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扶风》绛青

6、【五】中宵辗转，云中顾盼

　　玄霄的动作有点僵硬，脸色发青的看着那一团毛茸茸圆滚滚的什物从两个时辰前便拱在少年盖得不甚严实的香肩上，贴着少年粉嫩姣好的耳垂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一双轻薄透明的小翅膀扇得风生水起。似乎是感觉到玄霄探寻的目光，便更变本加厉的在少年身上曾来蹭去，不期然惹来少年谈到兴起处时低哑温润的笑声，颇有些炫耀的意味。
　　脸色黑到极致，看起来反倒没那么可怖了，许是觉得没了乐趣，小家伙有些无奈的换了个疑似沉重一些的话题。倒是那看起来天资应是比起自己略逊一筹的纤瘦少年却对着那不知所云的语言时不时作出回应，好似听得懂一般，忽而恍然的点点头，忽而又皱起眉头，好像真真是再商量什么棘手的事情。而看着少年严肃而认真的表情，玄霄一瞬间又有些恍然，刚刚那种魅惑不已的姿态，是不是曾真真出现在这古板过了些的少年身上过，若说是这世间曾有一物可惑人心神，大抵也不会比刚刚的景象更胜过几分了。
　　玄霄僵立在一旁，变换了几个姿势，仍是有些不耐，可为了不再给那可恶的什物耀武扬威的机会，玄霄强压下心头浓浓的愤懑不平之感，转移视线，透过花雕繁复的窗棂，盯着正当空光色柔和的灵凤发起呆来。犹记的当初那些个需要静心修炼的琼华课作，一闭关动辄十天半月，必得不动不惊一心清明才是，可云天青那家伙生来浑身长刺，是一刻也闲不下的性子，而自己当日里训斥的话现下也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唯是记得当时当日里，玄寒洞天之中他那略显哀怨的表情，想来他那时的感受亦不会比现下自己坐立不安的情势要好过多少。大抵，孔夫子所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指这样的光景罢，非身临无以洞悉。
　　『师叔……师叔？』少年清澈的嗓音来得有些突兀，玄霄正陷在回忆里出神的厉害，少年看喊了几声才唤回男子的神识，琥珀色的眸子隐隐透着些许不安，本是安稳停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不由得攥紧了衣袖。
　　『无妨……』玄霄略定了定心神，跨过一步，自然地将少年紧紧蜷缩的手掌包裹在自己宽大厚实的掌心之中，触之冰凉，凤眼微阖，一道温和的炎火之息已然灌注而入，少年僵硬的掌心慢慢放松下来，伸展开来的指尖亦是自然地回握住男子温暖粗糙的手掌，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分散开来。
　　『紫英，你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约莫着大抵已是三个时辰有余，少年喝药的时辰原是早已是错过了，便也不一时急在此刻，而是温柔地注视着少年依然有些苍白的颊面，听着少年特有的干净嗓音娓娓道来。
　　『灵界本是女娲一族分支，自当日伏羲蚩尤大战之后，女娲为保人间平安，除却诞下天生拥有无上治愈之力的女娲后人，另孕有一脉介于仙族、妖族之间的灵兽，司化毒解毒之职，在六界间称之为五毒兽，实乃名为娲皇圣灵之族，属第七界——灵界仙境。然圣灵一族虽有解毒救治之力，却无御敌之功，幸得女娲娘娘留下的天然屏障为护，才得以保全至今。只是……女娲神力终有渐销之时，灵界的屏障已然不足以抵御实力强大的神魔两组，且更会自此衰微下去。为了保护一众子民，灵主不得不依附神界……』少年讲到这里，有些担忧的望向男子，果不其然看到男子不屑的神色，幸而除了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以外，玄霄到底也未曾多说些什么，少年复又安下心来，再度开口。
　　『圣灵之体可孕育五毒珠，这便是它们的内丹，以百年为界，便可孕育出最低级的内丹，这内丹随修炼年份的增长会不断进化精进。灵主是灵界唯一一位有着万年修为的娲皇圣灵兽，神界便以灵主的万年修为内丹为价，将灵界并入神界，一同受伏羲天皇掌管。只是，云天青前辈不知何故背弃与灵主的约定，将内丹托付圣灵兽勇气交给了师叔你，而后这内丹便被误认为是普通五毒珠逼入弟子体内。至此，弟子不仅毒解还继承了灵主的功力，这紫纹，便是身为最高级别圣灵兽的象征，也因而灵界的五行阵法皆为弟子而开。如今，灵界诸多圣灵兽已于七日前迁往神界，明日，便是交付灵主内丹的最后期限，如此灵界率先与神界毁约，怕是……』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少年默默低下了头，显得有些落寞。
　　『怕是什么？神界会攻来？哼！我玄霄什么时候怕过神界那些杂碎！』男子看着情绪低落的纤瘦少年莫名有些激动，言辞之间，翻腾的阳炎几欲外露。
　　『师叔勿要动怒！弟子……弟子只需随神界来使去太上仙君处炼化一番，便能保得灵界上下一众平安。』少年心下一惊，只顾平息男子怒气，本是盘算好不欲让男子知晓的对策却不慎吐露出来，又是懊悔，又略略有些好奇玄霄的反应。
　　『去便去罢，即以决定好的事情，又多费口舌告知与我作甚？』竟是广袖微震，身形流转之间，不见踪迹。
　　『师……师叔！弟子并非……』少年慢了一步，便再来不及拉住那人匆匆而逝的道袍，只得睁大了一双瞳眸，定定的望着男子离去的方向，白皙的手掌一瞬间蜷缩地狰狞。
　　离逢酒杖欢，妄无言，翠绛点，中宵辗转，来去思空鉴，道安然，盟青绾，云中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