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枝乱红》》立枝乱红

15、人面桃花

　　Chapter 15 2010-1-28

　　金老爹的葬礼在金家女儿们东挪西凑一顿忙碌下终于办完了，这是女儿们咬了牙，勒了裤腰带才腾出来的那份钱，就这样把他送走了。葬礼一点都不铺张，甚至还显得有点寒酸。早几年谁能料到风光无限的金家落得这份下场，人称“金老”的金家富二代金老爹会这样告别人世。而葬礼过程收到的礼金也被金老娘让金老大还了家里对外的欠债。金老爹走了，金老娘的魂也没了，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没有了人形。没多久，她也便跟着她老伴去了。她的走可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金家上上下下全败了。

　　金在中那时正值高三，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他还记得，他那老娘是在冬日暖阳下晒着太阳去世的。那时，她正在一个藤椅上躺着，双手拿着本书放在大腿上，头仰着，眼闭着。像正在小眠，又像只是看累了闭眼感受冬日的温暖阳光。朔风一刮，一片片三角梅飘落，落红点点，刮过了光秃秃直刺天空的树枝，飘在了她的书上，头发上，似乎在发光，像一幅画一样定格在金在中的记忆里。金在中凑近了想看得仔细点，就突然双眼湿润了起来。那是他老娘的白发啊！一根根从扎得服帖的头发中支棱棱地冒出来。他的“老娘“，终于还是“老”了。风再起，夹着落红的书跳脱了金老娘的手自行关上了，就好像金老娘的人生长卷终于写完了，翻完了。金在中就在一旁看着，哭，泪飞顿作倾盆雨。

　　金家老一辈都不在了，剩下最大的就是金老大了，远房亲戚救不了近火，丧事自家操办了，连金俊秀都没插上手。金在中，作为唯一的儿子，按老规矩，要作为“孝子”独自在金老娘停过棺的礼堂里守“头七”的夜，等着金老娘回来一趟，好过魂转世。金俊秀原本想偷留下来陪他，可惜被金在中拒了去。
　　金俊秀看着埋头的金在中说：“他们去了，看开点。”
　　金在中看了他一眼：“他们没走，在我身边看着我呐。”
　　金俊秀又说：“我陪你好了，怕鬼吗？”
　　金在中抬头瞪着他：“鬼？怕？那是我妈！死了化成厉鬼也不会害我的。”
　　金俊秀听了，心里发酸，一把抓过在中肩头搂得紧紧的。嘴里喃喃道：
　　“不哭，乖，不哭。”说着说着，他豆大的眼泪掉下来滑进金在中头发里。金在中拍拍他的背，“哭啥，走了，赶紧走。鬼哭狼嚎的，把我妈吓跑了咋办。”
　　金俊秀走了，轻轻把门合上了，离去的脚步声也消失了。这时，月光照着金在中脸上湿湿的，他的喉咙里发出困兽的低声呜咽，渐渐地渐渐地，越来越大声。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吼。直到第二天天明，金在中从礼堂里出来，该做的继续做，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的后来，金在中和金俊秀一起去埋葬金老娘和金老爹的玉案山公墓。那里有一片片连绵横亘的龙柏岭，苍翠欲滴，绿得冷，冷得销人魂骨。它们拥抱着许许多多洁白的墓碑，其中一个就是金家老两口的龙凤墓。安静地，风在树林中穿梭，引得树也跟着轻轻摇摆，一遍遍地吟着那首祭奠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