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0 ...
-
商会什麽的就这麽回事,叶星瞳见过一回再没了兴趣,接下几日常常不见踪影,云风夙天天去开会,也看不来他,估摸著叶小爷自己上哪儿玩儿去了。也不担心,毕竟凭叶小爷的身手心性,不找别人麻烦那都得阿弥陀佛了。
之前不知何故,薛晴儿自第一日回来身体就一直不舒服,卧床数日不起,请了郎中也只说大概不服水土,开了些温养的药。云风夙日日开会回来,基本上都是一直呆在书房里,期间去看过表妹一次,见她脸色稍有好转才放了心。
按照往届的惯例,大概还有十天。这日子要真一直这麽平平淡淡的过著,是否以後也生不出那许多麻烦?只可惜有些事,该到的就算晚点了也是迟早要发生的。
是夜。月黑风高,三更已过。
从书房出来,云风夙伸展了一下僵直的脊背。向隔院的卧房走去。及至回廊的拐角,眼角的余光中一抹不寻常的黑影晃过。那个方向……是叶星瞳的住所!云风夙毫不犹豫地拐入别院。脚下轻盈的像只猫。
夜色中,那鬼魅般的人影自叶星瞳的房间闪出。黑衣蒙面人怔在房门片刻,才终於下定决心撤退,那手上锐利的细剑晃动间,散发著渴望鲜血的杀意。
隐在树後的云风夙眯了眼,克制著自己□□的杀心。从那黑衣人出现在他视线中,他就认出来了,正是上次袭击他的黑衣女子。只是这一回,击杀的对象竟然换成了叶星瞳吗?那女子退去的缘故他大概清楚,不外乎是因为叶星瞳在外面乱跑未归,让她扑了个空。若是她这次还是来杀云风夙,那麽云风夙基本可以确信是炎龄派的人,虽然炎龄派一个注定失败的人来杀他有些说不通,不过他实在想不出其他人选。可现在,这女子此次分明是冲著叶星瞳来的,那出鞘的剑可不是用来削水果的。那麽,她到底是谁?两次暗杀,她究竟针对的是谁?又是谁派她来的?
那女子一个跳跃过了墙,云风夙站在树後,迟迟没有动手。其实说到底,他对叶星瞳根本谈不上了解,除了知道他是听风楼的星杀外,叶星瞳住进他家、跟著他来久岩、每日不见人影这种种的原因他都不清楚。虽然叶星瞳表现出来与他颇为亲近,真像是朋友,可是上次自己问他来历叶星瞳的犹豫多少是让他心中受伤的。
不错,一开始与叶星瞳交好是抱了利用的心思,叶星瞳虽然脾气暴戾但是心思单纯,凭他的手段不是不好骗的,可自己也不知怎的,那份功利心慢慢的有些变质,竟真的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他持外主内都是一把手,□□白道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可是再成功又如何呢?他甚至不知道有一天朋友二字也会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还道这一辈子就这麽过了,就算有那麽点寂寞委屈什麽的还不是忍忍就过吗,他对旁人无情,却一向对自己更狠。可现在偏偏有了一个叶星瞳,他会对自己做别人不敢做的无礼之事,也愿意替自己花点小心思。而且,在叶星瞳面前,他可以不用隐藏心思,可以尽情使坏。不知有几次,看到叶星瞳毫无戒心的笑容,他都有种这样也不错的念头。反正生意够大了,反正炎龄那些个麻烦他也不怎麽放在心上,反正人总该对自己好一次吧?所以能有叶星瞳这麽个人陪在身边真是挺让他知足的。
但他没想到,到了今日,叶星瞳还是无法对自己敞开心扉,哪怕自己都做了那样充分的暗示,他也置若罔闻。
究竟,叶星瞳是抱著怎样的心态呆在他的身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云风夙犹豫了、纠结了、烦闷了……
这些心思在他肚中千回百转的不知过了几遍肠子,说起来也不过眨眨眼的事。他眼睁睁地看著黑衣女子翻过院墙,本来不明对方意图还是不便出手,可几息後风中突然传来几声闷响。变了脸色的云风夙还未完全思考清楚,人已追过了墙。
明显是交过手了,叶星瞳站在墙边,半个身子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脸色。云风夙迅速瞥了一眼,见他没事,便朝著不远处气息不稳的女子追去。那女子捂著左肩,身形不复之前的敏捷。云风夙两个起跃就追上了她,女子反手将细剑劈向云风夙,却被云风夙夺过反割,左臂被叶星瞳所伤动弹不得,大大影响了她的行动,慌乱间抬起右手去挡。当真好利的剑,毫不费力的破开衣物,割进皮肉时连点声响都没有。女子剧痛间将手打开,“嗤啦”一声,整条袖子被划破,雪白的手臂上,三颗并排的血痣在微弱的月光下一闪而没,云风夙却有种双眼被刺痛的感觉,他猛地收住了攻势,目不转睛地盯著女子远去的方向,那还未回过神来的脸上……是震惊?
走回院内,一个小小的人抱膝坐在花圃旁的竹椅上。叶星瞳大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空手而回,眼中有戏谑,他以一种嘲笑的口吻说道:“云大当家几日不松筋骨,就生了懒筋不成?这也能追丢了?”
“连追都不追的人没资格说这话。”云风夙反击。
但是难得的,叶星瞳没对他这话再多做辩驳。视线摸索上叶星瞳的脸,月色太淡,衬得叶星瞳的小脸比平时还要白上三分,两只眼耷拉下去,少有的显得整个人颓废许多。
“在外面疯了一天,晚上就消停点吧。”说话间,人就已走了出去。再呆下去,他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麽,更何况今天,需要他苦恼的事远不止一件。
夜晚全面的静了下去。院中的几棵大树早已显露出一片枯败的景象,这就算是入了冬啦。云风夙一走,四下无人,连风都猖狂许多,刮得人脸颊生疼。身上的衣服在夜里就显得单薄了,刺骨的凉意蔓延到全身,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风吹出来的,还是从那不安分的心里翻滚出的。
叶星瞳无精打采地埋下头,整个人蜷成一团。
嘀嗒……嘀嗒……
有什麽细微的,在寂静中渐渐清晰起来。
被身体遮住的腰侧,黑红的一块似乎还在漫延,不断顺著衣角滴落的鲜血,慢慢在冰冷的土地上汇成一片。
第二日天未亮,云风夙就起了。
事实上,他根本是一夜未眠。昨晚翻来覆去的,眼前不断闪现黑衣女子两次刺杀的情景,尤其是那三颗血痣。
那三颗血痣……他曾经见过的,就连位置都不曾变,可是现在,却出现在一个绝不可能的人身上。
沈思一夜,云风夙头疼地起床,用冷水泼脸,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云铎就睡在同院,云风夙一起,他也就跟著起了。连忙收拾,为云风夙送上茶水。
漱过口後,云风夙端著茶杯皱眉。云铎不知他在想些什麽,这两日一切事务顺利,柴过那也没出现问题,可从今日主子意外地早起就可看出,云风夙一定是遇到什麽麻烦了。
“云铎,这几日……表小姐的身体怎麽样了?”云风夙看似平常地问道,他关心薛晴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昨日大夫还说表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明日就可停药。丫鬟也上报说表小姐的脸色好了许多,就是有点没精神。想来是想家里与老太太了。”
“嗯。我知道了。”云风夙慢吞吞道,不再开口。
今天的会议,气氛比平时沈闷许多。先是刘长丰意外缺席,再来炎龄一扫之前爱理不理的样子,言辞上颇为咄咄逼人,而云风夙更是比平时还要沈默。这两位大佬明显的心情不好,弄得其他人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结束,大家都解脱般松一口气,争先恐後地告辞。
云风夙也是二话没有就要离开,却再次被炎龄叫住。
“云公子今日,似乎精神不太好。”炎龄话中似有所指地说道。
“昨夜受了些凉。”云风夙随意回答。突然发现炎龄今天是一个人来的,那个往日总是跟著、给人感觉阴沈沈的“哑巴”表妹炎愁女并没有来。
“令妹今天怎麽没来?”
“她也受凉了,我让她在家休息。”不知为什麽,炎龄今天说话时,一直直瞪瞪地盯著云风夙,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到什麽一样。
云风夙没心思和他废话,当下就想告辞。炎龄却紧逼了两步,追问道:“那麽云公子知不知道,昨夜……刘长丰死了,同时被杀的还有他的保镖呢?”
刘长丰死了!
云风夙表面不动神色,心中听了却是一惊。他之前怀疑刘长丰想背叛炎龄反向自己,可是到达久岩後,除了来接他这一回,刘长丰再没主动找过他,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与以前毫无不同。他也一时就把这个心思放下了。
可是现在,刘长丰突然死了。谁杀的?为什麽?炎龄又作何要特地告诉他?他是在暗示什麽吗?
刘长丰的保镖他见过,就是那个纸片一样的怪人,看也知道,功夫是不差的。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把二人杀了,他眼前突然浮现叶星瞳那张苍白的脸。
叶星瞳数日不见人影……
刘长丰昨夜被杀……
叶星瞳昨夜晚归……
还有後来他心中总有一种古怪却说不出来,现在想来,那时候,叶星瞳为什麽没有留下黑衣女子……
他站在阴影中的样子,他蜷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难得那样没精神不反驳自己的话……
云风夙阴沈著脸,掉头疾步走了出去,一个字也没对炎龄说。这似乎复制了数日前的情景,只不过这一回人少了,氛围更是大不一样,心境也自不相同。再次被丢下的炎龄满脸漠然,眼中是满满的算计。
一路快走回住所,云风夙几乎都想施展轻功的了。过去种种被忽视的细节,此刻串起来,全都顺理成章。
叶星瞳杀了元猛完成任务,本已离开源城,却又突然回头,住进云家没几日刘长丰就来了。在码头第一次见面,虽然很不耐烦却还是耐心等在自己身边看他和刘长丰说话。奶奶大寿前夜,自己被黑衣女子第一次暗杀时叶星瞳同样晚归,第二日在宴席上,叶星瞳失神不知在看什麽……云风夙你难道忘了吗?那可是星杀。
飞也似的冲进叶星瞳居住的偏院,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只余数片枯残的黄叶,多日不见打扫的样子。
木门就在自己面前,轻轻一推就开的,可是云风夙突然失了抬手的勇气。
云铎几人终日跟在自己身边,仅有的几个丫鬟也都是贴身照顾薛晴儿的,只有叶星瞳,独来独往惯的,谁又来照顾他呢。自己成天忙著事情,知道他在外面玩儿,想著随他去吧,却忘了要关心一句他的饮食起居,猛地记起,那人不是在源城就已身无分无了吗?那他这几日到底是怎麽过的,就算可以偷,他那样大大咧咧的人,哪里照顾得好自己?认识叶星瞳那麽久,他也不过就那麽两件杏色衣服换来换去的,入了冬都不曾添。他总是觉得叶星瞳对不起自己在先,可其实自己也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叶星瞳、照顾好叶星瞳。
昨夜,叶星瞳是如何一身单薄地在寒风里看著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云风夙不敢想下去。
门没锁,一个指头就开了。阳光灌进房内,让他看清了床上的人儿。
叶星瞳上身坐起,被子裹到胸前。脸上还是那般玩世不恭的笑容,让云风夙觉得分外刺眼。
“云大当家这麽忙,怎麽想起跑我这来了。”
云风夙刚踏进一步,就让房内浓郁的熏香呛了一口。他走到床边,叶星瞳只能仰起头看他。
“怎麽点这麽重的香,不难受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怎麽点香的。”
叶星瞳冷笑起来,“说什麽以前,我和你也没认识多久吧?其实我很喜欢点熏香的,云大当家要闻不惯还是早点离开吧。”
“我是来看看你的。”
叶星瞳愣了一下,随即口气更加不客气,“现在看到了,请吧。”
云风夙却不为所动,打量著他的脸色,“你是不是不舒服?”
“嘿,您抬举我了,哪里有什麽不舒服,我就是疯了几天觉得没意思了,想好好睡一天,麻烦您别扰人清梦行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良久,云风夙最终叹一口气,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就出了房门,还特地帮叶星瞳关好了门。
直到确实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了,叶星瞳突然大出一口气,掀开了被子。
腰上药上了一半的伤触目惊心,几团沾满血迹的纱布就堆在旁边,还有药瓶,这一片狼藉刚才都让棉被掩了个严严实实。妖杀给的疗伤药不会令人察觉药味,可是他需要熏香来掩盖血腥味。
重新打开药瓶上药,叶星瞳死死咬著牙,冷汗自额头滚落,湿了满脸,但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正当叶星瞳痛得头晕目眩时,那安静的木门猛地被推开,房门外高大冷峻的男人逆光站著,仿若剪影。叶星瞳不自觉眯起双眼。