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源·乌姬》奈美

2、1

　　第一章
　　1
　　又是那条幽深的路，没有风，没有声音。
　　马匹载着背上的旅人不断地奔跑，但是却感受不到空气击打脸颊疼痛，仿佛在梦中。
　　可是这不是梦，她深刻的记得这里一切细节。包括哥哥的喘息声，姐姐脸颊的触感及从她身上传来的汗味夹杂着的花香。
　　她不知道她们走了多久，周围一直是黑暗，那条黝黑的发亮的路一直伸向不可预测的远方。她忆起来了，这是逆鳞之路，是通向斯特拉的必经之路，也是死亡之路。
　　她似乎听到水滴的声音，越来越急，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似乎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微微侧头，她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看向地面，满地的红，粘稠的铺满整个地面，在她的视线之内，血红的望不到边。她甚至听到马蹄踏向地面粘连着浓稠的血浆飞跃而起溅落在衣服上的声音。
　　她又向下望了望，不，那马儿的蹄子早已摩擦断裂，地上根本就是马儿的血肉。她感到前襟晕湿，她看到姐姐的双手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五指，碎裂掉的血肉连着白骨铺满了她的衣裙。“乌姬，乌姬，乌姬……”

　　斯特拉中心的祭祀楼阁内。
　　墨兰色的墙面，两扇高约五丈的彩色琉璃窗分布于房门的两侧，门框镶有黄金，深棕色的木门中心亦用彩色琉璃绘制出一位绝色美女的身影，只不过是背影。阳光经过那斑斓的琉璃照射进屋内，朦朦胧胧的给这冷色的房间内平添了一室温暖。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那正对房门的墨兰色墙面上挂满了画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布满整片墙壁，大多都颜色亮丽极为夸张，而有些画框却又是空白。屋内的陈列却极少，仅一张书桌，一方座椅和角落里的一面镜子而已，镜子旁摆着一张足有三丈宽的躺椅。一位身着绛红色绸衣的女子侧卧在上面，微微起伏的身子说明了她正在熟睡，微卷的长发洒满全身，遮挡着她的脸孔，仅露出半张容颜。
　　此时，微掩着的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男子清浅的嗓音。
　　“乌姬，乌姬？”
　　“乌姬！”一只白皙却又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她的手腕，眼看就要触到。
　　“什么？”淡漠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女子刚醒的妩媚。榻上的女子闪避开就要触碰到她手腕的指尖，墨色的发丝在她侧头的瞬间滑落几缕半遮着她的容颜，门敞开着，透过晚霞余光的照耀，女子的发丝与深红色的宫装都泛着金色的光泽。睁开眼眸，被发丝半遮着的容颜只能看到一只深黑色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水雾，瞳孔似比常人要大上许多，显得极为深邃动人。这样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又配上一双极为魅惑的眼形，眼尾向上深挑，浓密且长的睫毛泛着金色，像是上了蜜似的柔顺亮泽。这一切本该温暖的颜色，却在女子的身上产生极为矛盾的冰冷，透着冷清的光的望向就要触到她手指。
　　“不要碰我，你知道的。”说着深黑色的眸子便转向身旁的男子，
　　“我唤了你几声，看你不醒，才想着….”
　　“有什么事情？”乌姬打断男子的话语，缓慢的从榻上坐起移步走向角落里的齐身高的琉璃镜，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丝，乌黑的发长及脚踝。那红色的绸衣像极了睡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兜衣的边缘。她懒散的慢慢整理着衣衫，等待这男子的话语。
　　男子自塌旁走到女子身后，从镜中望着女子的神色，目光中沉默的散发着哀伤又无奈的气息。此时才看出，女子的身量只到达男子腰腹之上的位置，甚是小巧。但配上那魅惑的脸庞又显得诡异了些。
　　还没等男子组织好语言，乌姬便笑弯了眼睛，使得整个五官变得稚嫩柔和了些，仿佛刚才的表情都是装的，她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已经过去十年了，亏的你还继续摆这副丧气脸！”顿了顿，她自镜中对上男子的眼睛，表情又变得严肃，夹杂着淡淡的嘲讽，勾起一边唇角，“艾涟，以后莫要让我再见到你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大家都不再是孩子了。”
　　“我知道，我早已知道了。”唤作艾涟的男子稍稍闭了下眼，遂又挣了开来，方才还盛满悲伤的眸子瞬间变得无波无澜，只是那生来便细薄的眼皮微微敛着，面色苍白，又未系发带长发飘落的样子实是让见了的人都感到无故悲伤。
　　乌姬不再看他，只是默默整理着外衫，那衣衫经过她的整理神奇的变得层层叠叠繁复起来。之后她又简单的用一支长长的发夹把一边的发别到耳后，完整的露出了右边的侧脸。转过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艾涟，绕过他向着门外走去。
　　“乌姬，这里是出不去的！你就不要再遣人去那必死之路了，那些都是没有法力的平民，他们怎么可能破除那高深的死咒呢？我知你心有不甘痛恨着这里的一切，只是，不要在做这种无用的挣扎了。现在已经有民众开始反抗，停止吧，否则会酿成大错。”艾涟从琉璃镜里望着乌姬的背影，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急躁。
　　“鲜血只有鲜血才能偿还，千年前科兹大帝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用鲜血创造了这条路，我就同样要用鲜血去毁了它！”乌姬并没有转过身来，瘦小的身体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坚定且倔强。“这么多年，如果你还是想用你那懦弱的思想改变我的话，不如就到我对面去吧！”话音刚落绛红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把身边的温暖都推开呢？艾涟心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他伸出手指妄想触碰那面清透的琉璃镜，却又顿在半空。垂下眼帘望着那逐渐惨白的手指，默默地不发一声。
　　傍晚的风穿过房门吹过他浅蓝色的长袍，吹乱他身后的发丝，吹凉了他恍惚还散发着热气的眼睛。
　　“果然，真是毫不留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