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布兰卡的芬芳》秦岸

2、花开无声·壹

　　十年前，是十八岁的春天。
　　高三，无疑是个沉重的词语。
　　但是萧乐依旧是无忧无虑，不愁也不恼，一点也没有青春期的躁动，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继续着她的生活，不徐不疾。因为她已经与大学签约，免考。

　　又是一个高三的早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窗外的晴空万里无人欣赏，更没有人去注意洒在教室里的暖阳。每个人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的低声细语也不过是在讨论如何解题。
　　萧乐在座位上看着诗集，厚厚的课本就那样整整齐齐地放在桌角，也不去翻看。在与大学签约的那一刻，萧乐就放松了精神，十二年的苦读得到了回报，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吗？所以她决定，在到大学报告之前，就这样自由自在地看看书，出去走一走，顺便瞧瞧埋头挥汗的同学们，开心开心。
　　班主任踏着高跟的皮鞋一步一响地走入教室，环视了一圈，见无人抬头，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以引起学生们的注意。
　　见自己的学生们终于三三两两地抬头看向自己，女教师颇有成就感地清了清喉咙，说：“今天，我们高三六班迎来了一位新同学——楚弦。虽然这个时候的转学生很少见，大家也相处不了太长时间，但是我也希望同学们能够和楚弦同学好好相处，留下两个月美好的回忆。”
　　班主任说的最后几个字淹没在了同学们热烈的掌声里，楚弦美丽的面容让长期对着同班女生、早已审美疲劳的男生激动不已，也让同学们给她打的第一印象分高了不少——特别是男生打的第一印象分。
　　接下来按部就班的自我介绍也无非是“请大家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倒是“有二分之一美国血统”的自述引起了不少男生女生的好奇心。
　　萧乐也被吸去了注意力，倒不是因为楚弦是混血儿或是长得有多美丽，而是在昨天深夜，确切说是今天凌晨，她见过这个女生。

　　夜晚十一点五十五分，萧乐独自一人坐在禾月路第十四张长椅上，无聊地晃着腿。
　　即使是繁华的街区，到了深夜也是空无一人，偶尔来去的一两辆出租车都是毫不留恋地绝尘而去，只留下呛人的尾气慢慢消散在夜风中。色彩斑斓的霓虹灯照不亮深夜的黑暗，空旷的大街，暖黄的街灯，还有第十四张长椅上影单影只的人。
　　萧乐搓着手，静静地等待着十二点的到来，等待着四月第一天的到来——那是她的生日。
　　愚人节的生日，还挺特殊。
　　萧乐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还有一分钟。
　　萧乐小心翼翼地从拎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在心中与手表上的秒表一同默默地倒数着，十，九，八......
　　三，二，一！
　　“萧乐，你终于十八岁了呢......”萧乐眨了眨眼睛想笑，可是泪水却从眼眶滚落，滴在她的手上，又顺势滑下。
　　这时，萧乐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是她父母发来的短信：

　　乐乐：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不能在你生日这天回来陪你，爸爸妈妈感到非常抱歉，礼物已经快递过去了，这两天你应该就能收到，希望你会喜欢！
　　爱你的爸爸妈妈

　　萧乐看完信息，忍不住哭得更凶了。
　　她其实早就明白今年即使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她能收到的也不过是父母远隔千里发来的短信问候，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可是如今看到这信息，心里面的委屈、难过，还是如潮水般从眼眶倾泻而出。平时装得越是坚强，卸下伪装后就越脆弱，所以萧乐在十八岁生日这天嚎啕大哭了。
　　想和爸妈一起过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不用蛋糕，不用礼物，只要有爸妈陪着就好。
　　这是萧乐十八岁的生日心愿，但是她却永远不会说出来，只是让它静静沉在心底，一个人哭泣。
　　等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完了，萧乐才慢吞吞地用手揉了揉兔子似的眼睛，从包里翻找出纸巾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大花脸。
　　把脏了的纸巾扔进街边的垃圾桶，萧乐又坐回了第十四张长椅，再次无聊地摇晃着腿。而那个精心挑选并且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也被她随手放在了一边，没有了心情再去拆看——反正是自己买给自己的，一点惊喜也有没有。
　　干脆这样坐到天亮好了......
　　萧乐这么想着，反正家里没人，回不回去都一样，好学生也有放纵一次的权力。
　　于是，萧乐就靠着长椅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乐迷迷糊糊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出于本能，她立刻睁开了眼四处察看，却惊觉这人就站在她面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
　　眼前这人是个女生。
　　萧乐抬头打量着对方，这个女生看上去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年龄，面容姣好，五官不似东方人那么平淡，透着股刀削的锋利，或者说是深邃；眼睛乍看之下是黑色，细看却透着股暗蓝，头发倒是与黑夜融成一体。
　　应该不是纯种的中国生物。
　　萧乐如是在心中下了结论。
　　不纯种的中国生物也不在意某只纯种中国生物的目光，笑嘻嘻地说道：“还不回家吗？这里的晚上可是有狼出没哦！”
　　萧乐闻言，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捉住了双手，一个不留神，竟然硬是从长椅上被拉了起来。
　　“你想干嘛！”萧乐有些惊慌，自己不是没有挣扎，而是对方根本不在意她的挣扎，也许自己的努力在对方看来就像是在玩闹一样。
　　“嘻嘻，我没有恶意啦！”那人松开了手，还好似抱歉地拍拍了萧乐的头。
　　“坏人一般都会说自己不是坏人。”萧乐甩了甩手，把背包一拎就准备打道回府，心想着好学生以后还是别再“放纵”了，真遇上狼就完了。
　　“喂！你别走嘛！”那人快步追上萧乐，“你看！我家就住在那边，我本来晚上失眠睡不着想看看夜景的，谁晓得却看到你一直在这里呆坐着，后来还哭，我担心你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所以才......”女孩手指着禾月路上一座很高的公寓，向萧乐解释着。
　　我明明是好心一片嘛！你怎么把我当成驴肝肺了？不对，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女孩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呃，如果是那样的话，还真是抱歉，谢谢你的好心，我没有事，我要回家了，再见！”萧乐也不管对方带着七分真诚三分委屈的表情，快速地说完了话转身就跑，只给那女孩留下了一个类似于“落荒而逃”的背影。
　　以后晚上还是别出来了吧，以免又遇上这么奇怪的人。萧乐如是想。
　　这个人好有趣，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女孩如是想。
　　夜深了，天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女孩粲然一笑，迈着欢快的脚步离开了，顺手捞走了被某个纯种中国生物因慌忙跑走而落下的礼物盒。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那只不纯种的中国生物已经站在了萧乐的桌旁，笑眯眯地说道：“你好，我是楚弦，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还请多多指教！”边说着边友好地伸出了手。
　　“嗯......”萧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嘴角扯开一个淡淡的弧度，握住了楚弦的手，说道：“我是萧乐，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两个女生相视而笑，对于凌晨的初遇绝口不提。

作者有话说

　　青春时的初遇。
我也青春着去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