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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叶傅)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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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花白凤我还是低估你了,四岁,小红四岁就得了癫痫啊啊啊啊,虐死我了……不管后面再怎么洗白,我实在无法原谅你对小红所做的一切。打着爱的名义从来没从他的角度考虑过,一个孩子从小未曾得到半点母爱,你让他用什么心情去喊你娘?一旦他对你露出笑脸你的反应是扭他的手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别人凭什么要求他去原谅这样一个母亲?
叶傅
鱼
叶开又一次看到了花白凤对傅红雪的鞭打。
傅红雪依旧默默承受,连半丝闷哼都没有。从小到大被责罚了这么多次,他的忍耐力必定练得极好。
叶开也像从前那样默默看着,暗暗祈求着花白凤停止鞭打,但老天却像有意要折磨他一样,他祈求得越厉害,话白凤的鞭子就越狠。叶开终于不忍地转身,却没有离开。
无间地狱虽阴森,却有着一池天然的温泉。每次傅红雪被鞭打责罚后,花白凤就勒令他去温泉沐浴净身。
傅红雪从没有问过为什么,对于花白凤的话,他从来都无条件听从。自从唯一的朋友翠浓死去后,他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永远死去,真的如花白凤所愿,无怨无悔地成为一个无情无心的复仇之子。
温泉的水泛着幽幽的蓝色,水温宜人。傅红雪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时刻。当然,他不敢给花白凤知道。他的任何喜怒哀乐,都像是花白凤眼中复仇的障碍。
天然凿成的温泉浴室里,傅红雪慢慢脱下衣裳。
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痛,一个人疗伤。
没有母亲,没有练功,没有鞭打,没有责备。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萦绕的水汽扑面而来,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抚慰他整个身心。
傅红雪步入温泉,缓缓坐下。刚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在接触到温水的一刹那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很短,这种痛感片刻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逐渐变得温和清凉,将伤口的疼痛都吸走了一样。
傅红雪闭上眼睛,自虐般地回想母亲刚才的责罚,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他静静地对自己说,“傅红雪,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她爱你,她真的爱你。”
他的声音轻而沉,再刻骨的痛,若是不大声说出来,总是难以让人听见的。
叶开却听得清楚极了。
躲在岩洞上方一块大石的背后,从这个角度,叶开看清楚傅红雪的背影。而稍加敛息凝神,只要傅红雪开口,即使声音再低,叶开也能听到。
这么多年来,傅红雪若不这么自欺欺人,也许他根本无法熬过花白凤的鞭子。
叶开明白,但是每每听到总感觉有把刀子在剜着傅红雪的心,也剜着自己的心。傅红雪心口的伤,比他满身的伤痕更加深重。
大概还是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叶开想知道傅红雪如何疗伤,弄清花白凤是不是用了长白山的灵药给傅红雪使用,就尾随着他躲进了浴室。
整个无间地狱都以岩洞为依托,到处是怪石嶙峋,随便藏身何处都很方便。
长白山的灵药确实有效。傅红雪的伤口虽狰狞,沐浴过后愈合出奇得快。然而,叶开也是那次才知道,这温泉浴室不但是傅红雪疗身伤的地方,也是他可以安静地治疗心伤的地方。
傅红雪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伤痛,每次叶开以为他的伤痛已经深到不见底了,却总是发现,他还有更深的伤口没有发现。
那种痛,叶开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无法忍受。他更无法想象承受这一切的傅红雪,到底是什么心情。
也许早就痛到麻木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自我幻想来麻痹自己,支撑自己。
那个满身伤痕的身体里面,住着更加伤痕累累的心。
叶开从此以后就养成了习惯,每次傅红雪责罚完毕,必定会默默来到这浴室躲在惯常的角度观察傅红雪。当然并不只是为了看,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傅红雪身体上的鲜血淋漓的新伤,是这阴沉沉的无间地狱中唯一的色彩,在白净的肌肤上蔓延芜杂像灼烧的火焰,每次都会灼伤叶开的眼睛。
他却不想闭上眼睛。
由于常年在室外练功,傅红雪身体的肤色要比脸上白皙很多,衬得那些伤口愈发触目。在袅袅的水汽中望去,那些伤痕湿润柔软得像妖异的蛇,缠绕住傅红雪,紧紧地束缚了他的整个人生。
叶开一动不动,看着傅红雪自言自语一句话后,在水中静默了许久。傅红雪不动,他也不动。
忽然,傅红雪轻轻仰头,从下颌到脖子扬起一道近乎完美的线条。他仰首闭目,似在思考什么。
叶开几乎屏息。
接着,傅红雪在水中站直身体,幽蓝的水面摇摇晃晃,倒映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连带那些无数的新伤旧伤,也在水面上摇晃不已,好似即将支离破碎,但叶开知道它们不会消失。
傅红雪吸气运功,缓缓倒入水中,呼吸慢慢消失。
叶开并没有焦急。
早就掌握了九阴雪魄功的傅红雪只是在用该武功的初级心法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浸入到水中进行完全地疗伤而已。如此,不但会加速伤口愈合,还会增进功力。
一池泉水温柔地拥住了傅红雪。
这时,傅红雪已陷入沉沉的休眠之中,数个时辰之后才会清醒。
这是他真正放松的时间。与世隔绝,不用去想任何事情。
也只有这时候,叶开才会现身,站到浴池边,静静面对在水中沉眠的傅红雪。
水面中默然安眠的傅红雪,像一条沉睡的鱼,脸上有着天真的表情,比这清澈的山中温泉更纯净。
“傅红雪,既然我不能消除你的痛苦,那就只有陪着你痛了。你不是只有一个人的。”叶开俯身,手指轻轻点了点温泉,像是生怕惊醒水底那条美丽的鱼。
也许只有睡梦中的傅红雪,才是自由的。但从小到大人生与快乐几乎绝缘的人,往往只有噩梦相随。
叶开曾看到傅红雪有次在水底惊恐地醒过来,喊着什么,如果不是冰姨及时赶到,恐怕叶开就要出手相救了。又或者,如果叶开不在一边,冰姨也没有来得及,也许傅红雪会这么溺死也说不定。想到这个可能性,叶开就无法放心,也无法不每次傅红雪温泉疗伤时都躲在一边观察。
那一次,傅红雪浑身湿淋淋的趴在浴池边,不住地喘息,捂住脸,脆弱得仿如普通的孩子,会哭泣,也会害怕。
他对冰姨说他只是做噩梦了,哀求她不要告诉花白凤。
这只是一条一直被禁锢的伤痕累累的鱼,连睡梦中都难以得到安宁。
叶开只想让傅红雪快乐一点。因此,就算他原先不知道什么方法可以让人在睡梦中快乐一点,后来也知道了。
叶开透过温柔的泉水,伸出右手二指直指傅红雪眉间的印堂穴的位置,缓缓发劲将自己的内力运送出去。内力遇水晃而不散,正好中和印堂穴位周围直接承受内力的不适,一股与水温同样温度的热流送进了傅红雪的眉心。
此处为督脉要穴,适当内力输送可缓解失眠多梦的症状。叶开这么做也不用担心损耗自己多少内力,因为这只需要少许真气。花白凤有许多提升内功心法的杂学,叶开没有拒绝花白凤的这些馈赠,他这些年的内功修为并不逊色于江湖上普通门派拥有二三十年功力的掌门人。
况且,即使要花费自己很多内力,叶开也甘愿这么做,因为这样傅红雪就能更安适些。
每每此时,叶开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运气一边坐在池水边上轻声述说着自己在江湖上遇见的奇闻异事。他相信,傅红雪虽然听不见,也会感应到自己的快乐。
做个好梦,傅红雪。
叶开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由的。我希望,那一天会很快到来。
隔着一道碧波荡漾,叶开坚定的面容和傅红雪安静的睡脸相对,氤氲水汽萦绕,如同一副朦胧缱绻的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