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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少年任性依旧有权“病猫”发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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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任性依旧有权“病猫”发威
时间16:20。
花心扭开门,轻唤:“我回来了。”
回家的时间比预计的晚十分钟,他想毕竟自己习以为在回家路上和陌生人搭讪。
事实上花心时常为此担忧,害怕再长几岁的自己有一天会被小朋友认为是举止奇怪的怪叔叔(天知道,这不得不养成的习惯背后藏了他多么深沉的忧郁,如果被误会,花心告诉自己绝对做出符合怪叔叔的事情)。
花心在门口换过鞋后进屋。
至于屋里花爸没有给予的回应,他认为是家庭煮夫花爸在忙碌晚饭。
棉拖踢踢踏踏走进大厅。
木架上的瓷器五步一个出现在眼前,以及艺术性的墙壁、门、灯、桌椅、楼梯等等。
但是不论具体到上面哪一个家具设施或是装饰品,花心只能选用含糊的“说不明道不清”六个字来做简单的介绍,一方面在心里评价这就是一座没头绪的房子,要花心通俗了讲就是“不是现时代集体生产的商品房,可外观看着就像是;不是乡间风味的老屋石壁,可屋里石头木片一个不少,这就是改过头换过面的别墅。”
另一方面,在面对父母的朋友和亲戚时不免要用“别具风味、高格调”来做补充夸赞。
毕竟有钱人讲究多,花心解释,有钱装点门面的人开始摆弄“潮流”和“时髦”、学着装点自己的内涵,这恰合乎人性的贪婪,没得反驳。
自然,有地位的人同样讲究多,而自认为自己满足这两点的、或是只取其一的人,讲究更多。
花心就此感慨,庆幸自己已经过了装B的幼齿年纪。
花心向厨房走去,玻璃门后油盐腾腾嗞嗞在锅里嚷叫。
他往里瞥去,在放置菜盘子的角落不经意看到系了围裙的花妈。
对方在准备晚饭。
花心瞪大眼睛,确信自己看见的是陶佩斯在厨房里忙碌。
他又一阵按揉眼睛,极端怀疑性情冷漠的女强人、陶佩斯、他的花妈,怎么会做着花爸的日常家务事——在厨房烧饭做菜?
花心探头,不禁调子发颤,问:
“花妈?”
“花爸出事了?”伴着些许哽咽。
“生人在书房和你花哥谈正经事。”对方答得认真。
“花爸和花哥谈事?”
“给你花哥商量订婚的事。”
花心当即因为花妈的话竖起眉毛。
他抿紧唇,沉默中看到花妈把切成小段的鱼块扔进油锅,看到油才接触了鱼块就欢快往外炸开,飞溅的油花阻止对方接近,看到花妈僵直脸再一次毅然接近油锅里的鱼块,然后花妈赶紧了用锅铲给鱼肉翻身。
她的手臂依然被飞溅了油滴。
花心走到抽油烟机前,打开开关。
呼呼的声音随后不大不小地盖过花妈的抽气声。
“花哥今天回来这么早?”花心问。
“嗯。”
“花哥才二十四岁,订婚这种事,不会太早了吗?”
“妮儿也老大不小,我怕小女生心野了就难收回来。早点定下省心。”
“花爸也这么想吗?”
“生人对小妮很喜欢。”
“可是她能做好我的嫂子吗?我不喜欢她。”
“啪!”火被应声关上。
陶佩斯扔下惨不忍睹的鱼块和被油花溅得星点密布的大理石台,转身盯住小儿子的脸,口吻历来严肃,问:
“你花哥的事一直由我和生人在操心。你这个做弟弟的,从小时候就跟妮儿作对,现在妮儿要做你的嫂子。你是准备让你花哥一边在为公司的事烦心费神,一边回家后还要为弟弟和妻子处得不和睦的问题闹心?你是存心要给人找麻烦吗?”
“我就随便说说。”花心嘿笑着把身子往厨房外挪。
“朱妮真做了我的嫂子,我这个小叔子还能和她作对?花妈被油炸傻脑子了。”他左腿退出门。
陶佩斯精明的目光在花心的脸上思量,许久,她放过神色尴尬的小儿子,转过身重新开火。
花心借此机会撤离仿佛被战火祸及的厨房。
“是这样就好。”
然而他身后传来陶佩斯的轻语。声音掩在噼啪的油水爆裂和轻轻“呼呼”工作的抽油烟机的声响里,有种模糊的感觉。
花心回到大厅,身子垮坐在沙发里,脑袋搁上沙发松软的靠背。
他两只眼珠子轱辘辘转动,在房里四下打量。
——银质吊灯。就在花心的头顶悬着。在它擦过自己的视线时他牢牢锁定。
目标明确。
这会儿花心的两条眉毛极其不高兴地皱起。
还记得朱伯母那年带着欣慰的心情向他们全家提起这盏银质吊灯,说是朱妮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完成的作品,也是朱妮第一次独自设计的作品。
然后这吊灯就长久定居在了花家。
说实话花心不懂什么高端和前卫,大概不能用自己的匮乏言词表达的,他想着就约莫是高雅和有气质了。眼前的银质吊灯花心看来就相当的高雅。确实也符合朱妮的风格。朱妮崇尚英国式的上层贵族的生活,于是生活上、还是出于习惯,一个小细节她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眼高于顶的——让人看了特不舒服,尤其花心就相当讨厌这点——高不可攀的贵族小姐气质。
但是朱妮的本质不过是一个爱抢人玩具的臭女孩。
花心不快地移开目光,心里骂骂咧咧。
暗骂朱妮鸠占鹊巢。
他的视线随后停留在身后的墙面,上面一张相片尤显突兀。之所以用上“突兀”二字,是因为相片占据的面积对于整洁的墙面而言太过庞大。同时也出于某人的心中作祟。
相片中的朱妮笑容温婉。
可即便朱妮柔情似水,花心看到的是相片霸道地侵占他的眼球,以及来自朱妮的挑衅。
他自问,这种大笑开怀,难道不是朱妮在向他炫耀何为幸福?
突然花心迁怒相片中的另一个人。
他瞪眼男人,埋怨:
“跟女人风傻笑,没有主见。还开心个魂。”
“你就是‘四眼’,没事把眼镜甩掉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也不能改变你黑心的事实。”
“现在笑得比春天的迎春花还灿烂有用吗?你也不为边上那女人想想,瞧瞧,这女人居然还有眼角纹!你居然不嫌弃。你的存在如果是为了让别人衬托你的完美,你说你该遭人多少恨啊。嘿!看你小唇角还很开心嘛,不知道你秉性的人第一眼看上这温和、好相处的眼神,铁定上当。”
“明明你就冷的要死要活的,我看你就知道。”
“瞧!下颔线条多冷硬。”
“你就这脾性!”
花心的嘀咕从小声量的自言自语慢慢变成生小气。
他先转过脑袋正对相片上的男人,不断计较对方的脸,之后索性仰倒在沙发上进行恶言恶语。
情绪激烈之处甚至动起手来,续上:
“我就看在你重色亲兄弟的份上,看你这辈子怎么被女人玩弄。愚不可及。你愚不可及!虽然说不了解情况就该算了……可我还是要计较。你这人横竖摆着就是会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兄弟翻脸,你也用不着了解情况了!别说这个女人不水性杨花,我估计、不用估计了!她就是万人来点红唇,你说你还要参上一脚,乖乖趴人家石榴裙底下一副找欠抽的贱样。”
“别说我没证据就瞎指正你。你还没结婚呢就先度蜜月!”
“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说自己遗传了花爸花妈哪一点优良品格?我就一直没找着答案。是基因突变?是隔代遗传!所以花家产出了你这个究极品。只晓得围着女人打转,连一个好脸色不留给自己兄弟的情圣!”
“哼,这年头的情圣已经没有善终的了!”
花心在重重一个尾音结束后勉强接受目前的“蛇尾”。
他捏捏发干的嗓子,心里可惜,直叹气最后一段该用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来收尾。
现在嘴里口渴得厉害。
嗓子难受。
花心这时候不得不闭嘴。也不得不安静地在瞅着相片中的男人。
然后慢慢的、在情绪一点点稳定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满腹牢骚倒得过多,就像个最没品的泼妇。
俗话说,即便是倒金豆子,倒多了这金子也不值钱了。
花心吞咽一口唾液,想以此转换注意力。
可惜他嗓子痒着,心里的不好受变得越来不是滋味。
然而很快,花心的沮丧由十分转变为了五分。
常言道,人犯错误不难,难的是人在面对错误时需要提起的勇气,以及之后的痛改前非。
花心不记得上面的这句话从哪里听来的了,他现在只思考一点,也只后悔这一点——果然改了,自己也就不必在意方才树立的“泼妇”形象——他坚持往后了再犯错误自己必须和风细雨。带脏字骂人绝非君子所为。
他宁可优雅地“法克你”②。
花心一经想通就开始照顾疏忽已久的发僵的脖颈,按住脖子轻微转动,喀(他以为听见了自己的短颈声),然后双眼意外“邂逅”某角度的他那位大哥。
大厅,灯光炫目耀眼,花凌一身深色衣裤,身材高挑之下衬出一丝削瘦感。
“啊!”
“哼哼……”
短短两秒又是惊叫又是哼哼,末了这声哼哼带了呜呜的哭腔。
花心垂下眼睑,闪躲不看花凌。
但当花心闭紧嘴巴后又猛然想起对方很容易就将沉默和冷场联系在一起,于是他一手扼住发疼的脖子,正襟危坐,接着用病恹恹和废柴的语气问:
“花哥和花爸的事已经谈完了?”
“谈完了。”
花心打个寒战。对方声音冷清,甫一落入耳中就令人升起一片寒意,毛孔紧缩。
他搓一把手臂,知道花凌是一向冷冷清清的口气,并且礼貌中带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冰冷特质。
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一生气就借用上述两点怀疑自己的哥哥性情极端冷酷,如此一想心里对于花凌的害怕也就减少了些。
花心稍稍抬高眼梢偷看花凌。
花凌眼神淡漠,脸上表情自然流露出疏离的意味,让人想象常人达到这般需要舍弃多少感情;五官完美尽似雕刻家手下的杰作;服帖的发丝有点长、正试探般触摸优美的颈项,额际一绺散发遮掩左眼至眼睑下方。
怎么看都是美中生畏。
下一刻花心与花凌的目光接触。
刹那,花心心虚地别开眼。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花凌的眼神。
这一次两人陷入长久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