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依草的季节2》薰依草

9、第九章（完整）

　　九
　　“吧嗒吧嗒”
　　一颗颗泪珠犹如断了线一般，硬生生的打在手机五彩的屏幕上，那一行行字颤动着冰优的心。泪水挂满两腮。浓密的睫毛因为泪水而闪闪发光。
　　兰溪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外表坚强的冰优也会有掉泪的的时候。那个时候，穿着白色百褶睡裙的冰优显得那么的脆弱、无助，如同一个精致的玻璃娃娃，很容易碎裂。
　　“冰优。”兰溪轻轻地出声，手指不敢用力，只是推推她。
　　兰溪凝眉看着闪着七炫光泽的手机，试探性的开口：“冰优，手机能给我看一下么？”
　　冰优把手机递给兰溪，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兰溪握着被泪水打湿的手机，皱眉看着一行行短信。
　　一下子被震住了，短信的内容让兰溪瞠目结舌。不禁瞪大了双眼。
　　兰溪惊愕的望向冰优，心中已有了几分的底。
　　兰溪把手机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伸手抱住了冰优，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轻轻地说：“有的时候，如果心中的秘密无法承受，就应该说出来，作为一种宣泄，这样过后，人就会清醒很多，也能做出正确地选择。而倾听者就算无法给你很明智的忠告，也能让你有一种宣泄的快感。”
　　冰优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苍白的双唇也开始颤动。
　　“我……”冰优啜泣着，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兰溪。
　　兰溪有几分震惊，颤抖地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么你不想再回去了？”
　　冰优抬起头来望着兰溪，眼中是一片迷茫。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眼前你还没有想清楚，是吗？”兰溪问。
　　冰优望着兰溪良久，良久：
　　“这层纸被捅破了，那么，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回去呢？”
　　冰优的眼睛水水的，“我应该怎么叫他们？我，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女儿、妹妹了。”
　　冰优黯淡的望向窗外。
　　“可这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把你当作女儿、妹妹，当作自己的亲人，你有什么时候感觉到他们对你另眼相待了？”兰溪问。
　　冰优怔了怔，回答是肯定的——没有。
　　冰优没有说出口。
　　“你看他们发来的短信，始终写的是：爸爸，妈妈。这不就够了吗？”兰溪温柔的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回去只是你的借口，实际上是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罢了。”
　　兰溪的一针见血让冰优显得有几分无措。
　　“那么，我该如何面对呢？”冰优问道，每一个字都是轻轻的雾气。
　　“他们现在很着急，说明他们很在乎你，也很爱你。这就够了。”兰溪回答，“就像你爸爸说得一样，你们这个家不是由血缘组成的，而是亲情，他们爱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体里流的血与他们相同，是因为多年来的相处，他们已经把你当作了一家人。你明白吗？”
　　爸爸——
　　这个已经叫了二十二年的字眼，如今却显得那么陌生。
　　“还有冰纪，赢熙说他为了你可以推掉通告，和戏，整夜都在找你，这还不够吗？他没有把你当作外人，他把你当作亲人来疼爱，这一点，很明显，不是么？”兰溪本来想避开“冰纪”这个话题，因为她觉得冰纪与冰优的关系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单纯，在冰优脑海里已经乱成一团的情况下，这个最好还是先放一放。
　　冰优缓缓的看着兰溪，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有几分清晰的色彩。
　　“我想，他们会让你有一段思考的时间的，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上班了，就先呆在我这里。或者说可以出去逛一逛，散散心，怎么样？”兰溪问道，“溪儿、玉林、美佳那里，我会先找一个理由，或者如果你觉得孤独，我让她们来陪你，要不要？”
　　“嗯。”冰优点点头。
　　这么大的房子，她一个人觉得害怕，这才突然察觉，原来为何不怕——因为，有他的气息。
　　“不过你最好保一个平安吧，要不然他们去报警可就不好办了。”兰溪笑道。
　　“我知道。”冰优的声音因为方才的哭泣而显得沙哑。
　　“嗯。”兰溪笑了。

　　冰优独自一人，望着手机，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打了几个字，又删掉，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回。冰优迷茫的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最后，她缓慢的打出了两个字——平安。
　　望着那粉红色的确定键，冰优犹豫不决。
　　颤动的手指停留在确定键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冰优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闭上眼睛，一咬牙，按了下去。
　　手机上显示出——发送成功的字样。
　　冰优望向窗外，湛蓝色的天空。
　　应该——收到了吧……
　　冰优默默的想着。

　　疲倦的冰纪坐在家里冰优的房间，手里握着手机，。
　　他望着冰优房间里的一切，寻找着冰优的气息。
　　空荡荡的……
　　突然……
　　手机颤动了一下，发出七炫的光芒。
　　冰纪看了手机一眼。
　　优优，是你的吗？
　　不是，对不对？
　　你不会发来的。
　　你，是不是在恨我呢？
　　虽然这样想着，但冰纪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打开了短信。
　　“平安”
　　深红色的两个字眼深深的印在冰纪的眼中。
　　冰纪的心中涌出一丝狂喜。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冰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冰优闻声抬头。
　　跳下床铺，去开门。
　　“冰优！这几天你死哪儿去了？我想死你了！”进门的玉林开心的抱住冰优。
　　“小优，你去哪里了呀，怎么突然跑到兰溪姐家里来了呢？”溪儿好奇的眨眨眼睛。
　　“先进去再说吧。”兰溪出声。
　　“好，好。”
　　几个人点头道。
　　兰溪把门关上。
　　“你们要喝点什么吗？”兰溪一边向厨房走，一边问。
　　“奶茶。”
　　“我也是。”
　　“我要牛奶。”
　　“好。”
　　“冰优，你这几天怎么玩失踪啊。还得我们都替你担心。”美佳皱眉说道。
　　“我很好。”冰优说道。
　　“真的吗？可是，小优，你好像瘦了好多。”溪儿细心的发现。
　　“没有啊。”冰优摇摇头。
　　“想知道瘦没瘦，称一下不就知道了吗？”玉林提议道。
　　“好主意。兰溪，你家有没有家用称？”美佳问。
　　“有，在电视柜下的第二个抽屉。”声音从厨房传出。
　　溪儿立刻跑过去，拿出了家用称。
　　“快称称吧。”玉林推推冰优。
　　“不用了。”冰优摇摇头，拒绝道。
　　“哎呀，看看嘛，小优，快点。”溪儿说道。
　　“就是，称一下吧。” 美佳也说道。
　　冰优拗不过她们几个，终于站上了家用称。
　　指针飞速的转了转，停在了45kg的地方。
　　“天，天哪！”玉林惊讶的出声。
　　“小优，你是不是全身就只有一层皮啊？”溪儿惊讶的问。
　　“怎么了？冰优多少斤呀？”兰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冰优只有90斤。”美佳惊诧的回答。
　　“兰溪，你是不是虐待冰优啊，她怎么这么瘦？”玉林问道。
　　“我哪敢那，是冰优真的吃得很少，吃不多。”兰溪回答。
　　玉林把家用称放回原处。
　　“哇！冰优，你节食啊！”玉林问。
　　“这个方法好用么？我也想减肥。”溪儿问。
　　“我真的吃不下。”冰优摇摇头。
　　“这样对身体不好。”美佳说道。
　　“对胃也没有好处。”兰溪补充道。
　　对胃也不好。
　　这句话好熟悉。
　　冰优短暂失神。
　　玉林把电视打开。
　　电视立刻弹出了一个画面。

　　冰纪带着墨镜，穿梭在一大群的记者当中。无数的闪光灯都在闪动，保安努力地想维持秩序。
　　“阿纪，听说你最近为情所伤，有这回事情吗？”一个记者发问。
　　“听说你与凌语潇彻底分手是因为有第三者插足，是这样吗？”
　　“那个第三者是谁？”
　　“是不是你的那个舞伴？”
　　……
　　一个个发问，如同炮轰一般，一个接着一个。
　　“请你们让开。”赢熙不禁皱眉。
　　虽然带着墨镜，但还是能感觉到冰纪浓浓的不悦与倦意。
　　终于坐上了车，汽车冲出了人群，绝尘而去。

　　冰优微微发怔。
　　“你们说诶，也不知道怎么搞得，阿纪最近几天萎靡不振，本来说要上一个节目的，害我特别期待。没想到最后阿纪又推掉了。”玉林说道。
　　“没错没错，是不是那个《明星大看台》？”溪儿问。
　　“就是那个。”玉林点点头。
　　“冰纪，他，最近不好吗？”冰优的声音很轻，里边有竭力掩盖的颤音。
　　“应该是，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不佳。”玉林回答。
　　冰优不再说话了。
　　“我们聊点别的吧。”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了，兰溪说道。
　　“好。”
　　“诶，我听说哦……”
　　冰优再也听不下去了，怔怔的望着雪白的墙壁，没有再说话。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冰优依旧没有决定回去。
　　星期天，兰溪陪着她说话，这时，门铃响了。
　　兰溪跑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妇，黑亮的头发披在肩上，嘴角边染着一抹笑意，淡蓝色的连衣裙，粉色的小披肩，看起来很淡然美丽。小腹明显隆起，看起来有六个月的样子。
　　“请问您是哪位？”兰溪一眼看见少妇身后华丽的私家车，就知道来者不凡。
　　“请问这里是兰溪家吗？”少妇微微一笑。
　　“对，我就是。”兰溪点点头。
　　“你好。我复姓慕容，名薰依。”少妇笑着作自我介绍。
　　“你好，林夫人。”兰溪记得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冰优手机上的。
　　“我可以进来吗？”慕容薰依问道。
　　“当然可以。”兰溪后退一步，请慕容薰依进来。
　　沙发上的冰优错愕的站起身，看着慕容薰依。
　　“薰依——”
　　“兰溪小姐，我想与冰优单独聊聊，可以吧？”慕容薰依问。
　　“可以，把你们去冰优房间吧。”兰溪点头同意。
　　“谢谢。”慕容薰依温柔的笑道。
　　慕容薰依走过去，牵起冰优的手，向房间走去。
　　房间里
　　“薰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冰优问。
　　“我一个月前就猜到了，但没有说，不过眼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有露面，我当然只能亲自来请了。”慕容薰依笑道。
　　“我……”冰优垂下眼帘，“还没有想好。”
　　“我知道。你一直逃避，到现在还是，对不对？”慕容薰依依旧笑着。
　　“我……”冰优欲言又止。
　　“其实，你很想回去的，对不对？”慕容薰依问。
　　“……嗯。”冰优低着头。
　　“但是却害怕，也找不到理由。是不是？”慕容薰依问。
　　“……”
　　“我帮你回答，是，你想，你非常非常想，想爸爸、妈妈，还有冰纪。对不对？”慕容薰依的声音很柔，如春风一般。
　　冰优把头撇开，眼眸黯淡了。
　　“你妈妈已经出院了，现在还在休息。她很担心你。”慕容薰依看了冰优一眼，“我想，她一定很想她的女儿，常常在无人时落泪。”
　　“……”冰优紧咬下唇。
　　“其实，大家都很欢迎你回去，你说你无法面对，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你是过不了自己这个坎。”慕容薰依一针见血的说道。
　　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我也不知道。”冰优哭着摇头，“我回去了，应该怎么叫他们呢？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了。”
　　“像原来一样叫他们，不要总是你觉得你觉得，你都没有试过，怎么会这么肯定？”慕容薰依立刻接话。
　　“可是，这样，我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住回去呢？”冰优哭得很伤心。
　　“你想以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你回去就好。”慕容薰依回答，“只有你回去了，冰家才会是一个完整的。”
　　“……”冰优抬起头看她。
　　“没有了你，你家支离破碎，你知道么？”慕容薰依叹了一口。
　　“……”
　　“你凭什么呢？你凭什么呢？为什么你一离开，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冰纪都疯了一样找你，为什么你一离开你的妈妈泣不成声，你的爸爸烦躁不安，冰纪的心都要碎了，为什么你一离开，你们家会有那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什么？为什么？”慕容薰依定定的看着她。
　　“……”
　　“因为，你是他们的亲人，和他们共同生活了二十二年。他们把你看作是家里的一员，从来没有把你割离出冰家。他们爱你，不因为你是和他们一样的血缘，他们很早就知道你不是他们有血缘的亲人，还一样对你很好。冰纪也很早知道这件事情，但他没有因此而欺负你，看不起你，还一样很疼你，甚至超过了你的父母。就算是你的父母平时更加疼爱你，你看见冰纪说什么了吗，做什么了吗？他依然对你很好，不是么？”慕容薰依抓住冰优的肩膀，“看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冰优哭着，喃喃的道歉。
　　“是的，你是应该道歉。”慕容薰依说道，“但如果你真的愧疚，就应该回去。”
　　“……我，我……”冰优狂乱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好像变得，好像变得很脆弱，很不堪一击……”
　　“不是你变得很脆弱，很不堪一击，而是你从来都是这样。”慕容薰依说道，“你从小就很一帆风顺，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就算遇到了，他们也会躺下去，帮你把坑填平。我是比你大四岁的学姐，我看得很清楚。你几乎都在冰纪巨大温暖的羽翼下成长，冰纪从来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不开心，他会逗你，当你的出气筒，不是么？你的爸爸妈妈也一样，他们也是把你碰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以，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就会受不了，就得自己脆弱，其实，你从来就没有坚强过。”慕容薰依清晰的说道。
　　冰优的心漏跳了一拍。
　　没错，是这样的。
　　“你的离开，就等于是硬生生的从他们的人生里撕掉了一大块，他们很痛，觉得缺失了什么。你明白吗？”慕容薰依问。
　　“……”
　　“你很明白，你也爱他们，他们对于你来说也很重要。是不是？”慕容薰依问。
　　“没错。”冰优承认了。
　　“其实只要一咬牙，踏出这一步以后，就可以了。回去吧。你这样，对他们是一种无情地折磨。”慕容薰依轻轻地说。
　　冰优闭上了眼睛。
　　“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慕容薰依小心的站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其实，你不回去，最重要的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面对冰纪，这才是你的死穴。”慕容薰依意味深长的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冰优惊诧的转头，失神了。
　　……

　　我……该回去吗？
　　冰优望着逐渐阴下来的天气，心中轻轻地问道。

　　你不知道怎么面对冰纪，这才是你的死穴

　　冰优半跪在床上，默默的闭上眼睛。
　　没错，是这样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