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眼泪》薇瞳锁忆

2、第一章 心死

　　陆逸萧眉头紧促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孱弱女子。她面色苍白，额上微有些汗，苍白的唇时不时蠕动着。一阵一阵的疼痛如同一个一个有知觉的噩梦，肆虐着她的身体，使她不由呻吟出声。仿佛她的痛是会传播一样，陆逸萧似乎也能感受到她所感受到的痛苦，俊逸的脸庞削然若峰，带着疲惫与担忧，使他原本麦色的皮肤抹上一抹苍然。
　　“夕沫……”充满磁性的男音哀伤的飘开，回荡在这死一样沉静的病房中。白色的四壁让人突然有一种压迫感，他真怕，真怕她会离开。
　　“哥。”病房中另一个一直未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微低着头，黑色细碎的刘海挡住了他的面容，他淡漠的声音与这充满生离死别的医院格格不入：“她会醒的。”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微微有些晃眼，那人正是坐在窗前，将那阳光的通入口生生造出一个缺口。
　　陆逸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颓然的坐在床边，将头埋进双手里。
　　就这样，一切都归于寂静，这个宽阔明亮的空间沉默了良久。谁都不曾知道，那个在逆光中的男子，有一瞬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子，用细小的声音喃道：“她，一定会醒的。”声音虽小却不乏坚决。
　　那一瞬间疼痛似乎散去了，她以为自己又要回到那永无止境的黑夜中去了。可是她错了，阳光偷偷挤进她眼皮之间的罅隙中，用着热烈的触感唤她醒来。
　　她试着动了动，就像之前无数次的试验一样，可惜都失败了，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原本她认为这一次和之前的许多次是一样，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无尚的欣喜感并未让她欢愉，因为周身蔓延起的疼痛，几乎让她窒息。
　　感受到身旁一直安静沉睡的女子的异样，陆逸萧立刻抬起头，转身便对上一双饱含痛苦的清澈眼眸。
　　欲语还休。那一抹痛苦感伤了他，那一抹清澈感化了他。
　　“逸……”她呢喃，苍白的脸上写满痛苦，眼睛一闭一睁，一闭又一睁……
　　陆逸萧终于回过神来，他连忙冲出病房去叫医生。
　　阳光极其强烈，刺得妍夕沫不敢睁开眼睛。她记得她昏过去的前一刻看到的也是这样刺目的白光，映照在她整个眼球中，使她几近失明。
　　妍夕沫突然觉得眼前的光暗了，可是她依旧不能睁开眼睛，周身的疼痛使她没有那个力气。她只觉得额上一片清凉，那种舒适的凉爽从额头一直蔓到她全身。顿时，她觉得所以疼痛都淡了。她十分贪恋这种感觉。可惜那种舒适感不消一会便散去了。
　　周身的痛一点一点的加浓，使她不由呻吟出声。禁闭的眼下意识的睁开，她看到逆光之中有个黑色的背影，落寞而痛苦。
　　可渐渐那黑色蔓延，席卷了她。
　　“病人只是脑部供血不足而暂时昏厥，她已经脱离危险，并且会恢复的很好，估计再过半个月便可出院了。”医生取下口罩，耐心的解释着。
　　陆逸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释然的叹了口气，坐回床边，温柔的看着熟睡的女子，脸上不知不觉染上些许欣慰。
　　在这安静的空间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落寞的黑色背影的远去。
　　半个月后。
　　“夕沫，我们可以出院了。”陆逸萧笑着为坐躺在病床上的女子穿外套，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她的伤口。
　　“陆逸萧。”妍夕沫淡淡的开口，眼中是死一样的沉寂：“你，这是在赎罪吗？”
　　他的手一顿，眼中出现几丝落寞，但很快就被他抹去了。
　　“我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坚定的声音，阴冷的眼神，温柔的动作。
　　而她，却冷冷的笑着，不冷不淡的说着：“你不会的。”
　　坚硬冰冷的对话，随着陆逸萧愤怒的离开戛然而止。夕沫苍白的脸上顿时划过泪水，这些天来，他对她的关照她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感动。只是不敢知道，不敢感动。她以为他真的不会生她的气了，他会包容她的一切。可惜她错了。
　　夕沫伸出苍白的手，播出一个号码，挂着眼泪的脸颊上出现一对浅浅的梨窝。
　　“逸尘，接我出院吧。”
　　电话那边传来冰冷淡漠的声音：“好。”之后就剩下了挂电话的嘟嘟声。
　　妍夕沫刚挂下电话没多久，陆逸萧却又出现在她面前。
　　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从前他向来洒脱，走了之后就不会回来，不需要多余的说辞。他向来都是不受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已经叫逸尘来接我了。”
　　“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若雨？”陆逸萧眉头紧皱，为何他的夕沫如今要这样与他针锋相对？
　　“若雨的车……”夕沫突然抬头，绝望的对上他的目光：“你忘了吗？我出车祸时是开着她的车呀。”
　　陆逸萧深深闭了闭眼，“我之前一时心急，随口就说了出来。”又深深吐了口气，叹道：“为什么你要这样与我说话，我究竟什么地方做错了？”
　　“你没有哪里做错，是我无理取闹。”夕沫的声音不自觉的放大，牵动她的伤口也跟着痛起来。
　　陆逸萧见妍夕沫面露痛苦之色，跟着软了下来。
　　“刚刚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丢下你走掉。我只是……想吓吓你。没想到刚出门就接到逸尘的电话，说让我接你出院。”陆逸萧断续续的说着，他有些心痛，为什么她的夕沫这么的不相信，他怎么可能会将她一个人丢在医院而自己走掉呢？
　　妍夕沫听了他这一番话后，并没有其他表情，只是淡淡的说：“我不想再在医院待下去了。”
　　陆逸萧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出病房。
　　曾经的他，从未这样担惊受怕过。
　　曾经的她，从未这样视若无睹过。
　　曾经的他，回不到曾经。
　　曾经的她，只走向未来。
　　“逸萧，我想回自己的家。”妍夕沫端坐在车椅上，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气氛。这是自她醒来第一次如此亲密的叫他的名字。
　　可是他，却不能答应她。
　　手握方向盘的陆逸萧，望了一眼后视镜上妍夕沫的脸。镜中的她，脸色苍白，柳叶般的眉毛浓黑，鼻梁微挺，唇无血色。及腰的发有些凌乱，却富有一种病态的美。
　　“不行，你的家只有你自己，你又是病人，不能好好照顾自己。”陆逸萧急急转动了下方向盘，车拐角一个岔路，那是通往他家的路。
　　而他的家，已经不在是她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