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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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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特助,记住这个是我谈判的最后条约。如果康平保险仍然要狮子大开口,那也可以。但作为宏远集团的董事,我会撤出对于康平保险的投资。”
耳边传来一串听不到任何温度的刚坚有力的男中音。又是这个声音。
是不是多年以前曾经听到过?又似乎不止多年,是很久远以前。
林嗣文。
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能感觉到这个房间很大,床很软,很舒服。这个男人,又如鬼魅一般来到了我的生命中。
妈妈在得病之初他像神一样的出现在我面前,帮助我们度过难关,等到难关的渡口确实已经以喜剧打更,他便又像箭一般闪电离开,急速行驶在他的世界了,现在妈妈走了,我人生的另一个悲剧渡口重新打开,他又闯入我的生命中。
可是,我真的很是讨厌。
我不需要这个讨厌的男人来同情我,可怜我。
“诺诺,你醒了吗?”这个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愠不火的声音再次溢满耳边。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再怎么着他也是我的债主,他虽然冷酷似鬼魅,但是我不能对我的债主无义到不理不睬,无间道里一句台词说的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一想到我欠他的巨款,心中便不住的瑟缩,现在得到债主的关心,我不得不对他笑脸相迎。
我睁开眼睛,想冲他“嗯”一句,可是喉咙像是卡了一根刺,发不出声音。
他端了一杯水,在床上找了一个颇为舒服的位子,紧紧挨着我的身躯坐下,替我掖好被角,看这架势,像是要来喂我喝水。我盯着他毫不客气的啜了一小口。
这一盯,我才发现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魅而不妖,惑而不疑。
他又那细弱的大掌放在了我的额头,“烧退了。”
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刚从火域里出来。
又有一个可怕的感觉,他屁股似乎挨到了我的身体,我下意识的想往左边的床位动一下。却毫无力气。
床畔那头明明有转椅的,他干嘛要跑到我的床上,……他家的床上。
他不知道我现在有种即将被债主逼债走投无路然后绝望到想要自杀的念头吗?
“你家的房子已经被医院接收,等有时间我再去办理转户。”
“你妈妈已经安葬了,骨灰我明天就去拿。火化安葬费用我也已经垫付。”他黑色的眼睛仿佛画了眼线一般,魅惑却不失深沉。
是啊,妈妈走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又止不住眼泪。
忽然想到,已经在黄泉的妈妈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寂寞,作为她唯一的女儿,我应该是要去陪她啊,并且,黄泉之地,应该也比生无可恋的尘世要好的多吧。
“在没有还清我的债款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就算是下地狱,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哼,果然是来要债的。
泪眼迷梦中,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这要债的口气中来自一张冷然的却透露着关心的脸。
可是这个家伙,我有说不还你的钱吗?
“你放心,我到死也会记得还给你钱。”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一直以来改不掉的臭毛病,不经大脑思索的话是不能随意讲出口,我的生死与他自是无关,干嘛要他放下心来?
他笑了,又点了点头,似乎在说“嗯,我很满意。”
真想给自己两耳光。
“我总共欠你多少,你给报个具体数字。”我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强迫自己坐起来,却依旧徒劳无功。
“你给我好好躺着!”他没来由的厉喝一声。
我身不由己地“啊”了一声,不住的喘气,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么怕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内心到我的身体反应机能。
等到我清醒时,羞怒与确实存在的害怕让我不禁呜咽起来。
他顺势将我被子里捞起搂在怀里,不停地抚拍我的背部,不停地道歉:“诺诺,对不起,你刚退烧,已经昏迷了一夜,你这样动来动去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抽抽搭搭拿手捶打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我是欠你钱的啊……你,我,我会还给你的啊,可是我现在没有……没有钱……可以给你……那你……你,你就把我的身体拿走……拿走吧,反正我……我什么也没有了……对啊,还有清白……女孩子的清白……这个也是没有的,我说你,……你干嘛帮助一个这样肮脏龌龊粗鄙又穷困的女人呢?你知不知道我的自尊全被你抹杀掉了,我几乎是无地自容,我的生活里从来都这么太平,可是每当你一出现,我妈妈不是得病就是死了,现在她死了,你是看准了我没有了家人没有钱,就算以后被你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开始折磨我,这只是刚刚开始是吗?你……”
我像是倒豆子一样的越说越难过,却是越说越溜,最后完全忘记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他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怀里,毫不费力的禁止了我的言语。
“不准你这么说!你在这世界上是谁也无法取代的存在。诺诺,你冷静下来,别再伤心难过,我并不是来向你讨债的,我是气不过你不好好珍惜自己……”他说这些话的语气稍微提了一度,威严自现。
“这是我的单身公寓,你暂时先住这儿吧。你现在去学校,我不放心。以后你当我的管家吧,我不常常回家,只要我回家,你能为我做饭就行。”这话又似乎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压抑着不让我察觉的分子。
他竟然让我住在他的公寓,这算什么,就算我家的房子被医院接收,但在宽限期内我仍是可以回家小住,而且重要的是,我和林嗣文并没有一共才不过见了几次面,打交道也不过两次,我们之间还没有熟到找他来解决住宿的问题。
想到那个充满我和妈妈的温暖记忆的房子,我的鼻子忍不住的又酸涩了起来。
我抬起头刚要说话,他一下子以另外一个话题打断了我,他说:“如果,诺诺,我说如果,我曾经真切的伤害过你,伤的很深很深,你会不会原谅我?”
看他一脸真诚,我便努力回想着这个人是否真的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我伤害他,不领他的情,却没有他曾经伤害我的份儿,但是作为我的债主,我总是不能让他失了面子,
我眨了一下眼睛,不想一颗泪珠掉了下来,说:“那就不要我还钱了吧。”
关键时刻,金钱总是重要的。朋友之间为了钱自有背信弃义的,从曾经的同窗好友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个物质世界里,金钱不重要,但是傻子都知道没有它是万事做不成。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每一次出现都神秘的像个巫师,他这么问一定又是在发挥巫师的本能,想到那一笔高额欠款,反正他是在假设,那我当然希望自己无债一身轻,只好拿那个来弱弱的回答他。
我清楚的看到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放在我背上的手也抖了一抖,估计我的回答太过露骨,太过直接,说不定我在他心里还是个毫无一丝杂念的小女生呢,这下形象尽毁。
可我的家世我的生活我的经历是不允许我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一身的梅花傲骨,我就是这么现实,他早该清楚这一点。
他接着怔了一怔,又似乎是在整理情绪,慢悠悠吐出一句:“你本就可以不用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