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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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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席首座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含笑地望著下首。云风夙牵著叶星瞳直接走上前去。
“奶奶。”
“夙儿啊。”云老太太侧身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宝贝孙子。
“奶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叶星瞳,我朋友,这两天都住我们家。”云风夙边说边把叶星瞳从身後拉过来。
叶星瞳也不知怎麽的,没来得一阵紧张,被云老太太和蔼地盯著,竟连手都不知该放哪了。云风夙看他紧张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心中暗笑,脸上不动神色,轻轻推推他:“叫人哪。”
“奶奶。”没成想叶星瞳被他一推,舌头打个圈竟然叫错了,云老太太顿时抽抽嘴角,不知是该应呢还是该如何。
“呃,不对不对!老太太……”叶星瞳满脸通红地改了嘴。
“呵呵呵,好好好!”叶星瞳天生乖巧起来就一副讨人欢心的样儿,特别是老人,通常免御力都为零。云老太太也不是小气之人,一把拉过他的手,呵呵地笑。见老太太这麽好说话,叶星瞳也不紧张了,扯著张甜嘴,直捧得老太太乐上了天,真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喜欢。
她虽然自小疼爱云风夙,可毕竟云风夙太早熟,从小到大连个娇都没撒过,那外孙女薛晴儿虽然乖巧,却是大家闺秀规矩端庄、不犯分毫,总觉得单薄了些。哪像叶星瞳,长得可人疼吧,又会说话,还懂规矩,行事不出格就讨了老太太的欢心,乐得老太太巴不得再认个孙子。
所以说,在很多事上叶星瞳是很会看人的,刚刚还和云风夙呛声呢,这会儿就可劲儿地卖乖,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老太太身边本应是云风夙的位子上,舌灿莲花。看得被挤到一旁的云风夙又好气又好笑。
那边有人招呼云风夙,云风夙看了眼自家眉开眼笑的奶奶和还在滔滔不绝的叶星瞳,放心地离了席,走到前几日见过的刘长丰面前。
“哈哈哈云大当家的,你好啊。”几日不见,刘长丰似乎又丰腴了一圈,看来这几天他在源城里过得挺滋润的。
“刘老板。”一对上这些人,云风夙脸上又挂上那般疏离的微笑。
接下来,云风夙只能看著客气、实则暗气地陪刘长丰又一通闲扯,从这两日的天气聊到“天香楼“的红牌,当然基本上都是刘胖子在!啵!啵个没完。扯了好一会儿,刘长丰终於步入正题,也是云风夙一直等著的。
“云公子,在下来之前炎家家主炎公子特地让在下传达他对没能亲自到场给云老太太祝寿的歉意。“
云风夙冷笑一声,炎家的歉意?是恶意才对吧。不过他云家与炎家不对盘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我不送请帖,你也不用来,犯不著说这些假惺惺的话。
“炎公子客气。今年的商会按规矩轮到炎家坐庄,想来炎公子也已经定好了地点吧。”
“当然当然,炎公子让我告诉您,今年的商会地点定在久岩城,还望云公子按时到场。”
话说到这里,云风夙好像再也没有耐心面对刘长丰,反正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冷淡地说道:“放心,在下一定如期到达久岩城,误不了炎公子的事。”
说完,也没听刘长丰的回答,转身就走了。
云风夙坐回叶星瞳身旁,此时庭前的戏台上已经开始唱戏,一堆人看得纷纷叫好,云老太太也正专心致志地看著戏。叶星瞳猫瞳闪烁,视线游离,不知是在看什麽。云风夙给自己蘸了杯酒浅酌。沈默片刻,他回头对叶星瞳说:“再过一月是今年的年终商会,我得去一趟久岩城,你要跟我同去吗?”
闻言,叶星瞳却并没有看向云风夙,视线始终在下席徘徊,云风夙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回复,但是他肯定叶星瞳听见了。想要顺著叶星瞳的视线看看叶星瞳到底在看什麽时,叶星瞳又突然回过神来,果断地回答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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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岩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最上等的包厢中。
铜金色窄袖织纹衣的青年独自站立在窗前。青年的五官乍一看有些平凡,可是抬眸间一个眼波流转,竟然透出些禁欲的性感,让人呼吸一滞。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嘴唇却红得能滴出血来。此刻,他冷峻地盯著窗外的人流,房内原本是安神用的尼木藏香似乎没能安抚他的心情,眼角微勾的眼中杀机隐伏。
身後传来珠帘“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青年瞬间收敛情绪,换上微笑,回头看向来人。
房门前正站著一个翠色长袍的青年,一头青丝只用一根镶白玉的翡翠簪挽著,男子身形挺拔,面带温暖的微笑,明明只是很浅的笑容,却好像能把整个房间映亮。他整个人浑然就像是一棵青竹,又偏偏比竹耀眼得多。颦笑间,似乎有些慵懒的漫不经心,但是抑不住那扑鼻的清新之气。不落纤尘,风华绝代。
翠衣青年只打量了房中青年一眼,脸上的笑容似乎有扩大的痕迹,这实在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人。可是如果叶星瞳在这,他就会不屑地翻个白眼,因为他知道那只是这人惯用的手段而已。
“炎公子,幸会。”
“幸会幸会,不知阁下是听风十二杀中的哪位阁主?”炎公子连忙上前有礼道。其实看这个打扮已能猜个大概,但他还是恭敬地问了一声,果然……
“在下醉杀。”
传言听风楼中分十一阁,除龙凤双杀外,其他几杀都是一人各占一阁,合聚成“听风楼”。所以与听风楼做买卖的人,都称他们阁主。毕竟要跟人家做生意,还叫人家“什麽杀”显得太过无礼。不过似乎醉杀并不在意,很坦然地承认。
“原来是醉阁主。”
醉杀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到桌旁,炎公子向门外招呼了一声,也跟著坐了下来。
“听闻醉阁主好美酒,我这酒楼中还有些勉强过得去的壶殇,敬请醉阁主品尝。”
说话间已有人端著酒盏酒壶送了进来。醉杀不动神色地拿起一杯浅尝,是不错的清酒,市价绝对不低。不过和他亲自酿的“软侬”相比,还是差了些灵气。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听风楼与炎家这是第一次合作,不过也犯不著在这浪费时间,他还要回去陪家里的小人儿呢。
“炎公子,咱们说正事吧。你这次找我们是有什麽要求吗?难道上次的任务出了问题?”
“醉阁主,在下的确是为了上次的任务而来。我想知道,为什麽你们到现在还没有行动?”
“呵,炎公子怎知我们没有行动。任务第二天就发出去了。听风楼不是光拿钱不办事的主。”
“可是……那人现在还活著不是吗?”炎公子的表情有瞬间的急躁,不过马上被他平复了下去。与他相比,醉杀要沈得住气得多,到现在他那微笑还没有一丝瑕疵。
“炎公子,我们听风楼也不是神仙,想让谁死就让谁死,为了能够圆满的完成炎公子的任务,我们当然要做到事无巨细、万无一失。再说当初炎公子也没说限定时间,我们还道您不急呢。”
寥寥几句,反而把责任扔回给炎公子。炎公子在心中暗恨,扯淡!以前杀人怎麽没见你们拖拖拉拉的?现在不过让你们杀个商人,还用这般小心?同时心中後悔当初没与听风楼定好时间,只因以往听风楼的任务都是办得又快又好,为了让听风楼对他们炎家有好感,就表示信任地没多加那一句,哪曾想到了自己这,听风楼就换了个“保守”政策。要不是确定自己以前没有得罪过听风楼,他真要以为自己这是被耍了。
炎公子的微笑变得有些不自然。
“是我当初考虑不周,那麽……你们到底,什麽时候可以出手呢?”要赶在他离开之前哪!
这话说得急了。醉杀敛下眼眉,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划过。
“炎公子放心,钱收了我们是一定会办事的。”
“好吧,有劳醉阁主了。”心知今天是不会有什麽收获了,炎公子心中气愤又不能得罪听风楼,放在桌下的手紧了又紧。
事情到此结束,醉杀也懒得多呆,便礼貌地告辞了。
走出酒楼,阳光正好,暖暖地晒在醉杀脸上,他享受地眯了眼,眼底一抹精光倏地闪过。虽然在姓炎的面前那麽说,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麽星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敷衍炎公子是因为听风楼个个护短,见不得有人质疑他们,怎麽会给外人责怪自家兄弟的机会,不过……难道星那里有变?
在东胜国与云滇之间,一片原始森林静静地沈睡著。绵延数千里的山脉,沟壑暗藏,植被葱郁。这片森林太大,即使是当地的猎户也只敢在外围徘徊狩猎,不愿深入。所以没有人知道在茂林深处,却是募得眼前一片开阔,那像是一个专门清出来的小场地,什麽也没有,但是在那里,可以看到直通一个巨大峡谷的入口。
百里山路,醉杀一路时而疾走时而施展轻功,也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山谷入口,他收敛身形,落下步伐,慢慢地步入谷中。本想直接回醉月阁,不想在密林中的小径上看见了一个黑袍黑发、身形挺拔的青年男子。
“龙?”醉杀挑起了长眉。
龙杀散漫地曲起一膝坐在径旁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的大树树枝上,闻见醉杀声音,便跳将下来,眨眼间已到了醉杀身前。
“醉,你今天去见炎龄了。”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似乎他本就不打算让醉杀做出任何回答。醉杀耸耸肩,看著他。
“让我挡回去了,可是星迟迟不动,不像是他的作风。”
“嗯。”龙杀点点头,望向了别处。沈默了许久,醉杀有些摸不著头脑,龙特地在这等他就为了说这句话?龙当然没有这麽无聊,所以他只是耐心地等著。
龙杀的表情淡漠,瞳孔却没有焦距,像他这般总是能够将一切掌控手中的男人,这样的沈思难得一见。也许他也对星杀的变故没什麽把握。林间静得连风都听不到,醉杀随意盯著之前龙杀安坐的大树,那粗壮的树枝上,树皮犹如刀刻,深深的,一道一道。不知名的藤蔓毫无章法地缠绕其上,死死地缚著,看不清下面困住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
“星也许是遇到什麽了。你那小朋友不是要去找娘吗?顺道看看星吧。他不久就会到久岩城的。”龙杀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淌出。
醉杀闻言,脸上却破天荒地一红,低头清咳两声,神色间有些微的尴尬与苦恼。
龙杀看著他,宽容宠爱的笑浮现在脸上。很难想象,这样年轻的脸庞上,却会露出这样如慈父般的温暖。
“去吧。接下来的事,妖他们也可以解决的。”说完,龙杀就走过醉杀身旁,沿著来时的小径,在不远处拐上了岔道的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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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山间一时寂静,山峦勾勒著天边,不时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只可容一车单行的山道上,三辆宽敞的马车缓缓行进著。浅黄色的流苏打著浪,中间那辆马车的绯色门帘上还挂著一络金铃铛,随著马车的摆动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六匹青骢骏马昂头阔步,体态优雅。
打头的那辆马车虽然无什多余的装饰,可是进去之後会发现别有一番天地。底部尽数铺著白狐皮,宽大的床榻上,丝绒枕与裘皮垫一应俱全,此刻云风夙便慵懒地侧卧在床榻上看书。而在他身前的榻边,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蜷缩著,自然是叶星瞳了。
叶星瞳独自一人无精打采地抱著膝,每过一会儿就嘟一下嘴,再埋怨地看一眼身後万分舒适的云风夙。
被叶小爷的幽怨眼神无数次洗礼过,云风夙终於再不能装没看到了。他放下书,无奈地看向叶星瞳:“你到底有什麽不满?”
从今天早上出发开始,就一直没个好脸色是给谁看哪?!
“没有啊……”视线轻飘飘地落向别处,好像无理取闹的不是他而是云风夙一般。
“是不是晴儿跟去,你不高兴了?”云风夙试探地说。的确,本来兴致还是颇高的叶星瞳在看到中间那辆多出来的马车後,脸色就开始不对了。只是云风夙不很明白,叶星瞳不过与薛晴儿见过两次,第一次只是打了招呼,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第二次就是在寿宴上,俩人更是连话都没多说,这薛晴儿究竟是哪里让叶星瞳看著不顺了?
“是!”话扯开了,叶小爷也再懒得拐弯抹角,回头瞪著云风夙。“她去我就是不高兴了。你去做生意,带个女人算怎麽回事?你们这里不是讲究未出阁的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她怎麽就可以跟著你抛头露面?还是你认为让这麽个女人跟著,除了碍手碍脚以外还能有什麽作用?”
说到这里,叶星瞳的眼色突然变了,蔑看著云风夙。“还是云大当家在家温香软玉惯了,出远门也得带个暖床的!”
“星瞳!”云风夙皱了眉,低声呵断他。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这都什麽跟什麽呀?连暖床都出来了。就算薛表妹对他有那个意思,可是自己这麽多年也始终拿她当妹妹,连只手都没犯过,如何容得叶星瞳这般胡说八道。更何况万一话传出去,让薛晴儿以後怎麽见人。
动怒的云风夙并没有注意到叶星瞳话中有什麽别扭。被呵斥的叶星瞳更是气鼓鼓地将头甩向一边,再也不看云风夙。
片刻沈默。
纤长的手指轻揉太阳穴,云风夙慢慢舒展眉头,无奈地说:“好了,也不是我要带她。晴儿自己想出来见见世面,她自打来了我们家後还没离开过源城,老太太心疼她就同意了。我们这是商人世家,本就是抛头露面的,对这种规矩看得倒淡。你说老太太都发话了,我能不带上她吗?”语气已然是服了软。
叶星瞳还是不说话。他倒不是真的因为不喜欢薛晴儿,像他这样的人,不相干的不放在心上,也就谈不上什麽好恶。只是想让事情以最简单的形式进行,这次答应云风夙,他也是有私心的,本想跟著云风夙再玩一段,顺便把私事了了。可是现在多个薛晴儿,他老觉得,事情可能会有些不同。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不能掌握的变故,都是他们杀手最不愿看到的。
云风夙只当他还是闹脾气,也不再吭声。一路无话,叶星瞳看著窗外,云风夙看著书,可是这山路似乎越发崎岖了,车晃个不停的,把眼中的焦距都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