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童》芍药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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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二次见到河童又是在一个雨天，这次，我拿了一只鱼竿和一只水桶还有一些刚刚从土里刨出来的蚯蚓去河边钓鱼。

　　“杏树你要小心啊，可能要下雨呢。”母亲在厨房里喊。

　　“我知道了，我带雨伞了。我出去啦！”

　　因为初夏的到来，这一带多出了许多临时的沼泽，奶奶这几天很害怕我外出，前几天秋本家的女孩子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人们总是说沼泽地很危险，里面住着吃人的水鬼。可是我想我是个男孩子，如果也像女孩子一样躲在家里，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我没有钓到鱼，就开始下雨了。我看着浮子在水面不动都不懂，泄了气，就拎起了水桶，打起雨伞，往家的方向走。

　　可是我还是不自觉走进小树林里去了。

　　雨温存地下着，带着不符合夏季性格的轻柔，总像还没有脱离雨季的多愁善感，漫无边际地忧郁成一片一片水泽。

　　河童的小潭上冒出几支水生的草，叶尖劈开一粒粒浑圆的水珠，雨水贴着笔直的新生草叶淌下来，汇在水潭里，荡成一圈一圈没完没了，闲适的涟漪。

　　“喂！河童！河童！”我对着小潭的水面喊，雨从雨伞上滴下来，在水面打出一个一个圈圈。

　　我又喊了几声，没有声音来回答我，只有雨打击着伞面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突然，两只眼睛浮到了水面上，我被吓了一跳，连雨伞都掉到了地上，溅上了泥水。

　　“干嘛？”它挺不客气地问，却始终不肯把头露出来——我还不曾见过它的头呢！

　　它头顶上那碗水还是像上次一样满当当的，像传说中的什么神珠一样，罩着一层灵气。

　　“不知道。”我回答说，霎时间的确窘得逼人，河童眼珠转动着，稍微向上浮了一些，可以看见它那两个大大的鼻孔了。

　　“你是人类，我是河童，我可是会吃掉你的。”它似乎想清楚了，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我还可以扮成你的样子，去吃掉你的家人！”

　　“唔……我知道。”我不大喜欢妖怪一本正经地和一个人说什么吃人的事情，这么严肃地讲吃人的问题。雨不知停歇地打在我的头上，似乎有意要在我的头上浇开一朵花。

　　“对的，你知道。”河童终于又向上浮了一点，我终于看清楚它那张老虎似的脸了，加上一堆杂草般蓬乱的头发，这张脸的确长得丑陋无比，显得十分古怪，“你这个人很奇怪，跟上次那个叫秋本明美的小姑娘不一样……唔……你瞪我干嘛？”

　　“你吃掉了明美么？”我问它。

　　“关你什么事……只要我高兴，我也可以把你吃掉！”河童用青蛙一样的声音回答我，很像闷在罐子里的青蛙声音。

　　“那样……我会把你头顶的水全部倒光！”我像是要去把它从水里拖出来的样子，又开始吓唬它。

　　“哼！小鬼头！”它伸出两只猿猴一样的手，抱住头，保护住头顶那碗水。它那丑陋的脸皱在一起，生气又害怕。

　　“你总要把明美还过来呀！她又没有得罪你什么。”

　　河童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尖尖的细牙，这张脸这么可笑，可是我笑不出来，它说：“我跟你又不熟，而且那丫头已经被我吃掉了，你想怎么样呢？就算那丫头是你的朋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本来就不应该来管我，我，我，可是一只河童哟！”

　　它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连我自己都打了个寒噤，没错，它固然是妖怪，妖怪和人是不一样的。可是河童这个时候发话了：“喂……小鬼。”

　　它有些鄙夷地看着我，狡猾地，眼珠子开始骨碌骨碌地转动，大大的嘴又咧到了耳朵根，露出一口发黄的小牙齿，老虎脸像个狡诈的老头一样。

　　“我变成明美的样子……小鬼，可不可以呢？你带我去玩。”

　　“你敢！”我拾起伞，吓唬它，它龇着牙，狡猾地一吐舌头，又一下子潜进了水里，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