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如公子最》严王

4、披着狼皮的咩咩（一）

　　回到家，邱正义果然听到卫叶留的留言，甜腻腻的声音：“蜜糖~人家毕业了哦~要回来报效家乡了哦~明天下午要去接人家哦~拜~啊，邱正义，哥们回来可没地儿住，你要打扫好房间等我哦~”
　　邱正义的家位于城郊的铁路职工家属大院，二室一厅的标准单位房，在房价没涨成现在的天价之前，邱正义的爸妈公积金贷款在市中心买了套大点的三室两厅，为的是能把寡居在乡下的爷爷接过来一起住。邱爸爸原本打算把单位分的这套老房子卖了，邱正义死活不干，说住久了有感情，结果这套和邱正义有深厚感情的的房子就变成“积灰三尺无人管”的垃圾厂单身宿舍，邱正义一个人住的是逍遥加自在，无拘又无束，当然，排除邱家主母偶尔来查岗的时候。
　　听完留言邱正义青筋都快爆出来，明天就要回来，今天才跟我说！管你去死，你回来睡灰尘上面好了！
　　话是这么说，邱正义还是老实打扫起“只有年关才会干净”的房子。一遍拖地板一遍自言自语的抱怨：“这叫什么事儿，谁家大晚上的打扫卫生，真不把我当外人了还，也就我，心地纯良，你要换个人试试。。。。。”
　　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出房间，已经快凌晨一点，邱正义拖着自己的老腰直接瘫在床上没法动弹，伸手从床头柜上把摆着的相框扯下来，里面的自己左手勾着王小艾，右手搭着卫叶留，仨人站在公园的人工湖旁边笑得只看得见牙齿。
　　邱正义看着咧嘴傻笑的卫叶留，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挑：“臭小子，读个研究生了不起啊，这么久都没滚回来看过我们。。。。。”
　　有多少年了呢邱正义自己也不清楚认识王小艾和卫叶留有多少年了，却记得第一次见到卫叶留的场景。
　　上小学三年级的邱正义对于转学生其实是没什么实际概念，到那时老师在某节课之前把一脸凶狠摸样的卫叶留领到班上的时候，邱正义是真的被惊到了。对转学生没什么概念的小学三年级生，对于混血儿，那简直就如同亲眼见到外星人。好吧，大家都还是土包子小学生的时候，班上有个“混血儿转学生”这种时髦的事其实真的能让人印象深刻。
　　班上此起彼伏着各种激动的讨论，“你看！是外国人耶！”“诶，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小城的孩子们总是对新鲜事怀着淳朴的激动，当时邱正义的同桌王小艾同志就老激动的感慨：“邱正义！外国人！哇！”声音太大，感叹的情绪太真挚。以至于邱正义现在回忆起第一次见的画面，只停留在卫叶留凶狠不爽的表情和王小艾超级大的嗓门。
　　邱正义读的铁路子弟小学大家大多住在一个片区，放学回家不是论“个”，是论“群”的回家。不过让邱正义惊讶的是，卫叶留竟然跟他住同一个大院，更瞎的是竟然是同一栋鸳鸯楼。
　　机务段其实很大，王小艾住东区，邱正义住南区，和王小艾道别后，邱正义发现前方独行侠样的卫叶留回家的方向和自己一样，最后还停在同一栋楼面前。所以“新来的外国人转学生”竟然和自己住同一栋楼的认知着实让邱正义激动了，于是上前亲切友好拍了一下卫叶留的肩膀打招呼：“嘿！你住我家这边啊！”
　　显然外国人完全不适应邱正义打招呼厄方式，卫叶留整个人一颤，迅速回过头，用邱正义看过的那种凶狠表情狠命瞪了他一眼，接着以逃跑的方式快速上楼。邱正义莫名其妙的看着卫叶留消失在他家楼上，心里想的却是，噢，这小老外就是楼上新搬来的啊。
　　本来邱正义觉得他可能跟时髦的混血儿是没有交集了，即使是楼上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因为小学三年级的自尊心被卫叶留那个恶狠狠的表情伤到，毕竟邱正义也自认为自己很朴素。
　　故事当然不会哑然而止。
　　邱正义记得是夏天的晚上，电视里在放红透了的还珠，邱妈妈正看到李明启老师用针捅紫薇，看到正精彩，邱爸爸在厨房喊她：“老板娘！醋没啦！我排骨做一半没醋怎么行，你快去买一瓶回来。”
　　邱妈妈转过头喊邱正义：“邱正义！买瓶醋回来！你爸说找回来钱归你！”
　　邱正义二话不说蹬蹬蹬从房间跑到厨房，一瓶醋两块五毛，邱爸爸阴险的掏出三张一块钱，完了又抽回一张，“咦，原来我有五毛零钱~”
　　邱正义老大不情愿的拿着正好的钱往外走，边穿拖鞋边嘀嘀咕咕：“小气！烦人！”
　　老楼的灯年久失修，照出来的灯光黑黄黑黄，邱正义走到二楼楼梯拐角不设防撞到个东西，“哎呀！什么！”结果被撞到的“东西”明显也被邱正义吓到，忽然站起来，邱正义定睛一看，好家伙，是卫叶留。
　　少年不知道是不是混血的关系，长的高出邱正义一个头，却非常的瘦，瘦得和他的身高不成比例，穿着大人的背心和裤衩，呈现出奇异的仙风道骨的感觉。卫叶留就像是从实验室偷跑出来的怪物一样，看到人就想跑，邱正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你等会儿！吃放的时候你坐着干嘛？吓人啊？”结果卫叶留痛的一叫：“你轻点！”
　　楼道里灯光昏暗，卫叶留背着光站着，完全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即使灯光黑黄，卫叶留面容不清，邱正义还是看见他身上一道道一条条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里被拷打过得革（敏感敏感）命者。邱正义以他小学三年级的心智，觉得这是不得了的严重事情，这种事情必须报告爸妈，二话不说，拉着卫叶留就蹿回家里。
　　卫叶留各种抵抗，结果被邱正义一个踉跄推进他家。
　　正在看电视的邱妈妈第一个反应过来，“邱建设！你快点出来！”
　　做饭的邱爸爸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这么快就把醋买回来啦？”
　　刚才从暗处看卫叶留，邱正义就觉得他身上的伤痕挺像斑马，现在被家里亮堂的灯光一照，他这何止是斑马啊，他明显是被殴打过得斑马。
　　少年看到大人好像特别别扭，一直试图想把手藏起来，邱妈妈一把将卫叶留搂到自己跟前，卫叶留整个手臂都是被掐过得痕迹，还有被竹条之类的东西打过的痕迹，一层叠着一层，看的邱妈妈整个心都揪起来，电视剧里刚被针捅的紫薇也没这么惨啊。邱正义现在也知道自己第一次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为什么被瞪了，透过那件不合时宜的大背心，可以看到卫叶留肩膀上也是青紫的颜色，难怪大热的天，他要穿着长袖来学校。
　　邱正义如今想起这个片段，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卫叶留的皮肤是典型的白种人的白，那些青的，紫的，黑的伤痕交叠在苍白又瘦弱的身体上，看上去只会让人头皮一炸，诡异而又恐怖。配上卫叶留当时那种习惯无所谓的麻木神态，他完全能理解邱妈妈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忽然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