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歌》九月歌

13、萍踪侠侣暮辰剑

　　狂草洒脱“朝阙歌”，剑意豪放性情人！
　　凌稚、原蓉儿看着眼前笔意飞舞的三个字，不由心中暗暗赞叹。
　　此时，原蓉儿肩头的玲珑忽的飞了起来，冲进洞中。
　　两人对视一眼，抬步向洞中走去。
　　高深莫测的布阵，剑气超绝的诗字，世外桃源的布置，这一切都透露着不寻常，若是有人有意引二人到此，倒是猜不透有何目的。
　　凌稚心中暗暗戒备，可这洞中十分安静，无一丝杀气，也无一丝人气，好像已许久不曾有人到来。
　　走了十来步，空间忽然宽敞开来，像是一处房间，头顶山体形成一道裂隙，朗朗月光倾洒而下，一室清辉。
　　房间正中处生长着一棵高大的乔木，椭圆的小叶，殷红的小果，远远即有一股草木清香扑鼻而来。
　　“玲珑！”原蓉儿扯了扯凌稚的衣袖，伸手向前指去。
　　凌稚已然看见，那调皮玲珑正在树间啄食那殷红小果，吃的正酣。
　　“原来玲珑被这山间野果吸引，贪嘴将我们引至此处！”蓉儿笑笑：“真是个贪吃的小家伙。”
　　“看来确实如此，此处倒像是许久之前高人隐居之处。”凌稚环视四周。
　　东边靠墙有一处石床，已集了厚厚的灰尘，上面满是凌乱的鸟粪爪印。石床旁立着一张石桌，桌上只有一面满是尘埃的铜镜。除此之外，室内再无他物了。
　　凌稚警惕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原蓉儿转着脑袋四处打量着。
　　“凌大哥，你说，原来这里的主人是什么人啊？”
　　凌稚撩起衣摆席地而坐：“是世外高人吧！”
　　“是男是女啊？”
　　“一男一女,还是情侣。”
　　“恩，洞口的字笔迹与升降台不同，显然是一名男子所写，真是神仙眷侣，令人羡慕。”
　　“但是他们未必能相携一生。”
　　“为什么？”
　　“如若如此共度岁月，又怎会留下“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诗句呢！”
　　“有什么事比相爱还重要？为什么会让两个人就此分开，造成终生遗憾？”
　　凌稚听着原蓉儿絮絮的叨念着，无奈地笑笑：“蓉姑娘。”
　　“嗯？什么事啊，凌大哥。”
　　“过来坐会儿，等玲珑吃饱了，也许就给我们带路了。”
　　“对了，六哥哥一定急死了！”原蓉儿拍了拍脸蛋，碎步跑到洞中那颗乔木下，抬着头，巴巴的对着正在树顶吃的高兴的小鹦鹉撒娇道：“乖玲珑，你快些吃，吃饱了，咱们该回家了。”
　　“果甜，果甜。”玲珑绕着原蓉儿飞了两圈，又一头扎进树里，埋头啄食起来。
　　“你说果子甜？真贪吃。”原蓉儿看着那颗颗如玛瑙般红润的小果子，不禁咽了咽口水：“不过，看起来确实很好吃。”
　　原蓉儿伸手摘了一颗，放入口中。
　　“真的好甜，凌大哥。”原蓉儿眼睛立刻露出欣喜地光芒，拿出手帕，摘了满满一手帕，小跑着跑到凌稚的身边。
　　“凌大哥，你也尝尝，很好吃的。”
　　凌稚笑了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味道很是奇特，香甜中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味道。
　　“是什么呢？像草木清香，又像草药药香，又有一点像山参的香味……”原蓉儿自言自语着。
　　“这丫头，一遇到美食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凌稚笑着摇摇头，不过这野果确实美味。
　　不知不觉那一帕子的果子都进了二人的腹内。
　　“咚”的一声，二人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翠色从树顶直栽而下，摔在地上再不动弹了。
　　“玲珑，糟糕，这果子有毒！”凌稚心头顿时一凌，正要运功，忽觉一阵醉意袭遍全身，头脑发蒙，倒在地上。
　　身边的原蓉儿也是如此，两人躺倒在洞中的地上，头顶正是那道裂隙，如水的月光倾洒在二人的身上，如锦被披身，冷清又温暖。
　　二人岂知，这殷红果子本是千年灵果，世间难求，那鹦鹉玲珑无意间得尝鲜果，最初贪嘴，必昏睡个月余，虽已知厉害，但每每仍被美味所惑，不知节制。这仙果世人称为瑶丹，得吃少许即对人大有裨益，洗经伐髓，除浊扬清，但二人一次就吃了如此多，身体自然承受不了。
　　二人虽身体无法动弹，头脑晕晕沉沉，但并不是不省人事，仍留有一丝神智。
　　躺在地上，只有眼睛可以微微转动，仰望上空，可以看到深蓝的天空和遥远的星辰，沐浴在水般的月光中，恍惚中不知是真是梦。
　　也许是许久没有如此空闲的躺着，只用眼睛去看，最直接最单纯的去看。
　　星光遥远又清晰，在眼中忽远忽近，凌稚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他转动着眼睛，视线从上而下，缓缓划过洞顶，四壁……
　　忽然双目一睁，剑气！高深的剑气！
　　这剑气并不是由人而来，而是存在于洞中四壁，四壁上突兀的岩石，留下一道道的剑气，
　　努力转头，对上蓉儿同样吃惊的眼。
　　二人均是望向墙壁，那深深入石的剑痕，散发着无穷的意蕴，二人渐渐地均是入了神，那剑痕似是活了起来，在眼前生动的舞动着。
　　青衣男子，风神润骨；
　　白衣佳人，国色天香；
　　两道身影，青锋成对；
　　双剑合璧，萍踪侠影；
　　如影相随，情意无限；
　　初时双剑青涩，躲避、防守又试探，防守之势固不可破，
　　---青青陌上少年行，回眸笑间情愫生。
　　一剑滴水不漏的防守，一剑剑出奇招，直取要害，
　　---策马携手心意通，攻防相补纵无横。
　　双剑越发默契，灵气逼人，洒脱狂放，笑傲江湖，鲜有敌手，
　　---海阔波生凭鱼跃，天高云涌任鸟飞。
　　剑意波澜壮阔，转而又变风轻云淡，肃杀之气渐渐消散，化戾气于无形，任他狂攻猛击，均如万源汇归海洋，滴水融于浩瀚。
　　---结庐雅居南山下，朵朵金黄向阳开。
　　忽而，双剑似生嫌隙，东指西打，破绽微现，诱敌深入，忽变主为辅，主辅呼应，歼敌瞬间。
　　---人心莫测深如海，多情总是恨相思。
　　至此，剑气竟只剩一剑，萧索空寂，虽是单剑，却招招留白，好似那伴侣仍在身旁仗剑相护，
　　---相忘泉边盼相忘，相忘却难忘情伤。
　　剑气从深刻到荒芜，空空意境，来的是风也化为无，来的是水也化为无，破天裂地，无招有招。
　　---剑剑相思剑剑泪，泪干剑断了恩仇。
　　女子剑气到此戛然而止，一道浑厚剑气石破天惊，想来是那男子终来此处，看遍这道道剑痕，了然这片片情深，心念所动，顿悟清明，这一剑竟是毫无情绪，无喜无怒无悲无恨无所求无所惧无生生世世之执念无孜孜不绝之探求，
　　枯---无一丝生气
　　空---无一分内容
　　寂---无一点声响
　　灭---无一隙生机
　　正是这枯空寂灭的一招，正是这无悲无喜的一招，正是这无欲无求的一招，正是这大彻大悟的一招
　　世间无心最强大！
　　世间有心才无敌！
　　二人沉浸在精妙的剑招中，混不知月落了又升，升了又落,待二人清醒过来已是三天后的清晨。
　　身体中一道暖洋洋的气息缓缓的不为人知的在体内循环了一个又一个周天，忽然气力充沛到四肢百骸，头脑立刻清明。
　　凌稚一个挺身，从地上跃起，
　　“蓉姑娘。”凌稚忙向身边望去。
　　原蓉儿坐在地上，抱着双膝，若有所思。
　　“蓉姑娘，怎么了？”凌稚蹲下身来，担忧地问道。
　　“星辰恋慕白昼，却注定黑白分明，只有暮光乍现的一瞬，暮辰才可以同在，无望的悲伤和希望的喜悦让这套剑法悲怆绝望，凌大哥，情真的这么苦吗？”
　　凌稚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大部分人都是幸福的吧，平平淡淡的过着过着就是一生了。”
　　“那我们呢？”
　　“我们，转眼也是一生吧！”
　　两人对视着，没有人开口，却好像看透了对方的心，默契在两人间默默流转。
　　“小少年！”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玲珑好像知道自己理亏，磨蹭着只肯躲在原蓉儿肩上，眼睛转啊转的不时看着凌稚。
　　“玲珑，你醒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原蓉儿耐心的哄着玲珑。
　　“回家，回家……”玲珑欢叫着，向外飞去。
　　清晨的曙光洒下点点金黄,眼前的万丈高仞在朝阳的照映下奇骏绝险,直插入天,山石上青青的藤萝又挂着颗颗晶莹的晨珠,不时有几声稚嫩的鸟鸣传来,是早起的雏鸟呼唤着母亲。
　　清晨凉薄的空气深深地吸入肺中，心中竟似在瑶池中清洗了一番，干净清新宛然新生。望着身边的女孩儿被朝阳映红的脸庞，凌稚潇洒一笑，伸手挽住原蓉儿，脚尖一点，纵身向上越去。
　　原蓉儿只觉得脸上一凉，山间的风吹乱了鬓发，已随着凌稚向上跃去。
　　这一跃，二人均是心中一惊，身体比之以前竟是无比轻盈，一跃之下竟有数丈之高，升势将尽，足尖在山石上轻点，顺势又向上空拔高而去。
　　两人携手并肩，在山间纵腾着，手儿携着手儿，肩儿并着肩儿，衣阙连着衣阙，发丝缠着发丝，宛如一对神仙眷侣，飞腾在奇山峻岭间。
　　出了山谷，清晨的迷踪之地也是一片生机，不知名的花儿带着露水展露笑颜，随着玲珑的指引，二人出了迷踪，出了树阵。
　　二人身轻气爽，身体好像乘着风，竟像要飞起来般，沿着山路飞掠直下.
　　身边女孩柔软的发丝不时拂在自己的脸上,手中的柔软温暖直透心底,少女的馨香环绕在周身,凌稚不觉沉醉,只觉得山中的空气都是如此香甜,手越发的不舍放松,没有言语,只有满心的温暖,相伴的身影如清风,如晨雾,如精灵,这种满足的感受竟是从未有过。
　　“铛铛……”忽然一阵急促的钟声穿透清晨薄雾，在群山中惊起阵阵宿鸟。
　　也打破了二人间的默契平静,二人心中一紧，对视一眼，
　　“凌大哥，难道出了什么事？”
　　“许是我们许久未归,展师兄心中着急,示警寻找吧。”凌稚虽是如此安慰蓉儿，可心中却有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二人不再多说，全力向山庄方向奔去！
　　山门处暗卫竟也是纷纷现身，在沿路森严戒备。
　　凌稚心中一凛，如此阵势，定是有大事发生。
　　二人一路并无停歇，直直奔往厚德堂。
　　堂内满坐皆人，人人面目严峻。
　　堂上众人见凌稚到来，均站起身来，一个红色身影扑向凌稚，强忍哭意：
　　“谦哥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