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为泪［杀铃］》公子落非

1、落雪为泪

　　这已是铃跟着杀生丸的第六个年头，在经历了六个相对她而言漫长的冬天后，铃终于知道了当初那个老和尚所说的距离。

　　人与妖的距离。

　　一个卑微的人和强大的妖的距离。

　　六年前只能拉扯杀生丸大人衣角的自己，如今竟然追上了大人的肩头，连邪见有时候都忍不住哇哇大叫，而每每此时，杀生丸只是若有似无的晃铃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

　　铃知道，杀生丸大人的脚步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停下来的，包括自己。他有他的梦想。

　　梦想么……

　　铃记起曾经在休息时与火堆边的邪见的对话：

　　『邪见爷爷，杀生丸大人消灭了奈落后也这么一直行走下去么？』轻轻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当然不是，杀生丸大人要建立自己的帝国，那是他的梦想。』

　　『梦想啊，那邪见爷爷的梦想是什么？』喜悦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那当然是跟着杀生丸大人建立他的帝国咯。』

　　『铃可以跟着大人建立帝国么。』小心翼翼的声音，充满了向往。

　　『笨蛋，杀生丸大人建立帝国最少也要几百年，那时候你早就死了。』

　　『这样啊……』低落的声音，充满了落寞的失望。

　　接着铃看见杀生丸踩着邪见从自己面前走过，头也不回的说：“铃，走了。”

　　再接着是异常熟悉不过的画面，铃笑着追上去，一边应着：“好。”

　　寿命短暂又怎样，此生没有与杀生丸错过，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自己是人大人是妖又怎样，铃只知道，保护自己关心自己拯救自己的，从来都是身边这个一身纯白的高贵犬妖。

　　十四岁。距离这个词在铃的心中泛起涟漪。

　　十五岁。铃已经淡忘了什么是距离。

　　不是不在乎，不是不会想起。

　　只是这辈子唯一的心愿，杀生丸大人，铃想好好的跟着你。

　　即使一生仰望，仍然坚定。

　　那么我的梦想，就是一生跟着杀生丸大人，不离不弃。几年后当铃把这个梦想告诉邪见的时候，邪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停的骂着铃傻瓜。杀生丸看了铃一眼，又转过头去。

　　铃，微笑不息。

　　* * *

　　有时候铃只有一个人，虽然阿哞陪在身边。

　　随着年龄增长，铃会想一些自己都觉得困惑的问题。

　　比如说为什么自己会跟着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为什么又会把自己带在身旁。

　　仅仅是因为彼此曾经救过对方，心存感激？

　　拖欠，抑或是救赎。

　　铃只知道，当看见夕阳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即使粉身碎骨。

　　铃也知道，杀生丸大人带着自己绝非是自己帮助过他的缘故。大人是完美的，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但为什么，完美而强大的杀生丸大人在自己眼中却是那样的，孤寂，而落寞。

　　到底谁与谁拖欠，谁又给谁救赎。

　　随即，铃的脑中残存起很早以前母亲说过的话。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的。

　　生，没有为什么；死，亦没有为什么。

　　就像自己的亲人，一瞬间就都不在了，这还是没有为什么的吧。

　　现在大家是不是都变成星星了呢。那以后呢，自己死了，会不会也变成星星。邪见爷爷呢，杀生丸大人呢？

　　这样，没有人会寂寞了吧。

　　晚上，森林里开始下雪。

　　满地的纯白，刺的铃睁不开眼睛，尽管是在这样幽暗的黑夜里。

　　满目的苍凉，铃觉得寂寞。原来没有大人的时候，是这样难过。

　　雪覆盖了铃的双脚时，杀生丸回来了，他看见她抱膝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头埋在两腿之间，然后她抬起头，笑着对他说：“铃的父母在哭泣呢。”

　　深刻的泪痕，如花的笑靥，苍凉的白雪，无言的寂寞……

　　杀生丸突然心里异样起来。

　　也许再过些日子，他们都会知道，这一切，原本与爱无关。

　　只是，也许，而已。

　　* * *

　　铃终于见到了西国。

　　当杀生丸带着邪见和铃站在陡峭的悬崖上眺望不远处的西国时，铃乐开了花，她知道那就是杀生丸大人的梦想，邪见爷爷说的。虽然西国现在四处是残垣断壁，不过等杀生丸大人君临那里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是的，只要杀生丸大人在，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随即铃拉拉身边高大妖怪的衣袖，“杀生丸大人，西国也会下雪么，铃最喜欢雪了。”

　　一时间，这个见过无数世面的高贵犬妖竟不知如何回答。印象中，西国是没有雪的。但看见那样一张渴望说是的笑靥，残忍的回答硬是在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嗯”一声之后没了结果。

　　铃得到的依旧是千年不变的答案。

　　“铃，走了。”

　　* * *

　　许许多多的年后，已是西国新君的杀生丸默默站在一座无名坟前。把铃埋在这里，也算是铃跟
　　着自己建立了帝国吧，杀生丸这么想。

　　一呆就是一天。恍惚中，杀生丸想起曾经有个女孩子问自己的问题：

　　『杀生丸大人，如果有一天铃死了，大人会不会记得铃呢。』

　　『蠢话。』

　　“蠢话。”到头来，铃得到的，还是这个一成不变的答案。

　　但仅是这样，也欣慰了吧。

　　修长的手抚上杂草丛生的坟头，苍茫的天空突然下起雪来。

　　“你在哭么，铃。”

　　依稀听见女孩的歌声，响彻云霄，缈远的仿佛来自天际。

　　在山川

　　在森林

　　在风中

　　在梦里

　　你在哪儿呀，杀生丸大人

　　还有邪见大人在跟随

　　我会一直等待你的归来

　　杀生丸大人，请快回来了吧

　　仰天长叹一声，“铃，我回来了。”

　　雪花，戛然而止。

　　凝视着这座荒坟，仿佛在裂缝的石碑上窥见了铃的容颜，一如从前的明丽。

　　如花。笑靥。

　　够了。

　　拔起一旁斜插的鬼神斗插入剑鞘，转身，毫不迟疑的走向远方。

　　风里传来你的呼吸

　　云里映着你的笑意

　　林里的鸟相偎相依

　　我们亦不会孤寂

　　“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