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勤部上班》忆如往昔

9、第九章

　　“喂，你听说了吗？昨天Amy气死了，在办公室里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

　　“这谁不知道啊！本以为找机会整那个后勤部的新人是件易如反掌的事，结果反倒是自己当着那么多的同事下不来台，啧啧！脸都丢尽了……”

　　“你还别说，看不出那个年纪轻轻的后勤部员工还是挺彪悍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是……”

　　森达的女卫生间里，一群女职员在洗手台前一边洗手化妆，一边眉飞色舞地议论着昨天在公关部发生的插曲，有几个消息不甚灵通的人听见这话，连忙向身旁的同事打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昨天后勤部和公关部关于修理灯管的事传得绘声绘色，让人听了颇有身临其境之感。

　　“据说那个后勤部的女生说了那句‘没这灯管，又不会死’的时候，Amy气得差点快晕过去，”某个女职员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地笑道：“当时脸得绿了，她本来还以为人家会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任她作威作福呢，结果踢到铁板了吧！”

　　“人家是公关部的室花，”另一个人拖长了音，接话道：“虽然是自封的，可她眼里什么时候把后勤部的人放在眼里过？动不动就对他们呼来喝去，她以为这个新来的女生欺负起来很容易，没想到……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听语气这人仿佛对Amy充满了不以为然。

　　“人家到底是符总监安排进来的，还是收敛点吧。”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一边往外走一边提醒了一句。

　　转眼之间，刚才还热闹得如清晨菜市场的卫生间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就变得鸦雀无声，里面空寂一片。

　　过了好半晌，在最角落的那个隔间，一道门悄悄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还不安地探头往外张望。

　　任苒是真的不想做一个窃听者，虽然好像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卫生间这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天生的八卦集散地，女卫生间就更是如此。在一个单位或者职场，人们往往是紧张和压抑的，一旦发生了让人震惊或亢奋的事，想不让人传播几乎是不可能的，八卦和谣言在群体社会永远有市场，只是任苒从没想过，这种事会一次又一次地跟她沾上关系。

　　天知道她只是来换厕纸的，但出于某种写作者或者职场人士的直觉和敏感，她在听到一群人走进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躲进了最角落的那个隔间。她的本意是等这些女职员离开了她再出来，尽量避免尴尬，但是也不知道这群女职员是不是太兴奋了，居然一来就开始聊上了。聊就聊吧，她大可以当成过耳旁风，没想到这一听居然聊的是她和那位公关部小姐的事。

　　Amy？她一边思忖一边缓缓地走出卫生间，心情有些复杂。

　　她们说那个找她茬的女人是Amy，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好像并不觉得意外，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悟，不是说Amy暗恋符隽吗？那么她对自己看不顺眼似乎就说得通了，毕竟她是通过符隽的关系进来这间公司的。

　　一时也不好评价Amy的这种行为，她忽然产生一种“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的荒诞感，很好，以后能写的东西更多了，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吧？她想。

　　回到后勤部，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总是清闲得像个无事人一样的赵主任两手满满地走进来，一只手提着一摞报纸杂志，另一只手拎着一个装着一大堆一次性塑料杯和其他杂物的大袋子。

　　“来来来，小任啊，”赵主任看见她便招呼道：“你来把这些报纸杂志给每个办公室都发下去，还有会客室那边，茶杯和茶叶好像都没多少了，记得补上去。”

　　她连忙答应，按照他的吩咐去给各部门分发报刊杂志了。

　　她才来森达没多久，对公司并不熟悉，不过森达的部门设置和规划井然有序，让人一目了然，细数下来大致可以分为几个部门：技术研发部、市场部、财务部、人力资源部、公关部、行政管理部和后勤部，算得上是一个制度健全管理分明的大公司了。

　　平时任苒没什么机会去这些部门走走，对这些公司的同事完全一无所知，她去分发报刊的时候态度还是很礼貌客气的，也有心跟这些职员打打招呼，拉近一下关系，但是没想到，当她走进他们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些人要笑不笑的沉默，再不就是趁她不注意时在她背后的低声耳语——

　　“就是她吗？那个新来的……”
　　“嗯嗯，应该就是，后勤部只有她一个新来的女生了嘛！那就是了。”
　　“原来就是她跟公关部那个Amy吵架啊……”

　　类似这样的窃窃私语，她已经在不只一个办公室里听到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或者多心，这些异样的眼神和非议，大多数都是出自女性职员，当然男职员也会打量一下她，但多半都会比较收敛一点。她觉得那些议论她的女人们似乎并不惧怕被她听到，可能在她们的意识或者动机里，她们其实很愿意向她表明自己的某种态度——

　　她们在看她的笑话，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她们并不欢迎她这位新来的森达员工。

　　真是……何等的卧槽！

　　任苒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在她有限的职场生涯里，她自认一向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因为爱好写作她甚至都算得上性格有点闭塞绵软，但是来到这里，她居然成了这群女职员眼中的“众矢之的”？

　　就因为她是被符隽招进来的？
　　就因为她曾跟符隽一起下班，吃过几次饭？
　　就因为……

　　好吧，不要再因为下去了，她必须得说，她会遇到这些事，根子还是在符隽身上。

　　拿着手里的最后一份报刊，她懒洋洋地走向公司设置最严密的那个部门——技术研发部。和其他部门的透明玻璃隔断不一样，这里是一层可随温度调节的雕花雾化玻璃墙，外面的人基本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模样，更看不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显得格外神秘。

　　还没走到研发部门前，里面就有一个女生开门走了出来，任苒望过去，那女生蓄着一头齐耳短发，眼睛圆圆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模样挺娇小可爱的，她以为她是出来有什么事，没想到女生直接走到她面前，板着一张脸。

　　“你是来送杂志的吧？”短发女生径直向她伸过手，仿佛很清楚她的来意。“交给我就行了，你走吧。”

　　她愣住了，一时有些没反应。这是……在赶她吗？虽然她只是个来送报纸的小小后勤部员工，但是用这种态度来对她说话，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她下意识地往那道门里瞄了过去，短发女生见她没有走，也没将杂志报纸给她，眉头一蹙。“这里是研发部，一般人是不许进去的，你快走吧。”大概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话，她抬手挥赶了她好几下。

　　任苒也没想做个不识趣的人，悻悻地将手里的那一份杂志和报纸递给了她。短发女生接过后转身便走，而且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烦死，怎么这么磨叽？说了几次都不走……”声音虽小，语气里的那抹不耐和鄙夷几乎溢于言表。

　　刚要抬步离开的任苒忽然站定了，又来一个，连研发部的也不能幸免，她本来还以为这里的职员会比较有涵养一点呢！谁知道……跟那些在背后指摘她的也如出一辙。

　　她的表情有些木然，理智告诉她不用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老老实实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是最正确无虞的确定，但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滚，她拼命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蓦地，一道磁嗓伴随着开门声在她背后响起，她本能地循声望去，符隽正拿着一个文件夹从里面走出来。“怎么站在这里？”他问她。

　　她怔忪了一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朝他一笑。“我刚送完杂志经过这里，正要回去。”

　　他淡淡颔首，也没追问她的异样举止和表情。“正好我要去市场部，走吧。”他说。

　　她跟着他一起走，沿途见到有几个部门的人对他们侧目以视，如果是之前的话，她早就自己独自回后勤部了，但现在……她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反感她和符隽的关系，反感她是靠他的关系进来的，所以她在公司的人缘才岌岌可危。但如果这种现状是不能改变的，那么为什么她不能换个思维呢？

　　她是一个被人认定抱大腿的人，只是这种大腿似乎抱得还不够牢固，既然她已经是这种人设了，那就让这种大腿抱得更瓷实一点吧！抱得瓷实了，说不定她的麻烦就会少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