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将至》沐知暖

4、相遇

　　不会吧……

　　我在心里哀嚎。到今时今日，我才懂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子轩仍是若无其事：“怎么样，欢不欢迎？”

　　我皱起苦脸，欢迎？怎么可能！我可是乖孩子，就实话实说喽：“不欢迎。”

　　“那怎么办？”他一副苦思的模样，我正以为有戏，却不料听得他低喃了一句：“那边都开始动工了。”

　　“……”商人都是奸诈的，这句话果然不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照这样下去，早晚我会被他设计了的……

　　我恨恨咬牙：“你这一招先斩后奏玩得真是可以啊。”

　　他突然正色：“陈晨，我一定会追到你，我对自己有这个信心。”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涌起密密麻麻的感动。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便那么冲动地答应了他。管爱情如何，只要这世界上有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便不失为一种幸福。

　　我低垂了眉眼，慢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说：“程子轩，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

　　事已至此，我便是反对也是无效。索性不再去想，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吃完饭，程子轩送我回寝室，简单地道别后，我正准备上楼，手却被他突然拉住。我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略微有些不自在地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罐来，塞到我手上，不置一语，转身离去。

　　我震惊于手上的东西，竟没有察觉，一向沉稳的运筹帷幄的程子轩方才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夕阳在我的身后投射出长长的倒影，手中玻璃罐里，一颗颗银色的星星熠熠生光。

　　我一阵恍神，折星星。我并不陌生。大一那年我几乎是不分日夜的折，花了近五百块钱和我大把的时间与精力，折满了一大玻璃罐整整1314颗星星。

　　那是大一圣诞前夜。

　　我和徐诺去看电影，因为正值佳节，电影院爆满，我们不得不等晚上10点40那场，待我们看完电影出来，已午夜过半。

　　那是我第一次半夜12点没回家。

　　我们打车回了学校，那天的天气特别好，满天星斗，微风轻拂，远处几盏灯温暖地漾着，等待那些未归的情人。

　　时间已然很晚，徐诺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临上楼前，我叫住他，从包里拿出那罐五颜六色的星星。

　　我讷讷地递给他，低垂着眉眼，害羞而不敢去看他的反应，唇边却不期然被另一张唇覆盖。

　　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折星星，盲目固执地认为只要折够了1314颗星星，我与徐诺，便真能一生一世。

　　如今还是在这个宿舍楼下，同样的场景，只不过，送的人变成了程子轩，收的人成了我。

　　我以为，此时的我，再也不会如此盲目地相信。

　　可是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匆匆上楼，把星星倒在桌上，一颗颗地细数。

　　1、2、3……1311、1312、1313、1314。

　　我怔怔地出了会儿神，翻出手机给程子轩发了生平第一条短信。

　　“你折了多久？”

　　他立刻回复过来：“一个月。”

　　“你真有耐心。”

　　这一次，他长久没有回复。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他突然回了短信过来：“陈晨，我愿意用我一生一世的耐心，许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我看着手机屏幕，眼眶突然湿润。

　　*

　　我与程子轩，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他大了我3岁，我上大学的时候，他刚好大四。他是江苏人，我是山东的。他住在学校西北角，我住在学校东南角。他是文科生，我是理科生。他家境富裕，我家境普通。他是学经济管理的，我是学计算机的。怎么算，我们都不可能扯上一点关系。

　　可命运偏偏就安排了那样一次巧合。

　　那是大一下学期，我和徐诺正好的时候，我跟着社团里的人出去打比赛，因为天气预报说有雨，我便在包里放了把雨伞。比赛的时候就很闷，赛完在同学那玩了会儿，出来时，天果不其然下起雨来。待得下了地铁，等回学校的公交时，雨势已经颇大。

　　那是B市难得一见的大雨。时间很晚，公交车已经到了交班的时间，一连两辆都没有停。此时已经等了将近30分钟，好多坚持不下来的都打了车离去，但还有一部分在原地苦苦等着。

　　站在我前面的两个男生没有带伞，在雨里焦急地等着，衣服已快湿透。因为无聊，我便听了听他们的交谈，却发现竟然是一个学校的。我想了想，同是天涯沦落人嘛，又是校友，就把伞移过去一点：“咱们一块打吧。”

　　也多亏我的伞够大，挤得下三个人。靠我近的那个瘦瘦的男生冲我感激地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子轩。”

　　后来在被程子轩纠缠的那段时间里，我曾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管了这档子闲事。但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想，我还是不会坐视不理。

　　当时我与徐诺感情正好，自是不会太过注意其他男生，即使那个男生连我也觉得惊艳，却也没有自此念念不忘。

　　不过是偶然的相遇，交换了联系方式，加了□□，有时也在线聊聊天，却也只是点头之交，淡如水罢了。随后程子轩毕业，我们就更加地没有了联系。

　　然而就在他毕业一年后，我和徐诺分手不到一个月，他突然向我表明了心迹。

　　当时的感觉，惊愕有之，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嗤之以鼻。我只当那是玩笑，却未料想，他竟是当真。

　　后来我问他，不过是那雨夜的偶然邂逅，他究竟是喜欢我哪一点？

　　他宠溺地微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生很善良，只一把伞，硬是给我们打着，最后弄得全身比我们都湿。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女生，我一定要留她在我身边。”

　　我无力地反驳：“那只是我那把伞太大好吧，多一个人也不多。”

　　他但笑不语，灼热的目光紧盯着我，我忽的就心虚起来。

　　其实那天是感谢的。感谢带了那样大一把伞，让我有能力去帮助其他的人。那是一种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感觉，就像那天雨过天晴，空气里淡淡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