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齐鲁

6、026-030

　　026
　　奇石林是温凉的一大景点，有数千千奇百怪的石头屹立成林而得名。
　　小石林公园其实算不得公园，就是围绕几座小小的石山铺设了几条弯弯小路。据说这些石头都是从奇石林搬来的，故取名小石林抱抱大腿提高知名度。然并卵，由于位置偏远，离居民区也远，又没有可跳广场舞的场地，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间或有几声蝉鸣，反而有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你到底会不会啊，都模糊了，还把我拍的那么胖。”
　　“哪里胖了，你怎么都好看，模糊的叫朦胧美。”
　　“少来，就会耍嘴皮子。”
　　……
　　刚走进来，就被塞了一嘴狗粮，小女儿的撒娇软软的，似这傍晚温柔。
　　陈早早偷偷瞄一眼Z先生后赶紧复位，嘴角持续上扬，笑的无声而欢快。

　　“一直笑，腮帮子酸不酸？这么开心？”
　　“开心啊！”
　　因为你！像是在快要溺死在无边黑暗里时忽然透来一道光，微弱，但有致命吸引力。
　　“感觉你性格很好，乐观开朗，我就不行，我有点悲观主义。”
　　正好，我们性格互补，适合一起变老，陈早早窃喜。
　　“没觉得啊，我觉得你很好……性格很好啊。”好险，差点犯花痴，“你看起来从容稳重，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性子偏急，容易上火。”

　　“你外表看起来不像急脾气的人。”
　　“我给人第一感觉是不是文文静静？”
　　陈早早收住笑，一本正经。
　　Z先生很给面子的点点头。
　　“嘻嘻～大家都这么说，然而……”陈早早忍不住又笑起来，跟被点了笑穴似的，完全控制不住寄己。
　　“这样挺好的。”
　　Z先生又来那么一句，保持一贯的严肃认真。
　　但是好像是在夸她吧？这么猝不及防，陈早早有点小害羞，微微低头掩饰。

　　027
　　拐个小弯，是块小小水泥场地，有两排座椅，三四个健身器材，还有两架秋千，一个女孩正在荡秋千摆pose，一个男孩举着单反拍拍拍。
　　估计是刚才狗粮的主人。

　　陈早早眼尖，一点就认出单反型号，默默感叹一句“壕”。
　　只听见咔嚓咔嚓，闪光灯眨呀眨，作为非专业的摄影爱好者，陈早早有点看不下去，简直暴殄天物，好想大吼一句:“放开那相机，让我来！”
　　为了不被使唤成狗，她很低调的隐藏了略懂摄影的属性，最近又沉迷于魔方不能自拔，她已经很久没宠幸过她的相机了。

　　一直以来，她最大的梦想是做个自由摄影师，走遍祖国山山水水，拍遍世界角角落落。
　　可是认识Z先生之后，这个梦想似乎变得可有可无，她现在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追求都放在Z先生身上，每天都琢磨着该放弃还是该坚持。她现在最大的梦想是他，美梦或者噩梦，都是他。
　　从来没有想到她会遇见这么一个人，并为他深陷爱情。

　　“你好，能麻烦你们给我们拍张合照吗？”
　　陈早早看向Z先生，他也看了过来，似乎略显为难。
　　“可以啊。”陈早早主动接过相机，没办法，买不起，过过手瘾也是好的。
　　屏幕显示着相机主人刚才的“杰作”，陈早早觉得他女朋友可以回答一下有个不会拍照的男票是个什么体验。
　　重新调整拍照模式、调光调焦距……
　　“你女朋友看起来很专业，学过？”
　　没听见Z先生吭声，陈早早也没敢抬头，装没听见好了。
　　但是她怎么这么喜欢这个误会呢？

　　“哇，你角度找的真好，巧妙避过我所有弱点。”
　　小姑娘的欢喜溢于言表，不过二十出头，又刻意妆扮过，随便一站自成一道靓丽风景，哪里用得着刻意找角度。
　　“我最近在自学摄影，方便加她微信指导指导吗？”
　　明明是加她微信，问Z先生合理吗？他又不是她的谁，尽管她很想成为他的谁。
　　想听Z先生的回答，索性装傻。
　　Z先生目光流转一圈，沉沉开口:“你问她吧。”
　　不知是不是近视的缘故，他的眼窝偏深，眼神像一潭水，平静无波，不知深浅。

　　正常人都这么回答吧，她想听什么回答？
　　少女，快醒醒，内心戏再这么足会成神经病的。
　　“可以，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也是个门外汉。”
　　有这么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所以她一眼就看得出这个男孩很喜欢这个女孩，至于女孩，看不出有多喜欢这个男孩。
　　同命相连，所以虽然不专业，但她乐意做他爱的助攻。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每个勇敢爱都有归宿。
　　愿所有深情都不被辜负。

　　028
　　小插曲过去，空气突然安静。
　　两个人都是低眉垂眼的走着，谁也不想打破这安静。
　　夜色渐浓，细风里卷着秋凉，银杏树叶已经微微泛黄。
　　不知不觉，距离他们初次相见已经过去了一整个夏天。

　　手机铃声响起，稀释了安静氛围。
　　家里皇太后来电。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侧身到路边，稍稍拉开距离。划开绿色键:“陈早早，人家彤彤都有男朋友了，全村就剩你最大了……”
　　老妈火急火燎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汩汩冒出来，Z先生快步向前，很体贴的把距离拉大。
　　但是肯定听到了啊，毕竟跟开了免提似的。陈早早暗暗发誓下次买手机一定换个牌子，这个漏音太厉害。
　　幸福是个比较级，不幸同样如此。刘彤是她小学、初中、高中同学，比她大上半年，她俩从小被比到大，比完学习比工作，现在又比谁先嫁出去，跟闹着玩似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男朋友不结婚成了比别人矮上一截的表现。

　　随便找个借口先把老妈搪塞过去。默默叹口气，三两不追上去。
　　“你懂摄影？”
　　Z先生对刚才避而不提，她自然也不会自揭其短。
　　“闲着没事自学过一点，也多是瞎拍。”
　　陈早早这么说算是谦虚了。她也算是混过二次元的人，先是混后期，后来玩摄影，她拍摄的古风系列小有名气，微博粉丝上万，有不少人想约她拍写真。
　　十动然拒，她觉得自己还不够专业。但她时不时因此而沾沾自喜。
　　偶尔也很想跟Z先生炫耀一番。这是她的小秘密，引以为豪的小秘密，除了家人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每每都欲言又止，好像也不值得一提，面对Z先生，她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张爱玲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可心里是欢喜的，然后开出一朵花。
　　以前她不以为然，现在她深有体会。

　　“不过一般的拍照我还行，后期也会一点，要是要求不太高我还是可以的。 ”措辞谦虚到小心，完全不符合陈早早自恋到近乎不要脸的风格。
　　“那应该很专业了，我们中国人都爱谦虚。
　　有眼光，陈早早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左右来回摇啊摇。

　　029
　　“累不累？要不要去秋千上坐会儿？”
　　Z先生伸手指了指前方。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比她的手更像女孩子，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粗活。看手，他的家境应该不错吧？

　　他们认识这么久，有的没的也聊了很多，但是从来没问过彼此家底，她知道他有个哥哥，他知道她有个双胞胎妹妹，除此之外再无更多。
　　一直抗拒目的性太强的相亲，彼此条件都摆上台面，跟商品似的被明码标价，合适买走，不合适继续寻找下一个商品。
　　按理说他不问这些她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有“他会不会是因为不在意我这个人才不关心”的失落呢？
　　这起起落落、酸酸甜甜的小心思啊，好烦人！

　　“不去坐会儿？”
　　陈早早回神，点点头，怕夜色朦胧他没看到又出声说了句“坐”。
　　其实她不累，她每天的目标至少走一万步，可是她是女孩子啊，该装柔弱的时候一定要装的很柔弱。
　　秋千是那种有靠背的排座，可以坐至少三个人，但是他们来说坐两个人都拥挤，一人坐一边，拘谨又拘束。
　　干坐着有点尴尬，陈早早脚尖撑地使劲想让秋千荡起来，不曾想Z先生也发力了，受力不均衡，秋千以扭曲的姿势摇晃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
　　默契是什么？他们之间不存在的。
　　陈早早笑起来，欢快明朗。Z先生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弧度小小的，但是看得出他在笑。

　　视线交织又分开，笑意更盛，空气里似乎被投入一颗水果糖，甜甜的。
　　刚才的小失落通通不见了。管他怎么想，反正她是在意他的，很在意。多幸运，能遇见一个让她喜欢的人，她要好好珍惜。
　　秋千不知怎的已经有节奏的荡起来了，摇啊，摇啊，奏出最美的旋律。

　　030
　　“魏迟。”
　　听见他的名字被轻柔的呼唤，侧过头，她在看他，甜甜的笑着。
　　以前他多看她两眼，她就慌张躲开，花儿一般羞涩。这一回，她不闪不躲，光影在她眼里明灭，明里暗里都有他。此时此刻，他是她全部的世界。
　　耳边有汽车呼啸不绝，他却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温柔、鲜活、有力。
　　沉寂到冰封的心仿佛被一缕日光剖开，清澈的水顺势汩汩冒出，鱼儿三三两两的跳跃出水面，大地回暖，春意盎然。

　　“嗯？”是应答，也是询问，整个人温柔的一塌糊涂。
　　她保持微微仰视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摇头，笑容依旧，眼睛更亮更温柔。
　　他迟钝却不傻，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但是会被他不自觉的否决。此时此刻，她把她整颗心捧到他面前，愿君采撷，任君采撷。
　　搭在椅边的手指动了动，想去牵她的手，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像她一样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