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想遗忘》不宣

12、十一、事不过三

　　习绍政步行往家走，一路上始终低垂着头。心里面，头脑里面空荡荡的，似乎意识和思想被谁带走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不愿去想。
　　好在他还记得到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顺便再买一套衣服换换，不然他那副落汤鸡的德行不被妈妈和妹妹笑死才怪。
　　走到自家门前，他抬头看着隔壁的那栋房子，心中涌起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你站在门口发什么愣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习绍政转过头，单泠文赫然出现在他面前，“你……”
　　“我、我什么啊？专程来接你的！在上头给你收拾了半天东西，没见你回来所以出来看看，谁知道你竟然就傻站在自己家大门外头。”
　　习绍政一愣，“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
　　单泠文指了指手表，“今天下午五点到北京的飞机。现在不收拾东西，难道还等以后让你妈给你把行李寄到美国去不成？走吧，有些东西我还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带走还是要留下。”
　　习绍政就像是没有思想的木偶一样，被动地跟着单泠文往自己的房间走。
　　秋尚云看着儿子魂不守舍地走上楼，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单泠文忙碌地把他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再放进皮箱里，习绍政空空如也的脑子里似乎又有东西活动了起来。是什么呢？
　　搬去跟我同居啊！
　　我们当然要住一起才比较自然啊！
　　你放心，我会对你的清白负责任的。
　　女人不可以说这种话吗？
　　……你……想听听我跟我父母的事吗？
　　我的感情世界里就只有我自己——许泐岩一个人。
　　……
　　这是什么？这些都是什么？这些早就已经应该不复存在的记忆都是什么？
　　谁来把它擦除？谁来把它抹掉？
　　谁来……
　　“绍政……绍政？”单泠文拍习绍政的肩膀唤道。
　　猛然惊醒，“什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发愣！记得把护照找出来，省得一会走的时候又手忙脚乱的。”
　　“呃……哦！”习绍政心虚地应道。
　　没错，他心虚，但是面对单泠文他何来的心虚？他不是正打算跟她回美国嘛！许下的承诺他并为食言！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先下去喽！”
　　见单泠文出了儿子的房间，秋尚云才走了进来，“你真想好了？”
　　习绍政抬头看了看母亲，“想好什么？”莫名，但却显然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就跟泠文回美国了？”秋尚云在儿子身边坐了下来。
　　习绍政强扯出一抹笑意，“这不是事先就决定好的么！”
　　“我总觉得你这一走会走得心不甘情不愿，该放下的还是放不下。虽然有点对泠文不起，但妈还是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感情。”语重心长。
　　急急回道：“妈，这个决定我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所以……”
　　“你已经长大了，也到了不会心里有什么话都跟妈妈说的年纪了。既然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你考虑清楚了我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秋尚云拍了拍儿子搭在膝上的手，起身走出了房间。

　　习绍政始终觉得母亲似乎话中有话，直到去机场的路上，他心里仍盘旋着秋尚云最后的那句话。
　　他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他开始怀疑。
　　往事一幕幕的像是幻灯片一样，竟随着母亲那一句话，一起涌进了他那颗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
　　不，根本不是‘涌进’，那些记忆始终都在那里。只是他从未有胆量面对过它们，甚至是帮泐岩恢复记忆的时候他也总是尽量避重就轻，刻意回避着那些至今仍让他感到酸涩，痛心到窒息的每一件往事。
　　随着回忆一点点苏醒，突然一到强光在他脑中闪过，习绍政猛地拉住前面的司机大喊：“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特别是他给□□经理开了这么多年的车，在了解他儿子那种冷漠淡然的个性后，他这么突然的一声吼着实吓得他不轻，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刹车上，车子“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绍政，你干么？”单泠文揉着撞痛的额头气道。
　　习绍政喃喃道：“忘了，我怎么能把它忘了呢？”
　　“你忘了什么？不是真把护照忘了吧？”单泠文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但仍故作镇定地道：“没办法了，我们现在回去取，一来一回的肯定赶不上飞机。要不这样吧，我们先走，然后打电话叫绍欧现在送到机场……绍政，你干嘛？”
　　习绍政打开车门迅速下车，飞快地往回跑去。
　　单泠文也跟着下了车，在他背后大喊：“绍政，绍政……习绍政，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吼，前面的人果真停下了脚步。
　　单泠文上前几步，“你到底忘了什么东西？急成这样！”
　　习绍政侧过头，“你明明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个男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跟许泐岩已经断了，我只知道那个男人说了要跟我回美国结婚……”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
　　“可是你也说过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你都认了……”
　　“说跟做不一样的！”单泠文哭喊，“你知道只是嘴上说一说有多简单，真的到了这一刻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吗？”
　　习绍政回过身，歉疚地看着单泠文满是泪水的脸，“对不起，你把我忘了吧。”
　　单泠文猛地扬起手掌，最终这一巴掌却还是没有落在他的脸上，只是攥起拳头捶在了他的肩膀上。
　　习绍政微一皱眉，她那一拳正砸在他的伤口上，但是他没有躲闪任由她发泄捶打，直至她发现了他肩头渗出的血迹。
　　望着沾在自己手上的点点腥红，单泠文终于忍不住当街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道：“我喜欢了你那么久……到头来竟然只换到了一句对不起……我哪里不如许泐岩……明明从没有想过要爱我，当初又为什么打电话过来……我只是你借以忘记许泐岩的工具是不是……你很过分……真的很过分……”
　　他很想伸手安抚她因哭泣而抽动的脊背，但最终仍是没有将手伸出去。
　　因为他知道，既然要断就要断的决绝，绝不可以再像他跟泐岩一样，拖到最后只会左右迷茫茫，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他不能再误了泠文，纵使满心的愧疚，但仍不能不留一点希望给她。
　　大约哭了三十几分钟，单泠文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这个她爱了近二十年的男人许久才缓缓开口，“你仍是这副个性，始终不懂得安慰别人，冷漠到了近乎无情。若不是还有个许泐岩在，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会麻木不仁地过一辈子。”
　　习绍政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对我的心已经死透了吗？”
　　单泠文苦涩一笑，“是啊，你伤我够透，透到这一回是我真的不得不对你死了这颗心。其实我原本就不该抱什么希望，从把那张机票交到你手里我就有所觉悟了——习绍政始终不属于我。”她转身半点不留恋地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你还会回来吗？”习绍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似乎只是出于对邻家小妹妹十几年的情谊。
　　单泠文顿了一下，道：“这里没有我的家，更没有我的爱人，我还回来做什么？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把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修补好，到时候我会考虑要不要回来看一看朋友。”说完她便毫不迟疑地坐进车里，带着失恋的伤口绝尘而去。
　　习绍政看着消失在公路尽头的车子。
　　会吗？会有那么一天单泠文忘却了伤痛，单纯以对待朋友的态度来面对他吗？
　　他不知道，也没时间跟心情去思考这些问题。
　　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愧疚都收入心底，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转过身，习绍政向着许泐岩的方向飞一般地奔去……

　　赶到的时候，正巧祖儿陪着许泐岩在院子里晒太阳。
　　“谭坤呢？”习绍政走过去问。
　　祖儿看了眼面前气喘吁吁的人，“去医院了，他回来时受了伤。”
　　“那正好。”习绍政上前拉起许泐岩就走。
　　祖儿急忙道：“哎，你干么？谭坤可快回来了。”她话刚说到这里，谭坤已然拦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我说过时限已经到了！”谭坤声音冷冷地。
　　“还没有，是你提前了！”习绍政坦然相对。
　　谭坤翻了个白眼，“就算没到又能怎么样？你还指望着能在这两天改变什么吗？”
　　“至少你也要让我试一试。”习绍政坚持。
　　祖儿走过来，“就让他试一试吧！反正再糟糕也就现在这个样儿。”
　　“我不是她最后的希望吗？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方法叫醒她吗？能试的恐怕你都试过了吧！”习绍政定定地看着谭坤的双眼。
　　见他没有再说话，习绍政当他默许，拉着许泐岩绕过谭坤向目的地走去。
　　谭坤尾随而去，而祖儿也急忙叫上其他人，看看习绍政究竟打算干什么。

　　依然是那个小公园里的那条小路，那个他们曾经在这里分开过两次的地方。
　　习绍政停住脚步，看着身边眼神空洞的人，语气出奇的平静，“还记得这里吗？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就一定还记得。因为我在这里两次跟你告白，但是两次你都拒绝了我。一次是因为你把十几岁孩子的感情当游戏，一次是因为你对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不信任。我的人生几乎从没面对过失败。但是你却真正让我体会到了失败的感觉，而且还不止一次。”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我不晓得如果我在这里再跟你第三次告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执著的人，对于你，我的执著已经到了底限。我一直坚守着事不过三的原则，如果这一次对我你再没有任何肯定的答复，我们就真的要断了。这一回绝对是确确实实的，我不会再回头。所以你要仔细听好想好了。”坚定的神色显示，他这一回是真下定了决心，决不会再左右不定。
　　他向后退了一步，正视着许泐岩面无表情的细致脸孔，郑重道：“许泐岩，我喜欢你——五年前我这样说；我愿意去适应你的世界——一年前我这样告诉你。而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孩子，也没有一定要天各一方的理由，太多的话我过去已经说尽了，如今我只有三个字好说——我爱你！”
　　两个人就这样久久地对站着，习绍政默默地等待着许泐岩的答案，而许泐岩却始终似是充耳未闻，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习绍政绝望地倒退了数步，看来果真应了单泠文的那句话，他习绍政势必要麻木不仁地过完下半辈子。
　　不再有所留恋，他绝然地回过身，比当初将要踏上飞往美国的飞机时还要果断。
　　不远处的习绍欧眼看着哥哥转身要放弃，急忙想要上去阻拦，却被谭坤突然伸出手拦住。习绍欧老大不爽地看着谭坤，“你干么？”
　　谭坤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泐岩的背影，一只手不扔拦在习绍欧的身前，“你等一下！你哥不会飞，待会儿追也来得及！况且一会就算你不去追他，他自己都会回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谭坤严肃的面容，不明所以。
　　习绍政刚刚踏出沉重的第一步，忽然，“我……”许久未听到的熟悉嗓音，有些久未说话的哑，但却依然动听。
　　他霎时僵在了原地，却始终没有勇气回过头。
　　“我不是一个善良的好女人。”
　　习绍政仰起头看着天空，肩膀有些微微颤动，“那样的女人小说里有得是，并不稀罕。”
　　“我的世界并不明净。”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帮你洗。”
　　“我不会洗衣煮饭。”
　　“找回你已是万幸，哪里还舍得让你做这些事情！”
　　“我不会是一个安分的女人。”
　　习绍政缓缓回过身，眼中闪着隐约的水光，声音微颤道：“我也不要一个千依百顺的女人。我的政策已经够宽了吧？现在你可以接受我了吗？”
　　许泐岩嫣然一笑，“我可以谈条件吗？”
　　习绍政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细细审视她已然恢复灵彩的双眸许久，而后垂首吻上了她的唇。
　　爱她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如此深深地吻她，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这决然不会是最后一次了。
　　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几乎听得到自己下巴落地的声音。
　　那个他们怎么叫也叫不醒，就差拿原子弹来轰的人，此刻只习绍政几句半深情半威胁的话，竟真地给“吓”醒了过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然而事实却就摆在眼前，人家还在那儿吻得火热呢！
　　尽管不置信，但泐岩醒来是事实，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天大的好消息。祖儿与习绍欧更是高兴得相拥而泣。
　　然而在这一群惊喜异常的人中却不包括谭坤。也确实，看着前面拥吻的两个人，想让他心中或者是脸上有一丝“喜”的成分，着实是强人所难。
　　然而他却是连丝毫“惊”的神色都没有，倒是有点匪夷所思。可他此时确是一副似乎早已料到会如此的样子。
　　在那群不识相的家伙齐奔向紧拥的许泐岩与习绍政的时候，谭坤悄然离开了。
　　算了，他的结局就如单泠文，是早已预见的了，如今倒也没那么多的失落，只要泐岩幸福就好，他要求得并不多。
　　但是单泠文算是彻底抽了身，他，有那么容易吗？

　　当天晚上，一伙人在立都的顶楼露天餐厅大开庆祝会——庆祝许泐岩的重生。
　　酒过三巡，几个人都有些醺醺然的醉意，特别是Felix跟习绍欧这一对更是醉得夸张，两人竟相拥高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更让人头痛的是这两人皆属于五音不全，四音不准那一型，害得其他人都万分后悔怎么选了个露天餐厅开Party，简直丢死个人。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头养了一对正发情的狼呢！巧在现在还正就是春天！
　　后来索性找了间隔音效果不错的房间，将两人给关了，免得在外头丢人现眼，还折磨无辜听众的耳朵。
　　趁习绍政跟高杉良介处理那两个噪音祸害的空当，祖儿拉过许泐岩，“今天晚上谭坤一直一个人默默地喝酒，想来你今天当着他的面跟习绍政Kiss给他的刺激不小！”
　　“呦，还挂着他呢？你心里想着他行，可别让良介知道哦，不然的话就惨喽！”知道祖儿与高杉良介正在交往，许泐岩有意调侃她。
　　祖儿瞪她，“跟你说正经的呢！”
　　“哦呦，我睡了一年多，这会就敢跟我瞪眼睛啦！”许泐岩仍是自顾自地开着玩笑。
　　“习绍政你是交代清楚了，你也总该给谭坤一个明确的说法吧！这样一直下去总不是办法，他死了心你也好安心不是吗？”
　　不安心吗？许泐岩不知道。
　　谭坤对她的所有她早已视为自然，试问谁会在不小心切了自己手指头以后会对自己的手指头抱有歉意？有的恐怕也只是后悔——后悔为什么挑了一把那么锋利的刀！
　　是，她伤谭坤不浅，但却也有自己的无奈。她并不觉得有多么对谭坤不起，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不是吗？只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所选择的方式确实太伤人。
　　摇了摇头，她还是走向了独自一人靠在栏杆边上饮酒的人，半调侃的语气道：“一个人喝酒有趣吗？我什么酒都喝过，就是没喝过闷酒，谈谈心得体会，什么味道？”
　　谭坤斜瞄了她一眼，“你是来消遣我的吗？”
　　“哪敢呐！我这不也是奉命行事么。人家有人看不得你伤心，郁闷、心疼啊！”许泐岩刻意瞟了眼祖儿的方向。
　　谭坤好笑道：“你也会听别人使唤啊？”
　　“是啊，我也莫名着呢！怎么一觉醒来，地位骤降呢！”许泐岩背靠着栏杆，仰头望着星空。
　　谭坤出神地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装睡很累吧？”
　　“唔？”许泐岩先是一怔，随后淡笑道：“被你发现啦！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拆穿我呢？”
　　谭坤气愤地看着许泐岩不以为意的笑脸，她倒是挺诚实，“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不然你以为我会由着你胡闹，让这么多人为你伤心难过吗？”
　　许泐岩转向他，“我自认为掩饰得不错，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的一个小动作。每次你的计划要达成的时候，你都会不自觉地攥紧左拳。习绍政那三个字一说出口，你的习惯就让你漏了底。”
　　许泐岩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好在只有你发现。看来还真的不能跟太了解自己的人挨得太近呢！”后面一句她含在嘴里说得含糊，始终还是不想伤他太重。
　　“我想知道，这事你究竟瞒了我多久？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封闭自己对不对？”
　　许泐岩摇头，又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
　　“你就为了让习绍政自己心甘情愿地回到你身边，所以你不惜过一年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你爱他真有那么深吗？”他不懂，他不理解，总是自认为无情的许泐岩竟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是不是真的爱他我不知道，或许是一时意气也说不定。”说到爱情，许泐岩的声音仍旧茫茫然，这点倒是没变。
　　“我倒希望你是真的因为爱他，若然是一时意气，你就侮辱了太多人的眼泪及对你的关心，你把别人都当白痴耍了。”
　　“也包括你吗？”许泐岩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他。
　　谭坤有些神迷地看着她的水哞，缓缓道：“也包括我。”
　　“我需要付遮口费吗？”许泐岩在低头沉默半刻后突然跳转话题。
　　“你是不希望我把你装睡的事告诉习绍政？”谭坤了然，毕竟习绍政不是他，这事若是让他知道了，他铁定会翻脸。严重了还会老死不跟许泐岩往来。他自己也说了，事不过三，他已经被许泐岩骗太多次了，人的忍耐限度毕竟还有个量。
　　明知故问！许泐岩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谭坤失笑道：“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
　　她在乎吗？不……或许不！
　　“有的人就是蠢到有好处都不要的程度！”
　　谭坤沉思片刻，“我只希望无论你将来嫁给习绍政也好，不嫁他嫁其他人也无所谓，你那一句‘我愿意’一定要当着我的面来说。”
　　许泐岩一瞬不瞬地望着谭坤那忧戚的眼神。
　　哀伤，走不出的哀伤！
　　那是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到的，这个认知让她呆愣了许久，直至听到习绍政的呼唤她才回过神。
　　习绍政走到两人身边，“聊什么呢？”
　　“我们聊什么你会感兴趣吗？我记得会长大人曾经一度不屑于加入我们这帮人讨论的白痴话题里。”
　　习绍政双手环胸，眯起眼睛看谭坤，“你似乎对我很深的敌意哦！”
　　见势头不对，许泐岩连忙道：“你们聊，我去添杯喝的。”说着已溜之大吉。
　　那两个人目光对视的火线明显有要爆炸的可能，她哪里会傻得站在那里等着被轰到月球上去！
　　打便打吧，这回她可不管了。谁叫祖儿说她欠了谭坤的，既然她在跟习绍政已然是公认的一对，那么便由他替她还吧，谁叫他现在是她“男朋友”呢！
　　瞧这称谓她用得多得当！
　　“如果不是因为泐岩，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习绍政的态度首先趋于缓和。
　　“如果没有泐岩，我根本就没有必要认识你，更不要提做什么朋友了。”谭坤态度冷然地道。
　　习绍政无趣地摸了摸鼻梁，“也对！”
　　须臾，谭坤缓了缓口气，淡笑道：“我们确实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其实有时候我也满欣赏你的。就像今天上午，明知道自己游泳技术差得可以，还敢从桥上往下跳。该夸你勇猛还是骂你蠢呢？”
　　习绍政听听觉得不对，便道：“这好像不是在欣赏而是在损我吧？”
　　“有自知之明也是我欣赏你的其中一点啊！”谭坤郑重地拍了拍习绍政的肩膀。
　　“我看你是欠扁！”习绍政象征性地捶了谭坤一拳。“喂，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下？我记得高中时的那一次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他不得不承认，谭坤是个打架的好对手。
　　“改天吧，我们现在身上都有伤。”
　　习绍政点了点头。的确，谭坤当时确实伤得不轻，单从他伤口流血的速度来看，他就可以断定那道伤口浅不了。
　　“喂！”谭坤拍了拍他，“朋友的忠告要听吗？”不等习绍政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就要尽可能快地行动，在她厌倦你之前一定要想尽办法套牢了她。但切记不要把她看得太透，否则她会从你身边逃走。”
　　“什么意思？”习绍政当然明白谭坤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但他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尽管他们现在是朋友，但仍还是情敌不是吗？
　　“其实今天上午说的那番话都是违心的，把她交到你手里完全可以让人放心。”谭坤诚心地道。
　　“为什么这么说？”
　　谭坤斜眼瞄他，“因为我欣赏你的第一点！”请往前回顾，谢谢！
　　习绍政咬牙道：“我看你真是活拧了。”抬腿向他扫去。
　　谭坤纵身躲过，大叫道：“你以强欺弱，我重伤哎！”
　　“挺灵活的嘛！哪里像重伤的样子？”习绍政飞起腿又是一脚。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最后还嫌不过瘾，竟把一边老实静坐的高杉良介也拉进战圈，三个人顿时闹做一团。
　　虽然那两个人并没有像她预计的那样大打出手，但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许泐岩悠闲地坐在一旁，倒了杯红酒刚送到唇边，便听那边习绍政与谭坤异口同声地吼道：“许泐岩，我看你敢给我喝酒试试看！”
　　愣住！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同声同气了？！
　　乖乖，不得了！

　　始终还是在意谭坤的那两句忠告，习绍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实在睡不着，便决定到阳台上透透气。
　　好么，他们这一对还真是心有灵犀，他刚一拉开落地窗的窗帘，便见到许泐岩也站在对面的阳台上——在抽烟。
　　习绍政灵巧地从自家阳台跳到她那边，伸手拿过夹在她两指间的烟道：“睡了一年烟瘾还没戒掉吗？这么晚不睡觉站在这想什么？”
　　许泐岩摇头，“你都说睡了一年了，现在哪还睡得着啊！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习绍政思量了很久要怎么开口，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算了，豁出去了，反正今天那么肉麻的三个字他都说出口了，索性把该说的一天全都说完。
　　“我们结婚吧！”
　　许泐岩立刻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你见过哪个人半夜三更穿着睡衣，从阳台爬过来，手里连跟狗尾巴草都没有就跟人求婚的？”
　　习绍政很自然地指了指自己。
　　许泐岩再一次翻白眼，“你有诚意点行不行？没那根筋就跟你小舅子学一学嘛！”
　　“Felix？我跟他学什么啊？你希望我在游乐场的公厕旁边，左手握着吃了一半的棉花糖，右手拿着化得面目全非的甜筒跟你求婚吗？”
　　当时Felix跟习绍欧提出要订婚的时候就是这种情景没错。她那个迟钝小妹竟然还一脸陶醉地跟家里人描述当时有多浪漫，害得围在饭桌旁的一家子人被她口中的浪漫圣地——五角钱一位的公厕闹得全部倒了胃口。
　　那叫浪漫？谁这么想谁有病！
　　“死Felix，真是丢尽了法国人的脸！”许泐岩低声咒道。
　　习绍政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以后要我补个求婚仪式也成，既然我现在话已经问出口了，你总要给我个答复，我也好安心会去睡觉吧！”
　　许泐岩摸着下巴思索道：“加上今天白天的……也就是说我可以跟你谈两个条件喽！”
　　“又谈条件？！”这回轮到他翻白眼了。
　　“终身大事啊！当然要慎重！”
　　“有你这么慎重的吗？”习绍政忍无可忍地吼出声，怎么一遇见许泐岩，他的理智他的好修养就全都不翼而飞了呢！
　　“嘘——”许泐岩指了指房间里的电子钟，示意已经凌晨了。
　　习绍政无力地靠在栏杆上，“说吧！”
　　其实习绍政会趁热打铁跟她求婚这点她早已经料到了，所以那两个条件她根本不用再花时间去考虑，开口便道：“第一，我们的婚礼一定要在天主教堂举行。”
　　习绍政一愣，在教堂举行婚礼是没什么问题啦，反正现在流行，但是……
　　他有些好笑，又不置信地问：“你不会告诉说你信教吧？”
　　许泐岩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理会强忍着笑意的习绍政道：“我承认我不是个虔诚的教徒，连去教堂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信仰是我母亲给的，从我出生时就带着，我逃不掉。你要笑就笑吧，他们几个知道的时候反应也跟你没两样，我早都已经习惯了。”
　　习绍政还真给她面子，一笑就笑了十分钟有余。
　　许泐岩这种我行我素的人竟然信天主教？！真是本世纪初最大的笑话，但却也是事实。
　　见许泐岩面色不善，习绍政克制性地咳了咳，“OK，这点容易！还有呢？”
　　许泐岩正色看着习绍政，“我的婚姻不需要得到法律的认可。”
　　习绍政瞬间傻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要法律认可？那不就意味着……
　　喂喂喂，这还叫结婚吗？
　　“小姐，这好像是同居不是结婚吧！”
　　“不一样，我们举行婚礼……”
　　习绍政抢言道：“同居不合法吧？”
　　“喂，你大学是怎么念的？现在已经没这条法规了！”
　　“但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那张纸会绊住我们彼此。”
　　“你想要自由我随时都可以给你。”
　　许泐岩摇头，“没那么简单。有多少对怨偶，早该散了，却总是在那张纸上左右不定？最后还不是蹉跎了自己的青春岁月，伴其终老的只有悔不当初应该快刀斩乱麻。我父亲不就是这样？那张纸是束缚，我希望就算有一天我们那一方打算要散了也要好聚好散，不要因为那张纸弄得跟仇人一样。你懂我意思吗？”
　　习绍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懂，但却不能认同。我可以承诺给你自由，但却不能放弃原则。”
　　“原则啊？”许泐岩耸了耸肩，“那好吧，你就守着你的原则，让它嫁给你好了。”谈不妥就不谈，她转身便往屋里走。
　　“哎！”习绍政叫住她。
　　许泐岩头也不回地道：“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我要去睡了！”说着，她还打了个哈欠以示她很困。
　　习绍政皱眉瞪着合上的玻璃门，半天讲不出一句话。
　　这个女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