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若风瞳》悠斋闲人

15、14

　　东单是个不大的城市，而且交通并不方便，所以无论从繁华还是人口、规模上都与源城、久岩城不可同语。因为地处偏僻，叶星瞳著实受了点累，尤其到後来他不得已放弃马匹徒步前行在那条残破坎坷的古道上，这在很大程度上拖累了他的行进速度。
　　到达东单时正是日垂西山，叶星瞳考虑到路程上多花的时间，决定不休息，今晚就速战速决解决任务，早点回久岩。
　　哼~小爷才不是怕云风夙担心，只不过，只不过……也不知道他什麽时候开完商会，要是让他一直在久岩等自己，也不好是吧。那家夥那麽卑鄙，说不定又以此为借口让小爷欠他人情……夜幕下叶星瞳趴在屋顶上如是想。
　　这是户不大的人家，普通的灰墙青瓦，院子也很简陋。这样一户普通的人家，也会有仇家特地花钱请听风楼甚至指明星杀出手吗？叶星瞳虽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缘由，但也没有放松警惕，龙说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就像现在这户院所看似简单，但总有些世外高人不在江湖上挂名、只追求闲云野鹤粗茶淡饭的。
　　时候到，就算今天这家里真的只住了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他也必须出手。
　　叶星瞳像一道影子，自房檐下倒挂著贴近屋子，慢慢潜入主屋内，宛如侵蚀夜晚的另一片黑暗。
　　几乎是进入房间的同时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正打算暴退之时，屋内骤然灯火通明，穿著夜行服的叶星瞳顿时无可遁形。
　　明亮的双眸环视四周，一扫可知，共七个人将自己团团包围，包括之前躺在内室床上引他上钩的任务目标。虽然陷入困境，叶星瞳也毫无畏惧，他甚至不花丝毫多余时间来懊恼，而是全神贯注地感知四周，这种生死关头，一个疏忽就是一条命，生命的触感清晰得毫发毕现。时间在催命，而你偏又急不得，谁先沈不住气谁先输，并且从此失去翻盘的机会。
　　叶星瞳不想死，所以就算真到了末路，他也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猫瞳紧紧盯著那一张张同样蒙了面的脸，黑纱下的娃娃脸带了些冷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对方人纵然多，於叶星瞳也不见得是末路。
　　七个人，七种武器，弯刀，砍刀，长剑，匕首，棍子，峨嵋刺，以及拳套。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火光下反照出的闪烁划过他的眼帘，眼睛有瞬间刺痛的感觉，但叶星瞳没有迷眼，他只是报以雷霆的反击，那人的确打得好算盘，可投射的光亮同时也将他自己的方位暴露无遗，如果双方僵持不动，那叶星瞳也许难以抉择先处理哪个，可现在，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的身形宛若翻飞的蝴蝶，腾起时反转，轻盈地从刀光剑影的缝隙间漏过，那扬起的手自卫的同时已发动了反击，举拓斧砍刀的壮汉只有机会迈出人生的最後一步。
　　带著镶嵌金刚石拳套的拳头擦著叶星瞳的脸颊过去，拳风蹭得脸颊生疼，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红了一片的。叶星瞳的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反转，一手轻轻在带拳套的汉子头上一撑，借力一举跃出了包围圈，而那拳套则慢慢软了下去。
　　剩余五人也顾不上死去的同伴，各自挥舞著自己的武器，转身扑向叶星瞳。刚才那一跃足以让叶星瞳落至窗边，叶星瞳破窗而出的同时向後撒了一把黑砂，那五人赶忙将武器挥得滴水不漏，但黑砂太多，体积又小，或多或少的落在他们身上，蒙住的脸微变色，但出乎意料，黑砂并没有破开他们的肌肤，似乎因为太轻而後劲不足，只是黏在了衣服上，赶不及多想，他们一顿之下就追了出去，他们虽然人多，武功也算不错，但论轻功是决计无法和身为杀手以轻功为长的叶星瞳相提并论的。门已被他们自己封死，所以一个个紧随著叶星瞳跳窗到了院中，但是不等他们有进一步行动，嗓音不动但是同样凄厉的嘶喊想起，五人突然倒地打起滚来，一边用手去扯自己的衣服，叶星瞳就站在距他们几步的距离，冷眼看著五个人的身上一缕缕黑烟丝丝冒起，没一会儿，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五人顷刻间就丧失生机，成了五具死尸。如果有人脱下他们的衣服，会发现之前黑砂落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一个个黑焦的小孔，早已蚀进了皮肉深处。
　　叶星瞳在冷笑，世人皆知听风十二杀的杀人方式各不相同，星杀一向以暗器著称，这在无形间让他们形成了一种定式思维，觉得星杀只会用暗器，而用毒是妖杀的专利，这种想法平时自然没错，但这样生死时刻还不知变通也未免太蠢。
　　夜寒露重，叶星瞳独立夜色中，多日赶路加上刚才看似简短但是需要精神极为集中的厮杀，一股疲倦涌上，可一切远没有结束，今日的事不是巧合，明显是早有预谋，究竟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还是……这本就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他订的局，如此，那人指名要他出手就说得通了。要说是听风楼内部泄露了消息导致目标早有准备，他并不十分相信，对於听风楼下属的克尽职守他一向是有信心的，其实他是对龙和凤的眼光和训练有信心。如此，的确是有人设局的可能性更大。这人到底是谁，关键是他针对的不是听风楼而只是星杀，这就值得忖度了。也许……对方针对的也不是他，而是与他有关的人……云风夙！
　　叶星瞳再也等不下去，不待喘口气，就施展轻功冲上院外的黄土道，眨眼消失在黑色里。那孤独的小院似乎彻底与世界隔绝开，死气弥漫在它的上空，慢慢地，完全被封进了冰冷里。
　　从叶星瞳离去开始，云风夙几乎是掐著秒过日子。云铎未归，柴过那边的事情交给别人他又不放心，再加上天干物燥，人难免心烦意乱，云风夙觉著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然而这还不够，生活的麻烦总是无止境的。
　　他还在看那张纸条，那张几个时辰前突然出现在他书桌上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可是他已经反复看了很多遍，本来让镇纸压得笔直整齐的纸条已经被汗湿，更让他过大的手劲捏得皱皱巴巴。商会昨天刚结束，纸条今天就来了，这不得不让他内心怀疑，还有纸条上的内容，也不知是真是假，纸条上写著“想救星杀，明日午时，落雪崖顶”，以叶星瞳的身手，云风塑当然不愿意相信他会被人抓住，可是一旦这是真的，那麽他赌不起。最让他惊疑还不是叶星瞳如何被抓住，而是对方不但知道叶星瞳就是星杀，更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然怎麽不威胁听风楼偏偏找上他。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对方竟然对他们的情况如此清楚。
　　云风夙努力整理思路，现在他可以像得到的可能性有：
　　一.对方是自己的仇人，对他们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故意抓了叶星瞳来逼自己就犯；
　　二.对方对叶星瞳恨之入骨，并且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抓了叶星瞳不够，还要将他也杀了；
　　三.对方是自己的仇人，对叶星瞳的身份只是猜测，所以趁叶星瞳离开故意用这张纸条来迷惑自己，看能不能赌对；
　　对方是听风楼的仇人，这样的纸条不仅自己收到，听风楼应该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那人是在逼所有人，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三种，他都非去不可，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如果是第二种或是第四种，那他就要考虑与听风楼联系，要救叶星瞳，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有听风楼的人帮忙，更是如虎添翼。云风夙还在犹豫，毕竟万事都应以叶星瞳为先，任何措施都必须将叶星瞳的安全作为首要条件。
　　云风夙想著，那边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云风夙挑眉，这个时辰，还有人来打扰他。云风夙起身开门，云铎一身风尘地闪了进来……
　　次日中午，云风夙走在落雪峰的山道上，是的，他来了，无论叶星瞳有没被抓，他都必须来。
　　峰顶就是他的目的地──落雪崖，云风夙一向守时，午时时分，崖顶已经进入了他的视线。
　　入眼大概二三十个人，全都带著武器，看见云风夙出现，凶神恶煞的气势立刻高涨。
　　两边遥望，云风夙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宽大的黑袍随风猎猎，手中的乌吞剑沈默著，与他的主人一般，在寂静中冷眼旁观，伺机等待著一次爆发的时机。细细打量过去，并没有看见叶星瞳的脸，云风夙心中松了口气。
　　那边走出一个首领样的中年男人，对云风夙抱拳道：“可是云家大当家云风夙？”
　　“不错。”云风夙没有回礼，他的无礼让几个人的脸色变了，中年男人身边一个年轻人当场要呵斥他，被中年男子拦下，云风夙冷笑，这般沈不住气的也想和他斗。
　　“云风夙，你可认识听风楼的星杀？”还是那中年男人。
　　云风夙沈默片刻，“不认识。”
　　人群中霎时有人高喊：“他撒谎！”
　　云风夙不说话，目有讥讽之色，他就是故意这麽说的，而对方更是白痴，明明给他的纸条上写的就是星杀，如果不认识他又怎麽会以身犯险，只身来此。那中年男子倒还算沈稳，免对云风夙的捉弄并没有轻易动怒，“不如我们换个说法，阁下可认识叶星瞳？”
　　他将叶星瞳三字咬得格外清晰，云风夙眼角的肌肉抽搐两下。
　　“星瞳是我好友。”
　　“那就没错了，叶星瞳就是听风十二杀之一的星杀。只不过……”他拉长声音，脸上有种嘲讽的阴笑，云风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二人只是好友这麽简单吗？”
　　暗示已经足够清晰，云风夙危险地眯起眼，声音更冷，“你什麽意思？”
　　那人哈哈大笑几声，“你问我什麽意思？！你可知一年前，我的胞弟就死在星杀的手上，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不管听风楼如何强大，我一定要为吾弟报仇。”
　　“你应该要去找那个花钱请星杀的人吧？”
　　“当然，那人早已让我千刀万剐，可是杀了我弟弟的星杀也不要想独善其身，他必须付出代价。”那人的表情因为狰狞而严重扭曲，他已经陷入了疯魔。他身後的人也纷纷露出悲愤的色彩，看来不是一家人就是同样与星杀有仇的。没办法，七星针实在太有代表性，云风夙也无心反驳了。
　　“你不是已经抓到他了吗？”
　　男子夸张的笑声立止，“不错，我本应直接杀了他，可是有人告诉我，杀了你比直接让星杀死更能令他痛苦。”
　　看来对方的确是对他们的事情知道一些的，不过很可惜，一直以来主动的都是云风夙，叶星瞳对他的感情还不甚明了，而且看他当初逃也似地离开他，很可能是没什麽那个意思了。所以云风夙死，叶星瞳最多是对他们朋友一场的缅怀和愧疚，绝没有中年男子以为的那般痛苦。但是这番话云风夙不能说，他要救叶星瞳，即使是用命来换，一旦对方知道他没那麽重要，就很可能转而杀叶星瞳。所以他的脸上适时出现一种痛苦与犹豫交杂的苍白表情，那中年男子看得大为快慰。
　　“怎麽样，云风夙，我也不为难你，你自杀在此地，我就放了星杀。”
　　“我要见他。只有保证他的安全，我才可以死。”
　　他这样说，自然是承认了他们的关系的确是情人，那人脸上出现一种极为鄙夷厌恶的神色，但还是一个招手，人群分开，露出最後方由两人粗鲁地架著的人影。
　　披散著头发，衣衫褴褛，伤痕累累，浑身血污，很明显是在昏迷中，虽然看不见脸，但是看身形的确很像叶星瞳，衣服也隐约可以辨认出是叶星瞳常穿的杏色。云风夙露出心疼悲愤的表情，惹来那些人得意的大笑。
　　“你保证不会杀他？”
　　“当然，我要你死就是为了让他痛苦，他死了我还看什麽？”
　　云风夙退到崖边，目光始终粘在叶星瞳的身上，最後恋恋不舍地看一眼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他转身毅然跃下山崖……

　　果然狗血什么的看得痛苦写得也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