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断章（黄金甲前传）》敬荃

3、元祥.往事.夕阳

　　元祥.往事.夕阳

　　四月初六

　　天色开始暗淡了下来，他还一个人走在战场上。
　　已经两天了
　　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不放弃，在这个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所能见的永远是鲜血与支离破碎的尸体，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他不知道。

　　元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染满鲜血的银色铠甲，茫然而有些无措。
　　他抬眼。
　　红色，满是红色，一切都是鲜红如血，刺目的红光，充溢着他所能见的每一个角落。
　　好红呀！红的让他睁不开眼，红的让他惊惧。
　　鲜血的味道，新鲜仍会涌动的鲜血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薄如雨雾的血雾笼盖着他。
　　他看不见，听不到，死亡的血腥弥漫在他身边，死亡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他的一切。
　　头好疼，象要炸裂

　　可是，他必须面对，必须习惯。
　　当一件事情做到习惯的时候，就不会再在乎对错，更不会害怕。
　　这是父皇对他说过的。

　　这是胜利，元杰在心里低低的叹气。
　　这是他在青州的胜利。
　　这是他对梁王的胜利。
　　是他，对自己亲生外公的胜利。
　　毫无情面，血淋淋的胜利。
　　也是，也是他面对自己父亲毫无尊严的失败。
　　是他要习惯的

　　他，思念自己的母亲。
　　记忆像是冰冷苍白的雾气，缠绕在母亲苍白的脸上，盘绠在母亲窈窕的身体上，赢刻在他冰冷的记忆中。
　　和她颤抖的双手，她手中的药碗。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离开自己的母亲，竟然这么久了。

　　元杰揉一揉额角，缓解了自己像是被劈开的头痛。
　　他在想，在想父亲的理由。
　　他是二王子，是母亲的长子。却不是父亲的。
　　他有一个哥哥，元祥。
　　一个有着鹿一般惊恐双眸的，懦弱男人。
　　他突然想笑。
　　父亲的性格，怎会有这样的儿子？

　　元祥并不讨厌他的哥哥，相反，有点可怜他。
　　他并不适合做太子，只是命运使然。自己也许适合做太子，可惜，也是命运使然。
　　元祥懦弱，可是不愚蠢。
　　一个自幼丧母，没靠山只凭父王宠爱的太子，不能愚蠢。因为愚蠢带代表着死亡。
　　他算了算，自己的哥哥上次上书要求废去自己的太子之位，而要求改立他为储君，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元杰笑笑，正是他被派出去驻守青州的三个月前。

　　为什么？元杰并不清楚自己大哥当年发疯一样跪在大殿里手持请表，不停的叩拜恳求的原因。他只记得元祥已经渗出血色的额角，和一双明显哭过的通红双眼。
　　还有父亲阴沉而复杂的表情，弟弟有些冷冷的目光。
　　这事情并没有成，父亲好像一隙间老了许多，太子整天变得魂不守舍，弟弟越发的沉默寡言。而母亲，却变得有点疯狂。

　　这样的机会，突然摆在自己的眼前，只有傻瓜才不会利用。
　　于是，他出手了，在母后的支持下，联名朝中重臣，出手去争去抢他认为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太子之位，当然也就是王位。
　　可是，他的父亲却在出奇的愤怒下，拒绝了。

　　这曾经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面对这个不停冷落自己与母后的父亲，让他多少有点心灰意冷。
　　所以，他只有早出晚归的跑去军营，操练兵士，幻想有一天可以像父亲一样建功立业，靠自己的双手打下自己的基业。

　　三个月后的一天，父王却突然来到他训练的军营，默默地看着他操练。

　　梁王最近可能有些异动。
　　父皇这样对他讲，随后就把他派到青州驻边，甚至不让他回宫向母后道别。
　　他的父亲常说，青州，是兵家重地，天下必争之地。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是他？不是元祥？把这个建立功绩的机会塞给他，不成功则成仁。成功了，他明白，太子的位子，就是他的；失败了，更简单，太子还是太子，只是轮不到他了。
　　父皇这样做，是为了给他机会？堵住反对废长立幼大臣的嘴巴？
　　还是，为了他大哥的即位能够一帆风顺而把他推向死亡？

　　梁王是谁？现今这个乱世最大的枭雄。

　　儿臣……………..
　　他开口，却没有说完。父皇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对你有信心，元杰，让你父王我好好看看，我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强过他的外公！”

　　对了，他才想起来 ，梁王，是他的外公，是母后的父王。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脊背，冒出了一阵冷汗。

　　梁王，永远是父王心中的刺。
　　元杰不由得长叹，也许，也许这就是父皇派他去青州而不是元祥的原因。
　　因为，他是梁王的外孙。这也是父王找回尊严的方法，也可能是他登上王位的条件。

　　谁知道呢？
　　君臣父子，他，有资格说不吗？

　　元杰一步步地走在战场上，不去理会沿着自己盔甲留下来的鲜血。
　　“报”
　　一个密使跪在他的身后 。
　　“报告殿下 ，皇宫来的消息 ，大王子再次上书要求废去自己的太子之位！”
　　元杰不由得弯起嘴角 。
　　胜利地消息，永远传得那么快 。

　　“可惜，梁王看起来是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