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斗》一桶天下

6、无间• 又见弯刀

　　无间• 又见弯刀

　　天边的落日如同被人刺穿的心脏，将周围的云霞漂染上了厚重的暗红。大门口的酒晃被掠过的商风吹得东摇西摆，迎上了空中快速疾走的沙石后噼啪作响。那扇并不结实的门扉也逃不出风沙的侵袭，不时地来回摆动，好几次差点震落了它头顶上的木横匾——龙门客栈。

　　从客栈门口街道的尽头慢慢走过来一人。那人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怪异，他总是先迈出左脚，然后在把右脚紧挨着地面移上来，并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拖痕。时近畅月，气温已经下降了很多，更何况在这紧挨着大漠的边塞小城里没有什么可以遮挡之处，所以更加令人冷得发噤。可是那人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风刀霜剑的逼迫，只穿了件皂中带黄的单薄春衫，任由凛冽的西风胡乱掀起了衣摆。

　　一步一顿地来到了龙门客栈的大门口，那人抬眼看了看摇摇欲坠的牌匾，尔后走进了大堂。客栈里店小二正趴在桌上打盹。这个风沙肆虐的季节里很少有过往的行人前来投宿，所以他也乐得偷一回懒。耳尖地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店小二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擦去眼角的眦垢，便立刻带上了习惯性的笑容道：“客官，里面请。您是打尖呐还是住店啊？”

　　那人径直走到了一张方桌旁，缓缓坐下后道：“小二，给我来碗烧刀子。”

　　店小二看了看那人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一把弯刀，依旧笑容可掬地说道：“好嘞！您稍等。”

　　烧刀子本就是这里最便宜的酒，却也是最烈性的酒。虽说龙门客栈的门面不大，但是他家的酒倒是很纯正，没有掺水。一口入喉，不到眨眼的功夫，一团子火苗便在腹内窜腾而起，连带着咽喉和口腔都逐渐升温，最后散布于微红的脸颊两侧。

　　那人一仰头便将那碗酒喝得点滴不剩，还没等他叫上第二碗，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那人一听见这动静，立刻又紧了紧手中的弯刀，然后将酒碗稳稳地放在了桌面上，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等那人的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起来。门外停着十一匹高头大马，每匹马上都端坐着一个人。在这队人马的最前面是一个白衫男子。他见到那人从客栈中走了出来，立刻给出了一抹令天地为之失色的浅笑道：“总攻，你走得可真快。害得我追了三天三夜才勉强跟上你的脚步，看来你的右腿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吧。”

　　总攻尽量控制住激愤的情绪，声音略带嘶哑地问道：“小言，我往日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逼我至此？难道说，我们多年的兄弟情分还比不上那五千两银子吗？”

　　小言端坐马鞍，仰头长笑：“总攻，亏你还说和我兄弟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在我的眼里，没有任何的东西会比金银珠宝更有价值。更何况我是收人钱财于人消灾，女主大人发出了江湖追杀令，你迟早都会是个死人。我又怎么可能让‘肥水落了外人田’呢？”

　　说话间，小言明眸一闪，旋即马上的另外十名劲装男子全都翻身落地，苍啷几声抽出了随身佩带的青锋。寒气森森的剑尖统一对准了总攻一人。

　　“总攻，这些人都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死士，他们有多大的本事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作垂死挣扎了。乖乖地跟我回去，向女主大人磕头认错，说不定我还能保你一命。否则，兄弟我就只能……”

　　“住口！”提到心头至爱总攻顿时怒目横眉，连原本稳健的双手都忍不住轻颤了起来，“小言，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有偷陛下的黄金夜壶，那晚我溜进咸阳城不过是为了见见桶桶，寥慰相思之苦。我……”

　　“啧啧啧，你这话不用跟我说，等我抓了你回去，你再编好词去诓骗女主大人也不迟。动手！”

　　此言一出，十把宝剑分上、中、下三路，左右配合，前后交叠地刺向了总攻。总攻见状，连忙拔出了弯刀对阵。然而受伤的右腿使得总攻的身形变得异常缓慢，他最得意的“草上飞”竟然使不出两成。

　　在铺天盖地的剑网中，总攻左突右闪，却始终逃不过面前的朵朵银花。眼瞅着一柄青锋递到了胸口，总攻的招式已经用老，再也想不出任何何以化险为夷的方法，顿时间他心凉如水，自暴自弃地阖上了双目。

　　但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总攻只听见耳边响起了几声闷哼，然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心知情况有变，总攻立刻张开了眼睛，却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个死人，而且竟然还是刚才围攻自己的那些人。所有死者的眉间都插着一根黑色的细碎之物。

　　再向马上望去，小言轻蹙眉宇，从怀中掏出了一方丝帕，边擦手边喃喃自语：“这个大叔，毒毒也不管管，连腿毛都那么油腻，多少天没洗澡了，真是的。”

　　察觉道总攻投射过来的惊异目光，小言展颜一笑道：“怎么，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做兄弟的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

　　话音刚落，总攻的眼中随即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喉头有些哽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好了，你快走吧。追兵可不止我这一路，还有小飞和明明也正在四处搜捕于你。你若是还磨磨蹭蹭的，落到了他们手里，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多谢！”总攻鼻音浓重地道了声谢词，然后拖着受伤的右腿上了一匹黑马，一抖缰绳向着天边最后一抹光亮奔走而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就听得在客栈的里面响起了一个清冽的声音：“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不可惜吗？”

　　闻声，小言的双眸立刻变得神采飞扬。他从马上直接跃入了客栈大堂，一下子扑到了店小二的怀里：“死鬼，我说最近怎么没看见你，原来竟是跑到这里来躲清闲了。”

　　店小二对于小言的头怀送抱似乎很受用，他朗声大笑着搂过了小言的肩膀道：“呵呵，我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银子，好让你不用再过些刀头舔血的日子。今天借机除掉了风老大放进你门里的棋子，开心了？”

　　“哼！那还用说。”小言得意洋洋地一笑，将头颅枕在了店小二的肩头，“既然分不出谁是奸细，我就全都杀了。而且这样一来，在总攻的心里还把我当兄弟，对我更加信赖。这样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我又怎么会错过呐？”

　　闻言，店小二有些诧异：“怎么，难道你想……”

　　“呵呵，总监大人，这世上还是你最了解我。也不枉我甘愿屈居人下。诶，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不如……”

　　总监了然一笑，不再多语。他打横抱起了小言，向着楼上的客房走去。

　　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