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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奇怪的钢笔先生,出现 ...

  •   他走后我试着做些事让自己的感觉出错,错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当烟草味流窜入肺腑,内心腾升的是难言的孤寂——感觉如此清晰!清晰可察地告知我,原来他在遥远的彼方。
      我是如此清醒地明白着。
      而原来所做的努力,全是枉然!

      小雨。三月三日,周六。
      花心。

      奇怪的钢笔先生,出现
      周六,小雨。
      花心在自家床上酣然大睡。
      晚间花心看了一宿的电影。《泰坦尼克号》、《剪刀手爱德华》、《暹罗之恋》、《霜花.店》,一路不算完美的情感剧跌宕起伏至轻喜剧《加勒比海盗》系列之一、二、三。到窗外天光大亮,白晃晃的光线照着窗帘,海清色的锦绸幽幽然携来与室内的阴沉气息不同的朝气,花心快进播放完《夜访吸血鬼》点下收藏夹,将起保存。
      完毕,这才关机摸到床上躺下。
      脑袋叫嚣休憩的人并没有进入睡神安排的甜美梦乡。相反,花心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下痛苦地失去睡意。他闭上眼,躲进被窝,尽可能地放松身体和脑神经,然而紧绷的眼角和眼内感受到的压迫都在诉说他此刻的不放松。

      失眠。一个老问题。
      花心沮丧地吐气,脑子里充斥变幻不定的影视剧情,生死相随、海阔天空(退一步)的爱情观、柏拉图式的恋爱、相爱相杀、大男人主义加上热血冒险的加勒比海盗……有关活在阴影之下的渴血生物的归属问题。
      狠狠闭眼。
      如果说在平时,花心想道,花凌应该在离他不远的屋里睡着。
      然后花哥在七点整准时起床,到七点半则会给他准备早餐。接下来兄弟两会有半个小时在餐桌上共进早餐。
      才不是为了一顿营养早餐,更多的是餐桌前那一份早报带来的宁静。这才是花心在意的。
      可是现在,时间早过了八点,熟悉的动静依然没有。
      一切原该有的种种现象因为花凌的离开消失了!

      倘若细细整理思绪,花心会发现深层次的渴望恰巧就潜伏在那些剧情之内。

      屋内一角,一支外表朴素的钢笔正静静倚靠在笔筒内。
      它没有光鲜夺目的外表,普普通通。所以一个不认真观察,人们很轻易就把它与背景色彩混淆在一起,从而把它忽略。
      “真的,很容易就被无视了。”钢笔轻声说道。
      是的,这句话确实出自蹲守笔筒的钢笔之口。当然,前提是我们能听懂一支钢笔的话。
      现在我们不妨就此做个假设。
      当我们假设这支钢笔正用人类的语言向我们倾诉,于是就听它说:
      “真不明白为什么我非要呆在这个讨厌的地方!虽然它也不是很讨厌,可其实它真的很讨厌!我应该站在更醒目的地方享受人们赞誉的眼光!而不是一直被无视。‘无视’,没错,就是这两个字。我已经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日子。这漫长煎熬……”
      打住。
      目前我们可以从这段牢骚中得到,这支钢笔对自己此刻受到的待遇抱有诸多不满,然而这并非我们“赋予”它人类语言的目的。
      好,我们继续正题,并再次假设。
      假设我们可以向钢笔先生——我们从先前的牢骚中可以知道这支钢笔曾经享有一段被人尊崇的荣耀人生(笔生?),暂且我们就此尊称其一声“先生”——提问,而钢笔先生在假设的前提下会滤去连篇累牍的废话做出最中肯的回答。会有此一要求,想必大家都明白的。
      其二,我们的时间有限。宝贵的时间实在不该浪费在一位满口过往辉煌今日败落的“老绅士”的牢骚之下。
      首先我们试着这样提问:
      “请问钢笔先生见过花家的全部成员吗?”
      “有。怎么会没有。我记得是哪一年?好像是花生人……还是花人生……究竟哪一位当家?哦呀是花伯生!花伯生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我告诉你,在那个时代花伯生就是一个传奇!我仍旧记得他英姿飒爽地策马奔跑在夕阳下。啊……多么令人感怀,那是一个激情的……”
      “钢笔先生,钢笔先生。”我们在此打断。“请问花家的现任当家是哪位?”
      “哼!”钢笔先生不屑地扭下身体。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们知道钢笔先生并不是为我们的唐突打断而生气。
      “陶佩斯。”钢笔先生讥诮地说,“一个女人。”
      “陶女士做得令人不满意吗?”我们问道。
      “没有。做得太令人满意了。我还记得她把我送给她那宝贝女儿时的表情,满脸欢喜。但我很明确地说,她不聪明,一点也不聪明!”
      “‘她不聪明’?”
      “啊,陶佩斯的女儿。你不知道是对的,小家伙六岁生日的那天去世了。当天天气很好,阳光又白又耀眼,我清楚地记得她是为了抢一只皮球才被迎面飞来的大卡车撞上。就在身子飞出去的时候,我的脑门飞溅上一滴血,是她的。然后我就躺在地上,眼睁睁看到她的脑袋冒出很多血来,那些血慢慢把地面染得黑红黑红,就像花伯生一枪击中敌人的胸膛……”
      “嗯,钢笔先生确定吗,确定花家有过一个女儿?”我们不得不再次出声打断它。
      “当然!我是在她死后才呆在这个鬼地方的!我说我记得!”钢笔先生在笔筒中跳动,满脸愤慨(假使我们能读懂它的表情)。
      “好的,好的。钢笔先生还对花家的其他成员印象深刻吗?”不忘补充一点,“我们现在谈论的是现有的花家人。”
      “哦,我印象深刻的啊。我每周都见得到花心,过去的十多年我们爷俩朝夕相对。陶佩斯就算了吧。花生人呢,马马虎虎看来是个体贴的男人。我觉得印象深刻的人……花凌。是他了!我在这个家就属他给我最怪的感觉。怪怪的。”
      “怪哪儿?”
      钢笔先生略作沉思,尾端轻点笔筒,随后它已一种追忆的口吻向我们诉说:“那是一个夏天,天热得很,花凌进了这个房间(那时候花凌和花心可不是这样的)。他直接走到床边,空调在我脑门上呼呼吹着冷风,我看到他……他在——他当时正背对我,我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我能看到他慢慢地把一双手掐上花心的脖颈,这番举动第一时刻就让我联想‘谋杀’,是他要谋杀自己的弟弟。但之后看来不对……他站在床边很久,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他收回手给花心盖上一条薄毯子,可他把花心的脑袋盖上了!”
      讲到这里,钢笔先生提高嗓门嚷道:“那种盖法是给人盖的吗?!那是给死人盖的!他实在很不懂事。”
      “然后呢?”我们追问。
      “然后他弯下腰往前凑。我根本看不到他在干嘛,就留给我一个背影。只晓得他走后没会儿花心就醒了,我松了老大一口气。那会儿想着幸好花凌没有谋杀花心。”
      “花凌想过谋杀花心?”
      “所以刚才我说过了的,花凌很怪!”
      “哦。”我们敷衍道。
      “他不舍得花心受到伤害。”钢笔先生有点疯狂地叫道。我们选择默默倾听。
      “但凡花心的事,花凌总留着个心眼。花心难过了花凌就送些小点心,可他不会讲安慰人的话,最初我没察觉花凌的这类关心。真的,这根本叫人(笔!)看不出来。后来次数一多,我呆在这地方看得多了就慢慢地明白了。花凌主动来找花心的几次都是花心的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每次来又只待上一两分钟,好在花凌总有办法让花心振作起来。”
      “比如?”
      “比如花妮(陶佩斯的宝贝!)抢了花心的卡通猫,我对小孩子竟然喜欢这种卡通猫一向不以为意,可小孩子不同,他们痴迷地在吃饭、刷牙、睡觉,甚至和小伙伴玩耍的时候都要拴在身上,恰巧花心把卡通猫就是这样抱在怀里。然后花妮抢了花心的卡通猫。所以花心哭了,跑去孙家,我估计花心每次哭鼻子都跑去孙家找孙莘这小子。”
      “哦,花凌知道了这件事,最后……我记得花心一脸开心地跟花凌身后回了家,是我在花妮的脖子上看到,通过旁边的门玻璃又看到(玻璃透明的)花妮的小脸蛋正咬牙切齿。这模样看在我眼里别提多让我难过。”
      “是难过花妮欺负花心吗?”
      “花妮就跟陶佩斯一个样,大的喜欢争,小的争不过就抢。这小姑娘可不敢对付花凌。花凌小时候气势足得很,冷冰冰的小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条,那小脸僵硬着,极少给花妮好脸色看。我想是出于妒忌,花妮是妒忌花心拥有花凌的关心。花妮以为既然自己是花心的姐姐就该比花心得到更多的东西,虽然花妮只比花心早出生了几分钟。很显然陶佩斯对花妮的溺爱就是这种霸道想法形成的祸根。我就说过陶佩斯对人不公平!我说过的!”
      “钢笔先生说过陶女士对人不公平。”我们在此附和,继续探听口风,“能详细讲讲陶女士待人的不公平吗?”
      “她对谁都不公平!”钢笔先生兴致颇高。“两个孩子,双胞胎,她明显偏爱花妮。就是花妮的意外死亡她在心里头还责怪着花心。我知道,她一直认为是花心害死了花妮。但我知道花妮的死亡纯属意外事故。没有谁在用心险恶地害得花妮飞进天堂(很公正的说,大概会入地狱吧),从头到尾是花妮在为难花心。还有花凌,我心里有个想法:花凌在陶佩斯的掌控下已经发生变化。一开始孩子没有反抗大人的能力,所以唯一拿来抗衡的手段是沉默和暂时性的接受。”滔滔不绝。
      “这种接受以花凌的爱好,和他个人的发展潜力受到抑制为代价。我是说,花凌在人格方面也在变化,包括他的情感。”
      “陶佩斯很成功地把这个家庭的压抑气氛堆砌在花心身上(她是在报复花心‘害死’花妮)。至于花生人,出于对小女儿的愧疚就拿出自己的才华作为交换(确实是惩罚!)——公司全权交给陶佩斯处置,然后在家里只管烧菜做饭和照顾孩子,得空就发呆发愣。”
      我们表示不满意。“这些是钢笔先生的猜想,陶女士没有做出明确偏袒的不公之事。已故的花妮小姐不算。花生人可以是自身无心打理正事,也可以是他出自对陶女士的信任而把公司交托出去,而花凌的孤僻……”
      “呵,呵呵呵呵……”
      钢笔先生爆出一迭笑声。
      它不可抑止地低笑着。甚至阴险地谄笑,弯低腰。
      我们不免好奇:
      “你……”
      “哼。”钢笔先生勾起唇角,神色诡异。“你以为我是锈迹斑斑的脑袋不灵活的老家伙?”他不屑地敲了敲笔筒,一副悠游自在的模样,“在这个家,我告诉你,只要你呆上一阵子,就会发觉所有的问题全符合我刚才说的——出在陶佩斯身上!”
      “她不鼓励家人走出失去花妮的阴影中。她让大家陪着她痛苦!可她真的痛苦吗?”
      “花凌为什么越来越冷漠?花心为什么强颜以对?花生人为什么甘心缩在厨房当个‘煮夫’?”
      “我告诉你,花心以为自己是个杀人犯——在陶佩斯的灌输和影响之下。”
      “花凌如今远走,不见得是件坏事。呵呵哈哈哈……!”
      钢笔先生忽然暴出粗嘎的笑声,第二次。它以怪异的强调继续,“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花凌为什么急着逃开。”
      “多有意思的一对,我要看着他们直到走不下去!”

      我们想从钢笔先生的喃喃絮叨中知道它知道的一切。
      “你应该把它讲出来。”
      “我不会讲。”
      “你应该讲出来的!”
      “不,我答应过自己谁也不说的。”
      “请钢笔先生讲出这个秘密!”我们拿出强硬的指令命令钢笔先生。
      然而得到一片音讯杳无。
      再细看,钢笔先生已然成了一支普通的钢笔。

      调转视线,我们发现花心已经不知不觉间陷入沉睡。
      窗外,晴朗的天空下起淅沥的小雨。湿漉漉的一天,注定了阴雨连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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