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再见》榴莲小靴

1、对不起，再见

　　By榴莲小靴

　　序
　　这个小故事告诉我们，当你稀罕的那个人不停跟你说“对不起”的时候，你可以跟他（她）说“再见”。也是再也不犯贱的意思。

　　1
　　每次看着周灵一到饭点就沦为吃货的样子，范嫣儿都恨得牙痒痒的。不管是高级餐厅，还是路边小店，也只有像卓迦南这样的高富帅俊才养得起她。

　　周灵以一种神秘的力量，力挫群芳，赢得美男归，事迹堪表。

　　宿舍的电话已经响过两三遍，卓迦南插着裤兜在楼下徘徊了快一刻钟了，来来往往的女生没有不朝他多看两眼的，可人家的眼神淡定而有礼貌，傻瓜都看得出，他在等人，而其他任何人都不在他眼里。范嫣儿靠在阳台上打量着楼下的光景，不停啧嘴：“灵子，瞧你们家卓迦南，玉树临风的，真真是天人共愤，毫无天理。”

　　周灵终于弄完头发，开始翻衣柜找衣服了，正眼不瞧范嫣儿，回道：“嫣儿，你现在可是才貌双全，你就为那个贱男春耗着，过个几年你试试，看你还有多吃香。”

　　范嫣儿嫣然一笑：“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现在看上我的都是图我貌美，等我再老点丑点，那才是图我心灵美的。”

　　周灵扑哧一笑，“你就臭美吧。”她已然梳妆完毕，在范嫣儿面前转个圈，范嫣儿瞅着一袭抹茶绿抹胸长纱裙的周灵，颀长纤柔的身形，正如春天刚出芽的依依杨柳，眼睛不禁放出光，“妈呀，卓迦南看到你，一准像服了七步断魂散，不出七步，必定倒下。”

　　“去你的。”周灵嗔怪道，范嫣儿突然想起什么，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顶水绿色宽檐大草帽为周灵带上，把声音故意憋得尖尖细细，嘴里念叨起来：“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周灵立作弱不胜风状，扶额回道：“我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两人笑作一团。嬉闹一阵，两人想起在楼下等待多时的卓迦南，周灵抓起包便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范嫣儿站在宿舍门外空空的走廊上，只望着周灵的背影发呆。

　　刚才周灵口中提到的贱男春，范嫣儿还是听进心里去了。

　　2
　　贱男春是一个人的诨号，周灵取的。他的真名叫林洛水，范嫣儿已经等了他四年。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回信了？他此时在做什么呢？手机里都是范嫣儿发出去的短信，收到的仅有寥寥几条，每次电话过去都是在忙，在吃饭，下次再联络，等等。范嫣儿索性将手机放在一旁，从书架上随便抽一本书，书籍不是进步的阶梯，而是寂寞的良伴。这个没课没恋爱的周末下午，得靠它们了。

　　周灵晚上回来，看见范嫣儿坐在书桌前，台灯笼罩着她姣好的脸，她安静不语，丝毫没有觉察周灵开门的声音，书桌上摊着几页长长的稿纸，俨然有干的泪渍。周灵走近前，将手轻轻放在范嫣儿肩头，静静地说：“嫣儿，你又在给他写信，他不会回的，我们放弃吧。”

　　范嫣儿陡然醒过来似的，回头见是周灵，马上喜笑颜开，转身牵着周灵的手，笑嘻嘻地问：“回来了？今天和卓迦南玩得开心吗？”

　　刚牵起周灵的手，却看见她白皙的手腕上泛着细细碎碎的银光，原来是一条镶钻的白银手链，做工非常精巧，白天出门的时候她手上并没有佩戴首饰，范嫣儿面露惊喜：“是他送给你的？”

　　周灵含笑点点头，转而在她身旁坐下来，用下巴示意范嫣儿桌上的信纸，范嫣儿马上将它们收起来，正色道：“别误会，这是我写了一下午的读后感，那本书太感人了，我情不自禁要写出自己的感想。”

　　周灵半信半疑，说道：“我管不着，总之，那个贱男伤害你就是犯贱，简直就是贱男春。他总是这样若即若离，你迟早须得离开他。”

　　“NO，我四年前就对他许下诺言，这辈子就做他的老婆，我这样的女中君子，怎么能食言于人呢？”范嫣儿喜滋滋地说。

　　“四年前你才多大？他下聘礼了吗？他跟你求婚了吗？你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以身相许了？连手都没牵过吧？”周灵的发问连珠炮似的。

　　范嫣儿忍不住笑道：“小样儿，你这手链是不是卓迦南给你下的聘礼？还是求婚信物？不知道谁经常说等自己跟卓迦南结婚了怎样怎样……”

　　周灵也忍不住笑了，说道：“我跟你自然不一样，卓迦南天天看我看得可紧了，我想分神都乏术啊。”

　　“就在我面前秀吧，还好我不是你情敌，不然非活活嫉妒死才怪。”范嫣儿故作不以为然。

　　3
　　范嫣儿在上课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下，范嫣儿听课有点心不在焉了。一下课，周灵把范嫣儿一把拉出去，问她手机怎么回事。

　　范嫣儿镇静得不像话，“林洛水已经到快我们学校了。”

　　周灵也有些意外，问：“你说他一声不发，悄悄地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找你？”

　　范嫣儿从手机翻出那条短信给她看，周灵看完，啧啧道：“乖乖，比电报都简洁，除了什么时候到，啥都没说啊，都不知道真的假的。”

　　“去。”范嫣儿抢过手机，“这有什么好骗我的。”

　　“但是你确定他来是专门为了你吗？之前一声招呼都没打。”周灵对林洛水始终放心不下，“不行，下午上完课我和卓迦南一起陪你去见他。”

　　“哪有你这样当电灯泡的？”范嫣儿一听，马上摇头，“得，你和卓迦南爱干嘛干嘛，我安顿好他，自然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你怎么安顿他？要不要跟卓迦南挤一挤？”周灵依然满面愁容，范嫣儿把她一路推回教室，宽慰道：“先安心上课，我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打给你，放心好了。”

　　范嫣儿精心装扮了一番。林洛水戴着迷彩棒球帽，单肩背着沉沉的旅行背包，远远地等在她们宿舍楼拐角处的樟树后，范嫣儿看见他，喜不自胜，脚步不知要放快还是放慢，几米的距离似近似远，等走到他跟前，才发现，林洛水剃了光头，棒球帽长长的帽檐底下，一双眼睛温柔闪亮，他微微笑着，看着范嫣儿，一双大大的手抓住范嫣儿的双肩，只差把她揽入怀中了。

　　范嫣儿近距离地打量着他，一年多没见，他变了一些，比以前更加成熟睿智。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惊喜。

　　4
　　安顿好林洛水，电话打给周灵，四个人约在校外的一家小餐馆。周灵和范嫣儿坐对面，林洛水和卓迦南坐对面。周灵自打坐下来之后，一双大眼睛就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林洛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卓迦南则一副东道主的模样，极力与话不多的林洛水寒暄。

　　菜过几巡之后，周灵终于忍不住，问林洛水道：“你千里迢迢来这边，除了看我们嫣儿，还有其他事吗？”卓迦南在旁边使劲朝周灵使眼色，然而周灵毫不理会，目光灼灼。

　　林洛水显然有些意外，他略显尴尬地笑笑，简单答道：“确实有点私事。”

　　“这么说，你是顺便来看嫣儿了……”谁都看出来了，卓迦南在拉扯周灵的袖子。

　　范嫣儿拿起茶壶和周灵的茶杯，插话道：“灵子，来，喝口茶消消火。”

　　然而周灵把茶杯缓缓推开，面不改色，说：“你数过嫣儿给你写过多少封信吗？你记得嫣儿给你发过多少条短信，给你打过多少个电话吗？如果你觉得这些是骚扰，我认为我们成年人做事，你直说就好，我相信我们嫣儿承受得住。”

　　范嫣儿神色黯然，捉住周灵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但是你不理不睬，毫无音信，今天又突然空降，是故意给她制造惊喜吗？”周灵终于一口气不断地说完了，她的神情放松很多，于是，所有人都等着林洛水发话了。

　　“灵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范嫣儿接过话，“你不懂。”

　　“没有，你，你朋友说得对，嫣儿，对不起。”林洛水说这番话显然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一说完这句话，他就低头站起来，说：“不，不好，不好意思，我出去，抽根烟。”说着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旋即向门口走出去。

　　周灵和卓迦南显然没有想到林洛水的反应，愕然相对。范嫣儿起身握住周灵的手，对卓迦南说：“麻烦你陪灵子先坐一会儿。”立马追出去了。

　　林洛水出了餐馆没停下，点着烟，一直往前走，范嫣儿追上去，转身拦住他，说道：“我朋友没有恶意，她很多情况并不了解，请你不要介意，我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我不奢望任何……”

　　林洛水停下来，没有说话，扔了烟头，一把将范嫣儿拥入怀中。

　　路灯泛着昏黄的光芒，合抱的梧桐叶子在地上光影斑驳，路对面的餐馆门口，则是周灵和卓迦南并肩看着这一幕。

　　5
　　范嫣儿给周灵打电话，说今晚可能不回宿舍了。

　　周灵说道：“嫣儿，我觉得你变了一个人，我只说一句，千万不要勉强和作践自己。”说完默然地挂断电话。

　　在林洛水下榻的房间通完电话，范嫣儿不无惆怅。正在这时，她听见林洛水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两声，似乎是短信，林洛水此时正在里间冲澡，她好奇地找出手机，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看时，林洛水突然湿漉漉地冲出来，看见范嫣儿手中的手机，立马拿过去。

　　范嫣儿没反应过来，呆坐在那儿，问道：“是谁？”

　　“你不要管。”林洛水听出范嫣儿没看到手机内容，似乎松了一口气，径直带着手机回到里间。

　　范嫣儿跟过去，敲了敲门，说道：“我先走了，明天过来找你。”

　　范嫣儿刚一转身，门已经打开了。林洛水裹着浴巾，一手抓住范嫣儿的胳膊。

　　范嫣儿苦笑，回头轻轻地掰开林洛水的手，说道：“我朋友给你取了一个很可爱的外号，叫贱男春，我特别喜欢这个外号，因为它很配你，也很配我。因为我直到今天才发现，一直以来，我在你面前也是贱贱的。”

　　范嫣儿说完，转身就走。

　　林洛水再次抓住范嫣儿的胳膊，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个人是谁？”范嫣儿突然发问，她自然得不到回答。

　　“听说三年前你重新认识了一个女孩，叫丁凌，你爱的，最爱的，是她，对吗？所以连网名和博客名都用你们俩的名字命名，我没说错吧？”

　　范嫣儿只觉得脸上似乎有两只小虫子在蠕动，林洛水凑上来亲吻着那两只小虫子，声音仿佛从喉间发出：“对不起。”

　　范嫣儿再也没停留，毅然走出了这扇门。

　　6
　　晚风吹着范嫣儿的脸，范嫣儿在大街上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路人被她吓到，纷纷看着她，躲避着走开，哭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浑身灼热，脸上湿漉漉的，视线也变得模糊。手机响了，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范嫣儿挂断了电话，过了片刻，电话再响起时，却是周灵。

　　周灵赶过来时，范嫣儿已经没有力气走动了。周灵扶着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那个贱男春总算有点良心，知道担心你，打电话过来让我来找你，真被他气死了，早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就没好事，我非得找他算账。”

　　周灵正说着，电话响了，周灵接了电话，语气超乎冷静，说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跟我在一起，你放心，比跟你在一起让人放心……我不想跟你废话，只请你安静地离开她，永远不要找她，我谢谢你。”

　　挂完电话，周灵连劝带哄：“嫣儿，我们有千千万万个人排着队稀罕，那阵势跟咱们春运时买票回家一样的，人人抢着疼，人人抢着爱，不稀罕这一个，啊？”

　　“就这么完了吗？”范嫣儿喃喃说道，眼泪突然又飙出来，“我真的很爱他，我只爱他一个，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犯贱，我好贱，我不想结束，我不想完，我不想，不想……”

　　周灵抱着范嫣儿，说道：“我没有骂你贱，咱青春美貌无敌，文武双全才华横着溢，咱贵着呢，全球的财富搁在一起都买不起。你只是不想输罢了，任何事你都不甘于人后，怕输，不服输，你只是输不起爱情罢了，偏偏你遇上那个贱男春，你说你怎么可能好过呢。”

　　“即使不是爱情，人生到处有输有赢，咱拿得起，放得下，记得<天龙八部>里那个虚竹吗？他放弃了自己几颗棋子，同时却赢得了整盘棋，输赢如果定义得太狭义，我们永远都是输，对吗？”

　　范嫣儿听到这里破涕而笑，嗔怪道：“小样儿，我怎么没把你给参透呢，难怪卓迦南死心塌地地拜倒在你裙下，诚服，诚服。”

　　“陪我喝点酒。”范嫣儿央求着周灵。

　　“为什么？”

　　“好歹也有四年五味杂陈的等待，借这顿告别酒和过去say goodbye罢。”

　　周灵一个激灵，随后没精打采回道：“跟你在一起只能喝点什么荔枝味橙子味的果酒，没劲透了。”

　　“可不？！咱俩要是灌醉自个儿，像两具艳尸，被不安好心的人捡了回去，卓迦南一定急得撞墙。”

　　“那是，咱就是变成尸体了，也有人巴巴地求之而不得……”

　　两人仰头大笑，跌跌撞撞地走向夜间的小酒馆，那对身影倒像已经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