决心，拉开了抽屉，而因此发出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持续了数秒，六个守护者的手表这才出现在他的眼前。
　　斯蒂芬妮已经看完了情报，正蹙着眉，看着玛蒙的动作，看到他打开了抽屉，眼睫轻垂挡住了瞳孔中的神色，暗暗咬牙，交握的手指亦是紧紧相扣。
　　而百慕达，在绷带之下笑容的弧度也是更大了。
　　他等待着玛蒙将手表都交给自己的瞬间，等待玛蒙堵死自己退路的瞬间。

　　【直接告诉本大爷，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玛蒙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他静静看了手表几秒，脸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伴随着“喀拉喀拉”的声响，抽屉以打开速度的数倍重新恢复了原样。
　　百慕达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斯蒂芬妮手指也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为什么会拒绝？百慕达一时之间找不到问题，便直接开口问：“玛蒙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现在没必要而已。”玛蒙手指在拉环上留恋了一瞬，在合上抽屉的瞬间他心中就放松了下来，转过身仍是一脸平淡，“现在你们也不会参与到战争中来，等到明天再说吧。到时候再让你的人到我这里来就好，在战斗时间内我倒是可以把这些手表暂·借出去。”

　　是暂借，不是交付。

　　百慕达略作沉默，接着一手抓住自己的帽檐，低声笑了出来。
　　玛蒙蹙眉看他，而百慕达的笑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沉寂下来。
　　“很好，我明白了。”他说：“那么，为了防止在战争开始之前来不及带上手表，我会让我的人在今天十二点之前来见你的，玛蒙君。”
　　“再见吧，祝我们好运。”说着，百慕达的身体已经从玛蒙的面前消失。

　　他终于走了……
　　玛蒙松了口气，看了抽屉一眼，想要伸出手去拉开，却又僵在半空之中。
　　他看着自己的五指，良久，轻轻合掌，自嘲地冷笑一声。

　　“走吧，斯蒂芬妮。”玛蒙说：“我们还要去验证一下百慕达的情报是不是正确。”
　　百慕达所给的情报实在太过详细，以至于玛蒙忍不住去怀疑真假。
　　斯蒂芬妮看着玛蒙，眼中满是心疼，她没有准备出行，而是轻轻抱住自己的弟弟，一手抚摸着对方的头部。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玛蒙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心中百般滋味交杂，眉头紧皱。

　　那手表是伽卡菲斯的骗局，同时却也代表着信任和依靠。
　　他此前从未想过，只不过是暂时借出以应对每日的战斗，心中的排斥和委屈就会剧烈到如此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