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有清辞(Miss Grand Justice)》顾惜之

12、大水初去城如墟

　　苏敏六月中旬赴京东东路青州别驾任。其时，房铭已往太原府，蒋睿则早去了河南府。
　　沈钧离京赴任后短短月余，已发生了很多事。
　　五月，浙东大水，陆地行舟，民多流移。沈钧见邸报，星夜赶往杭州。
　　临行前，蒋睿急急送了些吃用物事，房铭拉着她嘱咐了半日。苏敏悠然吃茶，坐看她忙乱，唤小厮苏扬回府取了他养的两对信鸽来，不顾她一脸囧相，笑眯眯吩咐如此如此。
　　一休（It’s the dove’s name. Don’t ask me why. It was decided by Miss Shen. ￣▽￣）自淮水边飞回。墨迹潦草，纸张皱裂，其中颇多怨怼之语，说什么“养鸽既臭且烦，况一路遭人惦记。灾民塞途，见鸽即双目发绿，恨不能连毛带骨以塞牙缝。睡梦难稳，吾心戚戚焉。”
　　二乔飞回时，斯人已渡长江。景况似乎十分糟糕。来信是一卷干干的芭蕉叶子，字迹是古怪的蓝色（圆珠笔写的\(╯▼╰)/），说是路途太辛苦，车夫不肯干了，趁夜把她扔下，把金帛都抢走了。整张叶子哭哭啼啼，不胜其哀，道是“孤灯一盏，举目无亲。双手空拳，寸心俱碎。”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三星飞回时捎的是个破布卷儿，字是泥炭涂的，大叫杭州刺史被馒头噎死了，没人主事，胥吏拼命钻营，百姓流离失所，欧卖糕，怎么办啊怎么办。
　　他立刻上了折子，恰与沈钧的折子同时递到。皇帝大叔紧急下旨，令沈钧暂代杭州刺史之职，全权处理灾情。
　　之后一段日子，都没有她的来信。折子倒是流水地上，一会要人，一会要钱，一会要粮，一会要工程原料。传到朝堂的消息，说是起初乱糟糟的一团，已渐渐步入正轨，救灾工作井然有序，灾民得到安抚。他也就放心许多。
　　六月中离京，柴暶竟来相送，见面笑说：“清辞走得这般急，不及相送，送你也是一样。”
　　“他这回确乎大不易。别驾一职，不过教新官到地方上看看，学着点。原刺史暴卒，他就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苏敏闲闲一笑，“清辞一片赤子之心，真正见识到官场，只怕打击不小。殿下在京暗中为他斡旋，使其要钱得钱，要粮得粮，委实助力颇多，我在此代他谢过。”
　　柴暶认真看他一眼：“水镜兄，果然眼力非常。”低头吃茶，淡然微笑：“苦是苦些，急也忒急，但，我们都没看错他。”

　　六月底，四喜丸子撞进官舍窗户时，苏敏被扑楞楞的翅子声音惊醒，披衣散发坐到窗前。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染得桌案一片浅金。
　　这回用的是一方素色缭绫帕子，香墨密密写就，字迹工稳，清秀喜人，末了勾两笔兰草，可见心境恬适。都有闲心鼓捣这些了，看来混得不错。

　　水镜：
　　别来无恙？珠流璧转，已逾月矣！汝没心没肺，吾在杭伶俜苦辛！五五五五五……（这个苏敏看不懂的。）初来时，风暴如潮，杭城水深及腰，虎跑路汪洋一片，白堤水位几与岸平。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长期滞留于长江以南（无疑这个他也看不懂 = = ），江淮流域入梅早，雨势极猛，不见天日。钱塘江上游洪滥，浙东滑坡与山洪频发。灾民无衣无食，拖儿带女，号哭于路。衙中胥吏已失大半，余者吞财匿谷，滑黠难治。吾真如热铁皮屋顶上之猫，惶然挠耳难下矣。
　　早听明旌兄言，吏员每逢新官上任，必唆使土人频频告状，冗杂繁复，劳琐不堪。久之官员生厌，吏便趁其懈怠，窃揽大权。如今适逢大灾，早成散沙一盘，倒无力消遣我。吾杀鸡儆猴，且买通老吏，方初定衙中局面。急重新部署，一来，着人探各县水情民情，及时回报；二来，疏散百姓，于高地扎营安置流民，开仓放粮；三来，征集百姓，遣厢军与弓手，以沙包加高堤坝，且疏导河道以泄洪；四则召七姑六婆训导，借之抚民情，息谣谚，散医药；五则借滑吏之手，平抑物价，管束盗匪。千头万绪，旦暮无休，几欲过劳而死，吾何其幸焉，欢然活跳至今。
　　大水初去城如墟，田地荒芜，百废待兴。望空三叹，念兄之甚！与君南北两天涯，知再见何时？忆初来时懵懵懂懂，磕磕绊绊，经月余，勉强宁定，真有物是人非之感。顾镜竟得白发，深嗟，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
　　十数日前救一民女，名凤，识文断字，憨顽可喜，今居吾官舍为房客。前日又有一画师名萧错者、匠师名司马冶子者来投，皆才秀人微，颇多异处，吾收之为幕客。
　　今人心向我，非向时孤家寡人矣，兄大可宽心。
　　苏兄苏兄，昔日桥上别，君折柳相送。弟制之为柳木簪，持之祝祷，对月凭栏：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钧字

　　苏敏微笑，站起身来，开门倚户，漫看晴空翠叶。
　　晨光很短，他面上笑容却停留得很长。

　　清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嗷嗷嗷，实习累死我了。好工作啊，快来找我吧。
前文不断修正，不注明修、再修、再再修……如遇矛盾处，请翻前文查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