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在网上（一） ...
-
星空历1624年9月23日，徐家老宅内的叔侄两人已经做好了登陆星网的准备。从头包到脚的感应服上流动的数据光让两人看上去有些奇异的科幻感，而一旁放置的感应舱也正由军检处的人员进行安全性检查。
普通级的电极连线感应，高手级的套装感应以及精英级的舱式安全感应是登陆星网的三大主流设备，像徐家叔侄这样感应服和感应舱的组合则是更高端的应用，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使用者的人身和精神安全。
在军检处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后，徐家叔侄就躺进了感应舱。暗色的舱盖在轻微的电流声中缓缓闭合，将其他人的视线慢慢掩住。
「登录基地S2网络系统，请确认序列权限。」
……
「连接中央数据库，DNA匹配度100%，权限确认。序列码*********一级序列徐勤上将；序列码*********四级序列徐莫逾少校，预定网络会议确认——转接III号特别区……」
……
「III号特别区临时使用权申请，请确认以下条例。」
……
「确认序列码*********一级序列徐勤上将；序列码*********四级序列徐莫逾少校进入S2-III号区；确认连接方式为套装式TZ557和舱式RS781型复合型连接；确认使用权为非重复型，登出后作废。」
……
「正在进入……」
经过一系列繁杂的身份确认后，徐家叔侄终于进入了人鱼基地的网络平台。入目而来的既不是平台初始化的黑色空间，也不是人鱼基地的效果空间——
这是一间书房。
午后暖阳似的光芒通过棕色木质的立式书架旁的窗户洒进这一片空间，些许浮尘在这带着微红的金色光芒中起伏，让人不禁生出一丝慵倦。侧靠着窗户的长沙发上罩着一层暖色调格子花纹的沙发布，给空间更添了出一抹休闲的意味。
立式书架下，间隔着阳光有个人影正从躺椅上坐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躺椅的外形从舒展的曲线变成带有弧形靠背的座椅形态，在支撑脚收起导致的轻落停顿后，侧面翻出的轮子把坐在上面的人从暗处推了出来。
这不是徐勤第一次见到邱云天。
作为徐莫逾唯一的血亲，徐勤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还是会关心侄子的生活状态——于是这个明显引起徐莫逾别样态度的青年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在翻看了邱云天从小到大的公开资料后，徐勤给这个青年的评语是——直率而拥有进取心。
这是一个有着强烈的企图心，做事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青年。即使某些时候他的态度会显得强硬，但得益于他隽秀的面貌和柔和的姿态，以及有理有据的论证，并不会真的让人觉得反感。
毫无疑问，徐勤是极为欣赏这个目标明确、行事有度的年轻人的。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青年看上去比三年前更强硬一些。
即使邱云天坐在轮椅上，留着一头长发，柔和的脸上甚至挂着柔软的笑容。在徐勤眼中，这个人依然比三年前在飞船上的疏懒青年显得更强硬一些。
——有些人，当他锋芒毕露的时候掩藏的其实是不够稳定的内心。
这么想着的徐上将从善如流地顺着邱云天的动作坐到了沙发上。
站在徐勤身后，徐莫逾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长长的头发松垮垮地扎成一束搁在身前，在暗处显得黝黑的发色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蓝。一双和头发同色的眼瞳像阳光下的海面一样在流转中荡漾着碎金，在璀璨中愈加显得深情。
徐莫逾这一个月来没有想念过邱云天，即使是欲望升腾的时候这个青年也没有在他脑海占据过位置。
但当邱云天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发现他的思念就像汹涌的海潮扑面而来彻头彻尾地淹没了他。
原来他并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想念。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这个青年几乎没有满意过他。那双看向谁都柔和多情的眼睛在对上他的时候就会透出厌烦，好像他的存在本身就让邱云天觉得碍眼。
或许是因为两人一开始相处得太好，他很难接受邱云天的这种变化。于是茫然、无措、焦虑、愤怒，从一开始想赢一次让对方正视自己，到最终变得只想将这个青年踩在脚下，让他只能依附着自己生存。
徐莫逾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等他醒过神来这个青年早已经被他放进了人鱼培养舱……看着手上蓝迪发来的人鱼调制进展报告，他第一次觉得邱云天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正确。
“茶还是清水？”邱云天伸手在徐家叔侄的位置前抹出一张矮几。
S形的矮几有着和书架同色的木质结构，撑起棕黄色的藤质几面。木质的纹理，藤质编织的几面，细致得让人无法相信这张矮几的建模和构成仅仅只用了五秒，这一手举重若轻顿时展现出邱云天在信息技术上的扎实功底。
环顾空间里的环境，徐莫逾知道眼下这个场景并不是基地平台的模板。这种带有浓郁个人风格，将环境心理学和色彩心理学融合成有利环境的设计几乎明明白白标注上了设计者的名字。
“这里，都是你弄的？”徐勤没有碰矮几上出现的浅陶杯，只是看着杯中还晃动着的光线发问。脑海中浮现出光电通讯高级技术工程师严肃的脸——
「虚拟技术中最难进行数据模拟的就是自然界中的风、光、水和火，它们无形无质，随时都在变化，影响周围环境。如果通过机械运算将这些模拟到接近自然的地步，将会产生大量的计算和倍数冗余数据。
「但人类的大脑是比中央处理器更为神奇的东西，它会根据环境不同调动不同的影像和感知来『拾遗补缺』。我们现在的网络技术就是同时采用了机械运算和意识运算，从而使网络环境更贴合现实。
「当然，这也造成了一些问题——一些意识控制比较强的人在网络上会显得更为强悍——『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句话就是意识强者的真实写照。」
——异能局特地发文件来其实就是为了提醒他这件事吧。
“私下里，我还是愿意让自己更舒服一些。”邱云天微笑，双手交叠着覆在盖住鱼尾的毯子上。
行为心理学上双手交握手背对外代表着防备，这毫无疑问是邱云天想要向对方表达的。
舒缓的环境；拥有能力、胸有成竹的谈判者；甚至在面对主星大佬也依然显得不卑不亢的态度，依然不能掩盖一个平民出身，在职经验不过三年的年轻人在面对领导者时的忐忑，甚至在下意识中为了压制自己的心绪而做出防备的姿态。
示弱，是为了在后退中给自己留下更多的攻击空间。
“很不错。”又再环顾了一遍空间布置，徐勤端起矮几上的茶杯：“不过影响身体就不好了。”
“所以还是要长话短说。”
“你，”挑起眉，抬眼看了一眼依然保持着端坐姿态的青年，徐勤放下手里的杯子开始坐直：“是真的很不错——
“现在你可以说你的目的了。”
聪明人很多时候是不需要多话的，一来一回的对话中徐勤知道了对方不打算追究徐莫逾将他改造成人鱼的事情，而这次对方引他过来是确实有话要说。
不过不追究并不等于原谅。从对方引人关注徐莫逾从埃龙一号星回航后的行踪再到抹消他登陆异星后出行记录的一系列安排上来看，这个年轻人只怕有着别的打算。
“我希望徐莫逾少校可以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眼角扫到那双交叠的手改成了握姿，徐勤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沙发上：“怎么说？”
“即使是为了拯救战友，也不能无视帝国法律私自联系非法人鱼研究所进行人鱼改造。作为帝国的在职军人，他必须为他的错误负责。”邱云天垂下视线，握紧双手：“参谋部已经不适合他。”
轻轻一句话给外界沸沸扬扬的“疑似战场盗尸事件”定了性，拯救战友加上那份“战损报告”轻易勾勒出了一个受到不可逆转性巨大伤害的形象。
很聪明，聪明到连提出的要求都是瞌睡送枕头，让徐勤没有拒绝的理由。
徐莫逾震惊地看着安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头在阳光下十分明亮的蓝发，柔顺得就像这个人现在的态度一样。
“你……”就这么讨厌我当参谋吗？——徐莫逾握紧拳头将这句话吞回了肚子。
有什么好问的，邱云天对他改变态度不正是因为他没有去陆军参军反而进了指挥参谋学院。
他还记得他刚和邱云天同班的那一年里，这个人收拾了惫懒的性子，用令人诧异的进步速度在现实机战上狠狠给了他一击，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回军队。
然后到进参谋部，接着是每一次的挫败。邱云天就像个天性恶劣的人，在一次次的计划中打击着他的自信心，也同样是为了将他赶去军队。
不管是温言细语还是冷嘲热讽，这个人的目的永远是要他离开参谋部去军队！
去军队，去军队，去军队……这是邱云天一切恶意的来源，也是他难以释怀的执念。
在没有邱云天的三年里，他走到了少校参谋的位置上。他以为他的努力总该能让人高看一眼了，结果在邱云天回到主星的短短一个月内他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这现实还能不能更荒谬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在网上（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