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雌雄双煞很厉害·催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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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藕香残玉蕈秋。
沈钧这回进山，累得脱层皮，回屋就往床上倒，一睡就不想起来。同去的几个人也累得狠了，各自得了两天假歇着，换了别的公人出去公干，继续打听那八个伢儿的下落。
小凤特地遣小厮小葱赶早市买菜回来，给她好好补养。韦羌山的合蕈（香菇），孟溪山的稠膏蕈（鸡腿菇），还有松蕈（口蘑），放入新鲜的鸡仔肉，配上甘草和鸳鸯草（金银花），细细地勾兑出一碗奶白色的浓汤。这些蕈都是江浙一带当季才有的绝味妙品，汴梁根本吃不上新鲜的。到了出蕈的季节，山民们采下这些美味菌菇，晒干或油浸装运上船，沿永安溪顺流东下，由临海江入台州湾，再顺海路北上，过渔山岛、韭山岛、桃花岛，在杭州湾登陆，卸船装车经钱塘驿直送大内御厨房，这才落进皇帝大叔的肚子里。
沈同学穿越前想大嚼此物是极容易的，是以不明就里，只当做寻常佳肴。饶是如此，倒在床上袖子蒙脸憔悴支离着的她，还是成功地被这股子勾人魂儿的香味给钓了起来，吸溜着鼻子朝美食的方向摸去。
小凤见精心烹调之物让懒虫振作，喜得心花都开，勺儿敲敲碗沿，促狭道：“嗟，来食！”
“啊呀呀，谢过我聪敏伶俐好妹妹！”沈钧捏着参军戏腔调唱出一句，眉花眼笑地借过小勺，“好香，好香！死了也要活转来了！”
小凤见她终于有点活泛劲儿，高兴得很：“这个菜色我头回做，哥哥看起什么名字好？”
沈钧忙不迭啜了一小口，长长地“嗯呜”了一声：“就叫九转还魂玉蕈汤罢！美味呀，美味~~~~”
这一声赞叹还没完，新来的小厮阿韭敲门：“郎君，前头周参军叫人传话，他杀宽（【杭】有把握，没问题）底。大人累了，只管歇息。若有良策，还望随时赐教。”
沈钧含着勺子，一口鲜死人的汤在口里瞬间失了滋味。她的颈子木偶般嘎吱嘎吱转过来，懒洋洋答道：“知道了——我佬捂心（【杭】放心）——”
能放心才怪。那没找到的八个孩童，始终是心病。虽然一下找回了二十一个孩子，老百姓对衙门的办案能力信任多了。但是，看着别人家伢儿回来了，偏自己家伢儿没个影，那八个孩子的家人都哭断肠了，天天总有个把年轻气盛的来闹架儿。
牢里天天派人逼问独酌，只差没把他倒提过来抖三抖往地下倒话儿了。牢头最是个铁血莽汉子，恨不得把他当个扑满子砸成碎片片，让那些个伢儿的下落像铜子儿一样叮呤当啷掉出来。
沈钧言而有信，真的写了一张字条叫上官毓贴出来：“雌雄双煞做事奇，正邪无人知底细。雄煞已然在牢里，单等雌煞来会齐。”并托人往牢里带了话。独酌貌似对打油诗挺满意，也就涵养很好地没有掀桌拆牢门，天天横在床上睡大觉，对狱卒爱理不理。沈钧交代过不得“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狱卒们只好在心里扎小人诅咒，准备扣他饭菜，不倒他马桶。偏这奇人一来就辟谷，不吃光打坐睡觉依旧红光满面，兴头来了还要三更半夜来一嗓子，从“美人娟娟隔秋水”唱到“独宿空房泪如雨”，唱得狱卒和犯人宽面条泪念相好：“红红……”“翠翠……”“仙仙……”“屋里的……”“我花朵一样蜜桃一样底人人儿……”“玉一样底卿卿哎……”“想死你嘞……”真是好一片感人肺腑的愁云惨雾。
沈钧心里头愿意相信独酌那一篇迷路的荒唐说辞。可是，这八个伢儿如果不是跟他去玩丢的，那是怎么丢的？
暂时没线索，她也束手无策。眼下还是先把力气补养回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到了天蒙蒙黑，她喝掉一盏枸杞茶，就吹灯下帐子和周公聊□□去。
就这么睡了三天囫囵觉，到归来第四天，她一起床，就直觉：来了。
花还是那花，石头还是那石头，但世界总有什么发生了微妙变化。
她穿上官服，梳头戴帽，严严整整来到院中，不紧不慢地净面揩齿，冷眼观察着那缕倏然变紧的空气。
一片依然油绿的桂叶落在她肩上。
她看了一眼，曲指弹落。走进衙中，她亲自灌满铜壶烧水，泡了杯枸杞茶，又点燃一炉百合香，悠闲地扯着袖子，在香烟上熏了几遭。
周松节来时，见她早坐在堂上，连忙行礼，报告这两日情形。
沈钧点点头：“那末，有没有什么新事体？”
周松节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回道：“无。不过卑职……”
“哇——”他身后的小孙突然大叫一声。
周松节皱眉回头：“何事喧哗？”
小孙站在门外，手指上方，叫：“匾上钉了支海棠花！”
沈钧霍然站起，踱到匾下，仔细看了看，问：“有弹弓么？”
小孙怔了下：“有！”他奔出去，劈手从个伢儿手里夺过弹弓来，冲回来：“大人！”
沈钧晃晃弹弓：“弹子呢？”
小孙忙又冲去把伢儿那的石子抢过来，呈给沈钧。
沈钧拈一粒石子搭在牛筋上，对准目标，拉满弓——“啪！”
一支海棠花悠悠地飘坠下来，带着一根小纸卷儿，轻轻落进沈钧手中。沈钧攥住纸卷，打小孙一下：“去，买两支糖葫芦，给孩子赔礼。”
她摊开手掌，凝视片刻，展平纸卷，上面写着：“沈刺史，伢儿八人缚于我处，汝可取白金五百赎取。九月十七卯时末，凤凰山脚。如若不然，先阉后斩，先奸后杀，绝不留情。——金角大王”
九月十七，正是后天。
“啥？这‘金角大王’是谁？”
“是有名的山匪，也做海上生意，常在海宁一带游窜，是个厉害人物。他弟弟银角大王是二当家，主要做陆地上底无本买卖。”
奶奶的，《西游记》还没写出来，吴承恩这支生花妙笔就先应验了。我又不是孙悟空！“哼，海棠花，断肠花。好风雅的意，好险恶的心！”沈钧咬牙道。
“大人打算哪般安排？”
沈钧沉吟片刻，又看看了纸张：“这字丑得很，也太违和了。”她抬头对周松节道：“你有名册罢？丢伢儿的日子你可注意过？”
周松节翻开册子道：“从七月十五两家丢孩子报案算起，中元节后失踪孩童陆续增多，到八月十五已有二十七人。到八月廿一、廿二又连着丢了两个。”
“单看这八个伢儿呢？”
周松节拿朱砂笔点了一点，递予沈钧：“大人，请看，这八个都是八月才丢底。”
张小六惠民巷张家豆腐坊张百顺第三子（母再嫁继父）八月初五
钱灵云众安桥头钱府员外钱仲老第四子（庶出失母）八月初七
李多多东青门外菜贩李雷第二子八月初九
王豆儿巾子巷丝绸经纪王保强独子八月初十
何乐仁和路何府员外何有为第五子（庶出）八月十三
韩美美天竺路尼姑行止之妹（父母双亡）八月十五
赵小瓞天目山脚瓜农赵本土之女八月廿一
刘玉娥吴山脚下蔑匠刘通之女八月廿二
沈钧看着，突然醒过味来：“牢里关的那个混账，我还没问他，伢儿是陆续丢的，可他是一股脑儿带山里去的，摆明了胡扯！”
周松节止住她：“大人，也不尽然。这两日卑职召来那几户人家细细问了话，就一个卢珠珠是当日丢当日报案，一个黄蕊蕊是当日丢次日报案，别的都是男伢儿，做父母的平日不大管教，隔了几日才发现伢儿丢了，上衙门报案。这批伢儿说，独酌带他们在城内东南西北游了个遍，捣腾了十日。有些伢儿就是在这途中跟上他们底。末了意思还不足，便进了深山。”他伸手往纸上一比：“这纸上记底都是父母报案底日子。这些爹妈也不知伢儿几时丢底。若算起这批伢儿真实底离家日子，便是七月十五到廿五这十日。”
沈钧松了口气：“那这几个伢儿离家的日期……”
“也是他们爹妈报案底日子。不过都是当日报底。当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自然都警醒着些。这几户人家都说，把伢儿放眼前边看着，眼错不见就没了。”
沈钧与他对上视线：“那么，很可能这失童案就是两桩，这里头有个时间差。隔得太近，结果我们都当一桩了。”
周松节点头：“敲诈信写明是八人，看来确是两桩。作案之人极有可能是利用这次机会，拐走孩童。他既寄了这样底信来，肯定不是善类。”
沈钧叹了口气。按现下的购买力，1两银子基本上可以买到48石大米，以一石66公斤计算，1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近9,241,848元。白银五百两！敲诈者的脑袋一定是被杯具砸晕了，才会开出这样离谱的条件。
“这几个伢儿大多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算有两个的爹是员外，也是庶出。我看凑不出这些钱吧？”
“凑不出，凑不出！”周松节摇头，“独酌带走底伢儿，倒有几个出自名门富户。这两个，就算是大家，谁不知大家子里龌龊事体最多。庶子嘛，山核桃差着一槅儿（中间隔着一层）。嫡母自可瞒着丈夫，黄猫黑尾（藏头露尾，隐瞒欺骗），干个好萌儿。”他嘿嘿冷笑：“钱府出面底居然是个妾底兄弟。何府出面底是长子与家丁。是否真想把伢儿找回来，还不一定哩。说不定……”他压低了声音：“有暗中勾结也未可知……”
她蹙额道：“现下总归是关到一处了，不管怎样，先想法子平安救出来。你叫公人告知他们家人。我先筹划筹划。”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雌雄双煞很厉害·催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