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斗》一桶天下

47、纯净如水

　　已近黄昏，一轮赤红的斜阳贴着乔家庄远处的山脊。庄口的大柳树委靡地垂着头，刚刚还在路口乘凉纳鞋的婆娘们，都已拖着光腚的孩子回家生火做饭去了。袅袅炊烟在半空中飘散开来，一片宁静。
　　一辆吱嘎作响的驴车由村东头的大坡上吃力地往上爬，小影坐在车里被晃荡得头昏眼花，不得不掀开深蓝的棉布帘子，倾身探出脑袋，“川子，我下来走吧？”她皱起眉头口气很是无奈。
　　“回去，回去坐好，就快到了。哪有新媳妇走路进婆家的？”川子用鞭把敲着车身，黝黑的瘦脸上满是汗水。
　　小影从襟口抽出帕子，抻着身子伸手想擦擦川子额上的汗。那小手还没碰到人，川子就像被蛰着了一样避开脑袋。小影一愣，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川子低头不语，避开她的视线，抽了两下驴子，继续往前走。
　　小影坐进车内，猛然将手中的包裹砸在车厢上。桃红的小嘴抿成一条线，伤心、愤怒、不安，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年初的时候，在北庄做皮货生意的父亲亏了一大笔钱，被人砸了店铺，扣住人不放。和乔家表少爷相识的哥哥想法子借钱出来给家里平了事，这就欠下乔家一个大人情。进了六月，许久没提这趟子事的乔老爷传话给小影家，说是这钱就当是给她家的聘礼，要小影嫁给自己的傻儿子做小。
　　小影是家里的老六，娘又是个添房，在家里没什么说话的地位。哥哥姐姐都嚷嚷着这门亲事好，小影的父亲也苦于不能和乔家翻了脸。于是，这原本欺负人的混帐事却成了喜事，小影就这样由川子送到了乔家庄。
　　由偏门进了乔家，小影才知道什么叫做“朱门大户”。她跟着丫头七扭八拐地走了三四个院子才来到主院。这一路上，杨柳拂水，桃花芬芳，石栏曲折，小轩荫卧，看得小影目不暇接。
　　乔家根本就没人出来招呼小影，只是管家出来唤了声“小奶奶”，就把她撂在了北屋子的新房里。小影绝望了，落入这个封闭的世界，幸福的大门就已经对她紧闭。一路上，她无数次想央求川子带自己逃亲，但是想到娘亲，想到乔家庞大的势力，她害怕了，她只是个女人，被用来做交易的女人。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那个穿绿杉的小丫头又上来添了灯，并送来了晚饭。她转身刚要离开，小影一把拉住了她，“妹子，和我一起进来人在哪里？”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回答道：“在后院，就是我们刚进门那朝西拐，下人门住的地方。”
　　小影“哦”了一声，就低头开始扒饭。小丫头又好奇地偷瞟了她两眼，也掀帘出去了。空荡荡的屋子就剩下小影一人，她望着大红帐子的喜床，心里边说不出的憋闷。
　　过了一会，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小影走到门口刚一迈步就被一堵肉墙撞了回来。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口眼歪斜，用嗓子眼怪笑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嘴里不停嘟囔着，“新媳妇，新媳妇。”
　　小影惨白了一张脸，浑身颤抖，大张了嘴竟发不出声音来。她知道这废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虽然在来乔家之前，她已经知道乔家少爷是个傻子，但却没有想到他如此不堪。而那乔老爷还为这样的人张罗儿媳妇糟蹋了一个又一个姑娘。
　　小影的愤怒像燎原的野火一样蔓延起来。就在这时，傻子伸出沾满口水的手揪着小影就往床上拖。小影奋力反抗，扒住桌角死不松手，傻子大叫，使劲用拳头打小影的后背。小影疼的哭出声音，慌乱中她拿起桌上的花瓶转身砸向傻子的头。
　　“哐啷……”傻子扑倒在地，额头上一个大血口子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小影僵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突然门口一个人影闪过，吓的小影差点尖叫起来。
　　川子进门看到地上翻白眼的傻子和一脸惊慌的小影，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拉起小影的手催促道，“我们逃吧，快走！”
　　小影已经完全傻了，只能由着川子把自己拖出了门。
　　当他们跑到院东头的偏门时，院子里传出惊叫声，骚动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

　　第二天，乔家大门口多了两具用破草席卷着的尸体，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人拉了驴车拖着尸体往乱坟岗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