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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那些讨厌参加婚礼的人要么没钱要么没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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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累死了,啊…要疯了…”幼儿园刚放学,黑兔先生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一边弯腰捡拾小朋友们掉落了整整一个游戏室的玩具。
“别嚷嚷了,我们和你一样累。”李美亚老师顺手扔过来一个布偶熊,正中小钟后脑勺。
“是吗?”小钟直起身子,投过去一个鄙视的目光,“你们中午也去幼儿园大门口顶着大太阳搬了两个小时新到的玩具积木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替你照看小朋友了呀。”坐在矮桌边翻着最新一期的《儿童画报》,马琳惠老师很悠闲。
“是午睡,照看他们午睡…”小钟委屈地嘟囔。
李美亚走了过来,帮忙把刚刚被她扔出去的小熊放进娃娃盒子:“好啦好啦,帮你收拾还不行?”
马琳惠继续道:“今天星期五下班早,你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在家休息。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这里就你跟小百合班的任毅是男老师,粗活累活你们不干还有谁干?”
“嗯嗯!”李美亚听着直点头。
“我今天下午也不能休息。”
“哎?为什么?”
“老妈一个老同事的儿子结婚,我得去喝喜酒。”小钟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爱怜地抚摸着上面“百年好合”四个烫金大字,眉宇间是深深的不舍。
“哟,好事儿啊。”马琳惠老师可能终于觉得手里的书侮辱了她的智商,放下画册,走过来加入了捡拾玩具的行列。
“好什么呀?我一个月的工资本来就没多少,这下好了,下半月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将红包重新塞入兜里,小钟瘪瘪嘴,“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我老妈。”
清了清嗓子,小钟憋出一副别扭的女人音,挥舞着手里的小手绢:“我说,老钱家上个月刚抱了孙子。这下小刘家的儿子也结婚了,人家还比你小两岁呢。还有那个□□家,小外孙都要上幼儿园了!你再看看你!让你读个大学还读出鬼了,都28岁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儿都没让我见着…”
“噗——”两位女同胞笑得满地打滚。
“所以我最讨厌参加婚礼了…”
下午2点30分,黑兔先生按照与母上的约定,准时到达“艳阳天”酒店的楼下。小钟抬头瞟瞟酒店外悬挂的彩旗与横幅,接着,又看了很久很久的蓝天。
“哎…”最后深深叹一口气,埋头走入“刑场”。
新郎新娘早已在门口候着,“小刘家的儿子”一身西装革履,笑得一脸褶子堆到了一起。一旁的新娘子算不上漂亮,但身材尚可,也不知道抹胸的婚纱下面垫了多少东西。
“哎…”接着一叹气,小钟梗着脖子冲上前去与他们寒暄。期间遇到了三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大妈和一个“都快认不出他”的大爷,又是一阵唇枪舌战。当得知小钟还没有解决终身大事时,大家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钟啊,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的事情还是抓紧吧,”大爷语重心长。
“莫不是眼光太高了,也是,小伙子长得这么帅…”大妈直可惜,“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不然就我家小闺女吧,那孩子今年24,也单着呢,跟你还蛮般配的咧!”另一个大妈笑得见眉不见眼。
“嘿嘿…谢谢,谢谢…”除了这两个字,黑兔子实在找不出应对的办法。
再后来,酒店的大门口愣是被这群说媒拉纤儿的大爷大妈给堵了个水泄不通,一度把今天的二位主角晾在了一边。
这时,听得门外一阵喧闹。
“哎,那是今天的司仪吧?”
“是啊,长得真帅呢!”
“那当然,婚礼司仪怎么能请得太磕掺呢?据说还是个电台主持人呢。”
“原来是电台的主持人走穴,我还以为做广播的都长得很对不起观众呢…”
听到前面人的议论,小钟顿时心生一计,趁机对着一众大爷大妈道:“你们看,司仪都来了,几位老人家还是赶快上楼吧。我估摸着一会儿就开席了。”
见到老人家们明明开始犹豫脚下却依旧纹丝不动,小钟恨不得摸上他们的头,再道一声“乖啊乖”,忍了好半天才忍住这种冲动。
“嗯…也行,我们一会儿上去再说,”说要把女儿介绍给他的阿姨终于迈开金步,一边走一边挥手,“我们一会儿坐在一桌哦!”
“额…好…”配合地挥手,小钟一脸黑线。直到望着老人家们一个一个陆续走远,才敢松口气。
就在准备回头再跟新郎新娘道声喜之时,小钟听见了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祝你们百年好合…那行,我先上去了…”那人背对着他,正在和新人说话。
“小…?莫…?”小钟很不确定的问。
“哎?你们认识啊?”新郎官笑着看向这边。
莫古回头,也看见了他:“杜…额,小钟?”
黑兔先生很无奈:“不用叫全名吧…”
新郎新娘很疑惑,以同一姿势同一角度,一齐歪着脑袋看他们。
“我们是邻居。”二人异口同声地对新人说。
“世界真是小小小,小得真是妙妙妙…”
坐在第七席客座上,黑兔先生的心里反复回荡着这一首脍炙人口的童谣。现在的他正低着头,双手搁在膝盖上,随着双腿不安的抖动而上下起伏。
母上大人和她的老同事们——那一帮子闲来无事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坐在跟他隔了一桌的第五席上。本来小钟也该坐在那一桌忍受大家“热情”的荼毒,继续那个不给他找个女朋友就誓不罢休的尴尬话题。但是临近婚礼开始时,他找了个理由溜了出来,消无声息地就钻进了由年轻人扎堆的第七席。
“哟,这不是小杜么?怎么不跟你妈妈坐一桌?”说话的是小曾,小杜老妈单位财务科的年轻小会计。前几年母上办理退休时,小杜曾经到单位去帮过忙,所以在这一桌子人当中,只有小曾还勉强算是熟脸。
“哎…你知道的,剩男的悲哀啊…”小钟仍旧低着头,生怕被不远处的老妈发现他在这里。
此言一出,满座哄笑。也难怪,同样是年轻人,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理解这种“你妈逼你结婚了么”的悲哀。
“你安心在这里坐着吧,一会儿阿姨问起来,我们就说这桌女孩多,大伙儿要留你。她一准儿不会拒绝,呵呵…”坐在小钟左边的女孩笑着打趣他。
小钟这才抬起头,苦哈哈的跟着笑两声。下一秒,一双兔子眼睛“嗖”的一下就被点亮了。
女孩很漂亮。
用网上时兴的话说,就是属于“女神”那一级别的。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画着淡淡的妆,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很温婉。
“你好,我叫陈薇。”她向小钟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杜…杜晓钟。”小钟连忙伸手握住人家的纤纤玉指,声音激动地有些颤抖,险些连话都说不清。
大家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小杜你也太激动了吧?”
“哟哟,莫不是一下就看对眼了?”
“哈哈,我们家薇薇也是单身呢,不然你俩互相解决一下?”
众人的调侃下,陈薇的脸慢慢红了。小杜倒是脸皮厚,只知道在那里乐呵呵地傻笑。
年轻人多的地方就是热闹,在这一桌子嘻嘻哈哈的打闹下,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待小钟反应过来时,仪式就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此时,音响里正播放着经典的帕赫贝尔的《卡农》,抒情的音乐下,场中央最显眼的地方正被一束柔和的聚光灯照得亮亮堂堂。
莫古一身西装革履,手持话筒,脸上带的那是…你没看错,是笑容。对此,小钟深以为这是职业需要,以毒蘑菇那个性格,必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们刚刚从新郎新娘的好友口中,一起回顾了新人的初识、共处,还有恋爱。”莫古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了看有些害羞的新郎新娘,接着道:“下面就到了今天最重要的环节,这对新人将在我们共同的见证下向彼此宣誓,宣誓将永远忠贞于爱情,忠贞于家庭;然后交换婚戒,将彼此的一生紧紧套牢,永不分离。”
莫古说完,伸手朝台下招了一招,胸前别着“伴郎”字样的男子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台,递上了婚戒。
“刘起先生,你是否愿意…”
全场皆静,似乎所有的来宾都屏住了呼吸,只专注地看着台上幸福的、即将走入婚姻殿堂的一对新人。新郎新娘此时的脸上泛着激动而羞赧的红晕,凝望着彼此。鲜花做成的拱门围绕着他们,无数的彩球在他们的脚下随着微风不时起舞,耳畔只听得见司仪温柔而动情的话语和着舒缓的管弦乐娓娓而来。
台下的小钟也看呆了。他的目光从新郎移动到新娘,再从新娘移动到新郎,最后停留在了莫古身上。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他:
他站在台上,丰神俊朗,举止自若,一双薄唇悠悠地一开一合,说着全场人都用心聆听的话语。
而他坐在台下,沉默在黑暗里,看着这个平日里自己躲之唯恐不及的灾星。可能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小钟忽然发现,莫古今天的嗓音里少了些往日的暗哑低沉,多了些细腻温和。
这家伙许是感冒好了吧,小钟环顾四周专注看着的人群,在心里暗暗发笑:大家可不要被这家伙的外表骗了哦,其实本尊情商几乎为零,而且非常非常的毒舌…
“你在笑什么?”坐在一旁的陈薇发现了小钟的异常举止,凑近了轻声问他。
“哎?”小钟这才回过神来,“我…我为他们感到高兴呢!”
“是么…”陈薇一脸的不相信。
这时,台上的新人们结束了冗长的誓言,新郎正在为新娘戴上戒指…
“哔——”毫无预兆地,一声尖锐的金属音自音响里传来,魔音灌耳。管弦乐的声音戛然而止。
宾客中一阵喧哗。
本来就紧张的新郎手此时忽然一抖,接着就看见头几桌人的目光默契地从台上慢慢转到了台下,某个亮闪闪的东西正以飞也般的速度滚下台阶,向着宾客席而来。
“戒指!”新郎慌张的声音远远地从莫古手里的话筒中传来。
眼疾手快的伴郎最先反应过来,弯下腰,在昏暗的台下埋头狂追,一路撞翻了好几张宾客椅。
与此同时…
“别——!”眼看新郎也要跟下台,莫古赶忙伸手去拉他。
哪知新郎一只脚已经迈下了台阶,莫古这一拉,倒使得他重心不稳,原地划拉了几下双臂,没能阻止自己继续下落,却碰到了一旁足有一人高的香槟塔。
小钟咽了口口水,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哗啦啦——”上百个空玻璃杯应声而下,桌上的几瓶香槟也开始左摇右晃,几成倾倒之势。
莫古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扶住晃晃悠悠的桌子,手刚一撑上铺着桌布的桌面…
正往台下坠落的新郎手忙脚乱之下抓住了桌布一角,就势那么一掀——
莫古手下一滑,扑倒在叠放香槟塔的桌上。几瓶完好的香槟彻底失去了平衡,纷纷落地,稀里哗啦的水声伴着玻璃落地的声音愈发的清澈悦耳,一时间场地内酒香四溢。
然而事情还没完。目睹了惨状的新娘顾不上满地的碎玻璃渣,慌张的跑向台边,妄图拉起她的夫婿。却不知是穿着高跟鞋崴了脚还是踩到了曳地的裙摆,忽然就仰头向后面倒去——碰倒了高达2米的N层蛋糕。
我们可怜的新郎正在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闻声一抬头,偌大的蛋糕直面他而下,闪躲不及,脚下一滑,四仰八叉扑倒在地。借着倒下的惯性,又顺着香滑的奶油滑向宾客席。
幸运的是,新郎同志一路上顺利地躲过了密密麻麻的桌子腿,一往无前的“大踏步”前进着…
这边厢,一心一意追着戒指的伴郎正跪在小钟他们这一桌桌子底下找戒指,待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倒霉的新郎已经滑到了他面前。
“啊!”伴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直起身子。
敏捷的小钟拉起身边的陈薇就往后退。
“哐啷”一声清脆的头部撞击桌底的声音后,第七席的桌子被彻底掀翻。一桌子干净的餐具如同台上的香槟杯子一样“哗啦啦”落地,还好外面有塑料膜包着,不然又是一地的碎玻璃渣。
大伙儿再回头看看新郎,他已经滑到了场地的另一头,脑袋悲催的撞到了门框,正捂着后脑勺,缩着身子“哎哟哎哟”直叫唤。身上半分钟前还笔挺的西服皱成一团,沾满了奶油,还被香槟杯的玻璃渣划破了许多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衬衣。
这时,在桌子底下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伴郎慢悠悠地直起身来,手里晃悠着新娘的钻戒:
“我…我捡到了…”
话音刚落,又重新倒下,回到了大地的怀抱。
“叮叮咚咚”一阵窸窣的声响,小小的钻戒脱离了伴郎的手指,划着优雅透亮的圈圈儿,慢慢地越滚越远——
最后停留在了小钟脚下。
四周的目光一齐聚集过来,小钟不知所措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聚光灯仍旧照耀着的地方。
他看到台上的司仪莫古,仍旧趴在香槟桌上,吃惊地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望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