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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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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候,上床起了轻轻的鼾声,有时夹着着辨不清的梦呓,大概是他的家乡话,透着窗,看着对面的楼的一个房间还是亮着一盏,多少个夜都是这样,失眠便看着它,想着那些途径的记忆。今晚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心事,却失眠,像是预兆一般的失眠。直到周斌给我打电话。
已经是将近两点了,手机一直在枕边震动,却懒得去碰,直到第三次,才拿起手机,蹑手蹑脚的走出去,披了件外套,站在阳台,听他说着他幸福的故事。
他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儿,在跟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不能喝酒,却逞强,喝了很多,直到醉倒,才安分的趴在桌边睡着。她很可爱,可爱的马尾,可爱的长相,喜欢她顺理成章,可是,她却是我哥们儿的女朋友,你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可是过了两个星期,他们分手了,然后我从我朋友的校内上搜到了她的名字,然后加上,然后顺理成章。她说,她想忘记我朋友,想好好恋爱。我只是说了一句,做我女朋友吧。她就点头了。祝我幸福不?
听着他说话,仿佛是看着一幕幕电影剪切的画面,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夜色里冰冷的空气,不知所措。只能沉默,然后都是沉默了很久。低头,看着楼下灯光昏黄,孤孤单单的站在路旁,似乎守候着这夜空洞一般的寂寞,风起,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飘落了几片,也是循着不同的轨迹旋飞开去,初夏,如此的季节,居然也有如此的情景。不忍看,抬起头,夜浓,月淡,星稀。
终于,我开口说,是文燕?
他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嗯,你会祝福我么?我们是哥们儿么?
我挂了电话,不再去说任何一个字,解释都是徒劳,如若反对有效,那我反对一岁枯荣,如若反对有效,那我反对花开又败,如若反对有效,那我反对夕阳西斜。反对便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承诺也只是因为没把握,不是么?
只是轻轻的回到宿舍,拿起舍友的一包烟,打火机,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这初夏的夜色,看着远处公路上偶尔穿梭的车,看着更远处山麓暗淡残影,看着目光不能及的夜的深邃天幕。点燃一根烟,看着它火红的头,烟袅袅轻飞,婀娜多姿,极尽风情。深深的吸上一口,辛辣的气温充满喉咙,一股锥心的疼充满整个肺,然后便发疯似地咳嗽。是的,我不吸烟,只是想折磨自己。终于大半包烟被费尽的时候,看着左边的晨曦,已然潜进了沉睡的世界。
夏,你醒的真早。
拿起手机,给文燕的短信,内容是——你想做什么?
出乎意料,她很快的回了——把你对我做的,全部还给你朋友。他很爱我呢?你懂不懂?
女人的报复心理,真是无可挑剔,毫无办法,只能等着她什么时候觉得,这是个尽头,或者她会真的爱上他了呢?我总是存着这样的侥幸,正如隔壁宿舍的总会买彩票,然后每周兴冲冲的去对,然后病怏怏的说,又没中。我的心理与他,没什么区别了。
周斌再没有跟我联系了,尽管我知道这两个月他几乎每周都会过来,也曾撞见过,他总会撇过头,装作目不斜视,我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全是文燕。她也很幸福的样子,笑着,然后撒娇的挽起他的胳膊整个身子倾倒,让他去抱起,花费全部的力气,只为她不跌倒。我看着,简直像是再看这一部闹剧,或者是一步走向悲剧的闹剧,我却无能为力。他不会信我,又何必呢?
六月的一天,母亲居然来我学校了,在宿舍楼下打宿舍公用的电话给我,我正坐在床上跟室友插科打诨,室友接电话说,你妈叫你下去。
我笑道,你妈才叫你下去勒。
他说,真是你妈,就在楼下。不过好像心情不好,语气好重啊。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疑惑了,母亲说话向来轻言轻语,礼貌的很,怎么会很重?从床上下来,走到阳台,看见母亲斜跨这她那老式的米黄色肩包,松散的头发像是清晨起来没有洗漱的样子,我看了看手机,才刚到10点,如果他想来,肯定是8点就上车了。起床更早,必定是什么急事,心底的不安一时浓重起来,飞一般跑下楼去。
见到母亲的时候,我才放下脚步,慢慢的走近她,轻喘着气。母亲真的是矮了,站在很多年历史的梧桐树下,更是显得瘦削,她低着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也没用摁键,就那般看着。终于,站在她旁边,轻轻的唤了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话没说完,她抬起头,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撕心裂肺的吼着,你个兔崽子,你有良心吗?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账。
顿时,被打蒙了,抬起头,问,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妈,你怎么了
这才注意到她红肿的双眼,她又狠狠的踹了我一脚,你好意思啊你?
身边的同学越聚越多,一楼的阿姨也过来劝着,拉开仿佛正在咆哮的狮子般的母亲,说,有话好说,怎么动手啊。
我站在一旁,不敢有半丝举动,从小到大,母亲一个人把我带大,那番苦痛是深肤切骨的感受,我自然对母亲敬畏并重,即使这般也不会有一点埋怨,脑海里一直思绪着,到底什么事情。
终于,我们坐在宿舍一楼阿姨的办公室,母亲也终于平息了愤怒,问我,你做了什么荒唐事情自己说吧。
没有啊,妈,真没什么啊,我还能什么荒唐事情啊。
母亲把手里的茶杯狠狠的撞在桌上,说,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说没什么事情?
顿时,我心明了,原来,终究是被母亲知道了。我出生的那个小城镇,居然小到如此程度,始料不及。真是始料不及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低着头,说着,妈,对不起。
母亲叹了口气,说,我一个人拉扯你,容易么?你还这么不懂事,你想做什么?想毁了我还是想毁了你自己?我看你也别想恋爱娶老婆了。你也不打水照照你样子,你算个什么,还去干那没皮没脸的事情,你让我在单位哪里还有脸抬头?
慢慢的,我居然泪盈眼眶,只是恶狠狠的擦干,不让它泄露了心底的悲伤,路是自己选的,就算爬,也该把它爬完,不是么?
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六月四号。
下午母亲走的时候,我拿起手机跟耳洞发了个信息,你在干嘛?最近好么?
还是老样子,她没有回我。
夏天,总是睡得很晚,起得很早。那天她居然睡得很早,只因为,天阴了,雨缠缠绵绵的飘零。
送母亲上车的时候,母亲闭目,低头,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站在原地,看着车驶出很远,车轮溅起的雨水,放肆的飞散到路边的人行道,渐渐的,雨水模糊了车的轮廓,渐渐的,它消失在目光尽处的地平线。我站在原地,不愿动弹少许,雨水浸淫的世界,永远都是如此这般的让人动容,充满不可名状的悲伤,如往事烟云,如记忆飘散,却又纠缠不迭。
在往回走的路上,居然遇到了文燕,她打着伞,轻轻的走在我身边,徒劳的为我撑伞,把大半罩在我头上,本来已经湿透的我,却又多了一个半肩湿透的伙伴,场面是不是很滑稽?我推开她,笑道,来看笑话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把伞往我头上移。我吼道,你离我远点,明知道我不爱你,还那么固执做什么?你不觉得你贱么?
忽然,她收起了伞,看着她红起的眼眶,我知道,她哭了。她断断续续的说,我知道我贱,我贱到去勾引你朋友,像这种方法来报复你!可是你不贱吗?你敢说你不贱?
我不贱吗
感情的世界里,贱,都是逼出来的!
第二天,我成为了学校的谈资,一个笑话,这个笑话讲了很久,一直到暑假开始,坐在去车站的校车的时候,后座的一个女孩子还轻声的对着邻座的人说,前面那个男孩子就是那谁,据说,他把别人肚子弄大了,还逼着女孩子去堕胎,这人可耻啊,你肚子大没大啊,千万小心啊。
你小声点,小心他听到,多尴尬啊。邻座的貌似也是个女生。
后座的女孩子一脸不屑,说,他戴着耳机听歌呢,再说他听见了又怎么了?难不成还跟我吵架啊,真是的。
我没有听歌,只是插着耳机,听着外面的世界种种,就像是对着窗户想看外面的风雪一般,宁静的欣赏。因为这一个多月,累了。窗外流逝的风景,恰若身边流经的岁月。那些生生撞进来的画面,不正是年轻时候的痛么?
此时此刻,终于,我明白了耳洞母亲在医院对我说的那句话了——青春里,你算是留下后遗症了。
不曾想,这竟是刺青般的印象,渗透进每一寸肌肤,在我的青春里,慢慢下渗,慢慢下渗,直至囊括了我的每一寸。忽然,绝望的想,这会不会就是青春了呢?这青春有过画眉的媚人歌声,有过夏雨的疯狂侵袭,有过秋叶的落寞肃清,有过雪花的飘零黯然。这,如此完满,还有什么可失望的呢?或许,顺序错了,结局不该是冬的雪花飞舞,而应该是春的落英缤纷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